“那些舊時的事，彆說皇上不清楚，就是嬪妾自己也不太明白。隻是聽說，我娘當時執意要嫁給我爹，很是傷了外祖母的心，要不是我娘絕食，她也不會答應讓她嫁去西北的。”
開玩笑，長公主的幺女，如何嫁給西北一個小家小族，彆說那時的胡家還沒起來，就是現在家大業大的胡家，長公主未免不嫌棄山長路遠，隻想在京為女兒尋一門勳貴或是清流呢。
這樣說來也就好理解了，但皇帝顯然不是那麼好打發的。
“當年是當年，這麼些年過去了，老姑母的心結想必早已解開，隻是皇後難道還非要先等老人家低頭不成？”
你這個皇帝真是油鹽不進啊，卻又不談拿什麼條件出來交換，怎麼滴，你這是想軟飯硬吃？
若真是抬了義忠大長公主出來說話，安太後想必也是要退避三舍的，跟著外頭安家的地盤怕是也要打打擂台。
她早知道，對著安太後，皇帝說這個皇後的人選是內閣和六部的主意，實際上，他自己的算盤珠子打得真響。
胡皇後沉默了一小會兒，終究是道：“那我便給大舅母去個信吧，宣她進宮來看看我，可她要是不來，那我這皇後的麵子往哪擱？”
彆說，義忠大長公主長子封了宣平侯，候夫人便是眼下內閣首輔高閣老的女兒，她自是有這個底氣，若真是皇後宣召，她稱病不來，誰還能上門去怪她不成？
“看來這個信，隻能由朕派人幫你送了。”
皇帝的語氣有些陰陽怪氣。
皇後娘娘表情自然就有些惶恐起來。
皇帝又打量了她幾眼，陰沉的表情慢慢緩和下來：“罷了，你初進宮，多少事也是不明白，少不得多些關照著你。隻是一條，母後那裡，須得孝順恭敬，不得有失。”
唔，就是表麵上還要演得恭順。
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後。
換了她自己也瞧不起這樣的養子。
倒不全怪安太後霸道。
“大舅母若來，臣妾這宮裡？”
她又提出新的條件。
“朕知道了。”
皇帝站起了身，“朕還有折子要看，先走了。”
“恭送皇上。”
教養嬤嬤不是白請的，這些個禮數她早已練習得純熟。
除了拈針。
想到這裡，她“嗤”一聲笑了出來。
豆丁捧著羊肉麵進來，滿臉疑惑。
“娘娘您笑什麼，莫非這麼遠就聞著香味兒了？”
“正是呢，豆丁真厲害。”
胡欽藍笑眯眯的，又招呼她：“這許多呢，坐下來一起吃吧。”
豆丁可沒有主仆不同席的自覺，甚至順杆爬道：“那奴婢去把那小宮女兒也喊進來？她拿回來不老少東西呢。”
“行。”
皇後娘娘大手一揮。
豆丁便去把那叫明夏的宮女叫了進來。
聽說要跟皇後娘娘一起嗦麵，明夏連忙擺手，叫急了直接跪了下去。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豆丁好大沒意思，氣呼呼的道：“你這人真掃興。”
“豆丁！”胡皇後製止了她，又溫聲道：“那賞明夏一碗，自個兒出去用吧。”
明夏連忙起身接過賞賜退了下去。
“你以為，誰都像你般，沒大沒小。”
豆丁不大服氣，哼哼了兩句，終為美食的香氣所擾，開開心心吃了起來。
“豆丁，你剛進來的時候，可曾看見什麼人？”
“人，”豆丁摸了摸吃飽的肚皮，“沒有什麼人啊，您是說明夏嗎？她從禦膳房回來倒是一直陪著奴婢的。”
“喔。”胡皇後似笑非笑。
看來滾進來的人，自己又滾了出去。
叫她哪隻眼睛瞧得上。
翌日一早，內務府總管覲見，先是跪地好一番檢討，而後又重新奉上了一份名單，坤寧宮裡服侍的人，內侍、嬤嬤連同宮女子等，通通都換了個底兒掉。
胡皇後以目示意，豆丁上去接了單子。
“盧大總管是吧？”
“奴才不敢，還請娘娘寬宥。”
盧大用頭垂得更低，幾乎要以身伏地。
這日子真是，太難過了，原本皇上不太搭理內宮的事兒，一應都按安太後的意思辦了，有時皇上也不太滿意，但總沒有大錯。
如今太後皇上要拿坤寧宮鬥法，難為他一個沒根的人算什麼回事兒？
要不是舍不得家裡那五六房美妾，他真想，真想明年報了出宮算了。
隻是離了這個地界兒，他上哪兒去摟那麼些錢支撐這個家喲。
雲南那幾百畝茶園子，有些產出，不太夠。
加上山東的田莊？勉勉強強吧，可若是自己不在位了，哪還有人會那樣上心幫著打理耕種，家裡人隻管坐享其成呢。
沒有了進項，金山銀山也是坐吃山空。
這個道理，他一個太監都懂。
思到此處，更覺得眼前的皇後不能開罪，他伏得更低了。
“在這宮裡，我隻要吃好穿好喝好睡好，哪一條不穩當了，都少不得要內務府交道。”
盧大用連忙應喏。
“彆說我進了宮便挑剔起來，從前我在將軍府，也是這樣過日子的。”
她漫不經心的彈彈指甲。
“奴才不敢，奴才定當竭儘所能服侍好主子娘娘。”
能不竭儘所能嗎？昨晚皇上的暗衛都站在床邊兒了。
他進宮數十年，還第一次見著這樣傳皇上口諭。原本因著皇帝並不進坤寧宮而觀望安太後出手的心情，也歇了菜。
“你有這樣的決心，很好。隻是我向來不聽人說嘴，隻看人辦事。下去吧。”
盧大用討了個沒趣，也不敢抱怨，隻退出宮室外，待見到豆丁出來，連忙上前拱手道：“豆丁姑娘留步，小人有幾樁事項請示，還請不吝賜教。”
想想又忍住，換出一張笑臉來。
沒辦法，求人嘛，形勢比人強。
盧大用走了這趟，坤寧宮的運轉，正常起來。
到得未時，還有人來稟報，說宣平侯夫人遞了帖子進來求見娘娘，請娘娘示下。
這動作，真夠快的。
皇帝的人都很喜歡連夜送信嗎？
胡欽藍好奇。
“唔，準了，宣明日覲見。”
豆丁一臉嚴肅傳了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