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欽藍看著她轉身進來的樣子好笑。
“喲,豆丁,這就擺起架子來了。”
“娘娘,”豆丁嗔怪的喊了她一聲,“人家都要急死了,您還笑。”
翌日一早,胡皇後在內殿見了自己的舅母。
宣平侯夫人高氏是一個頗為豐腴的婦人,柔白的臉兒上似乎始終抿著一縷笑意,令人觀之可親。
她身上穿著的春衫是江寧雲錦做的,上麵貼繡的花卻不過是時常應景的三兩朵白玉蘭。
“舅母請坐。”
高氏虛虛客氣兩句,行過禮後就順著胡皇後所指坐了下來。
“豆丁,你帶人下去,給舅母沏一壺玫瑰蜂蜜茶來。”
看高氏流露出不解的神情,胡欽藍解釋道:“是我閒來無事自己調的,味兒倒還好,舅母不妨嘗嘗。”
唔,什麼玫瑰花什麼蜂蜜都是內務府昨個兒才趁夜裡送來的。
豆丁心下有些好笑,似模似樣的帶著眾人下去備辦。
“實不相瞞,舅母,今日要請您來的不是我這個皇後,而是皇上。”
高氏原本交攏的手互握了一瞬,想必是為胡皇後的耿直驚訝,片刻她又恢複了平靜,仍舊是那樣含笑望著。
“昨日皇上來過,提了好幾次外祖母過去的事,我料著想必是想借外祖母威望與安太後鬥法。”
時間如此緊急,她沒有資本也沒有資格與高氏這樣的人物以及她所代表的勢力虛與委蛇。
高氏麵色未變,隻眼神有些閃爍起來。
“我雖不願如此,但初初進宮,也沒有什麼能力與膽量拒絕皇上的要求。”
極度坦城是無堅不催的吧,胡欽藍心中默念。
好不容易穿越一趟,總不能第一章就掛了。
如今憑著脾氣加運氣活到了五六章,怎麼說也要繼續活到五六百章才行。
高氏的眼神虛虛凝在眼前的地磚上,沉默了一會兒。
好半天她抬頭起來,迎著胡皇後的眼神,虛撫了一下並未毛躁的鬢發,這才開口道。
“皇後娘娘,公主如今獨居仲泉彆院,養育了十餘條貓狗,閒適安逸,等閒連我們也難見,月間不過朔日望日請安時見一麵罷了。”
“臣妾私心裡想著,若無大事,宣平候爺也辦得,倒不必打擾她老人家。”
這樣的大事當然不是那樣的大事,胡皇後從高氏雲淡風清的回複和表情上似乎解讀出了事不關已,高高掛起的味道。
她心中微有些失望,但又有些釋然,終究不算太熟,提太高的要求,其實自己也怪不好意思的。
她明顯更輕鬆的表情反而讓高氏疑惑,高氏蹙起好看的遠山眉。
“隻是昨日得了信過後,還沒來得及去稟報,公主倒是派了長史官回侯府來,讓今日進宮,一定有句話要告訴娘娘知道。”
短短一句話,其中意思卻值得胡皇後深思。
候夫人昨日得信,還沒派人過去,彆院就派了人回來,顯見得,宮裡還有公主的人手,甚至比先前預料的還埋得深來得快。
沒容她繼續深想下去,高氏切切道:“皇後娘娘為何進宮?“
“自然是因著聖旨已下,聖命難違。“
高氏笑盈盈的看她。
“公主讓我告訴您,一宮一殿的事自來如此,娘娘進了宮,卻切莫生出可以玩弄二者,享平衡之道的心思。眼下您隻能先擇一方依附。”
宮自然是慈寧宮,殿卻是勤政殿。
因著安貴妃,慈寧宮自己是絕無可能依附了,那自己該選哪一邊,不是很明顯的事嗎?
“宮中之事,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娘娘切記先保全自己,再徐徐圖之。”
雖說是親眷,卻多少年沒見過麵,能提點到這裡,胡欽藍已經非常感激。
“藍兒謝過外祖母關懷,謝過舅舅舅母提點,宮裡的事,一切都會斟酌著來,請長輩們放心。”
高氏笑著點頭,進宮前,她真怕胡皇後在西北嬌寵長大的脾氣如風沙磋磨過一般粗礪,那她就很難完成公主與侯爺交待的事。
幸好,宮裡的傳言不過是胡皇後為自己披上的麵具。她果然如當年的小姑一般聰敏。
想到當年那穿著鵝黃衫子俏生生立在玉蘭花下的少女,高氏一時也有些默默。
室中靜謐下來,隻餘鎏金百合香爐裡一股子瑞腦香的白煙徐徐直上。
高氏告退後不久,便有人傳話,皇上要過來與皇後娘娘用膳。
內務府剛在坤寧宮搭建的新班子立馬就有了用處,一時眾人四處穿梭忙不迭的準備起來就像瓜田裡上躥下跳的猹。
豆丁站在其中,顯得有些茫然。
“小姐,皇上晚上要來,那你吃什麼?”
拿銀子換回來的麵粉還有許多呢。
胡欽藍也茫然,今日與宣平候夫人見麵的事牽扯了她許多精力,她還未如往日一般認真花心思想想看吃什麼。
她認真想了想。
“我想吃油潑麵了。”
對,就是油潑麵,一嗦就能品出來麵香麥香,上頭的辣椒油要淋得厚厚的,再來一勺醋,還有那些五顏六色的配料。
唔,不能想了,再想胡皇後就維持不住端莊的形象,要流口水了。
豆丁站在一旁,嘟著小嘴:“小姐真會為難人!咱們就一個茶室裡的小銚子,煮麵都嫌有些個不方便,但也將就了,您還想讓我在那兒弄油潑?”
胡皇後以手支頤,笑得像一個惡霸。
“豆丁呀,原來你在這兒還沒學會仗勢欺人呀。”
到得酉時,皇帝駕臨。
坤寧宮中跪伏一地。
他親手攜了胡皇後起來。
禦膳房早已把各色菜式布好,胡欽藍掃了一眼,沒興趣。
於是頻頻為皇帝布菜。
“皇後不須如此,你自己也要用些。”
說話間已為她挾了一塊玫瑰雞卷。
胡欽藍皺了眉頭。
“皇上,我不愛吃這些,我在等我的麵呢。”
麵?想起皇後西北長大,想必是對麵食情有獨鐘。
皇帝正要接話,就聽到外頭滋啦一聲。
“娘娘,送麵進來啦。”
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也沒等到屋內人允許,就聽到腳步聲由遠及近而來。
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股子香味兒。
很香,皇帝覺得自己都在下意識屏氣了,但那香味兒還是不斷往他鼻子裡鑽。
“是我自己一起長大的婢女,如今進宮也陪在我身邊。”
總要幫豆丁描補一句,雖說今日侯夫人才至,皇帝就正大光明從宮門走了進來,想必是不會在這個時候找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