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醫室的門虛掩著,有人敲了敲門,趙卉駿迅速把手機扔進抽屜裡,順手從前麵的雜物裡抽出了本書,翻開放在桌上。
“進來。”
“老師,嚴宇手受傷了,您能幫看看嗎?”
進來的隻有學生,趙卉駿有些失望。他朝那兩人看一眼,勾了勾手,“什麼事啊?
“哦,是這樣的......”
“哎哎哎。”蔣瀾剛往前走一步,就被趙卉駿給叫住了。“順手關門,彆讓冷氣都跑出去了。”
“哦。”蔣瀾看了嚴宇一眼,轉身把門關上。
趙卉駿翹著個二郎腿問:“找我什麼事啊?”
蔣瀾皺了皺眉,沒好氣地說:“老師你剛才站在窗邊不都看到了嗎?嚴宇的手受傷了,請你給他包紮一下。”
趙卉駿咳嗽兩聲,放下腿。“來來來,過來。”他用腳把旁邊的凳子勾到前麵,“坐這裡,我看一下。”
“謝謝老師。”嚴宇靠近趙卉駿,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手伸了過去。
趙芸卉伸著腦袋,左右瞧兩眼,哎喲地叫了一聲:“哇!你這擦傷......再來晚點都要愈合了吧!”
“老師!”蔣瀾不滿道,“他這都流血啦!”
趙卉駿戴上手套,斜眼瞧了他一眼,“嗯嗯嗯,看到了,兩隻眼睛都看到了。”
蔣瀾沒想到他這麼小氣,都要氣死了。“老師!你......"
“老師,不好意思啊。”真怕蔣瀾跟醫護室的老師吵起來,嚴宇趕緊說:“這確實不太嚴重,那我們先出......”
“你快坐下吧。”趙卉駿從旁邊架子上取出一瓶雙氧水。“來都來了,我給你消個毒,塗點藥,彆辜負你好兄弟的一片苦心。”
嚴宇瞥見蔣瀾翻了個白眼,他對趙卉駿扯了扯嘴角,才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
趙卉駿又用腳勾過來一個小水桶,他擰開雙氧水的蓋子,問道:“你們是六班的?在上體育課?”他對著嚴宇的傷口倒了些雙氧水,傷口處立即泛起一層泡沫。
“臥槽!”蔣瀾叫了一聲,臉都皺起來了。他小心翼翼地問:“不痛嗎?”
嚴宇麵無表情地搖了搖頭,“不疼。”
趙卉駿見他一臉大驚小怪的樣子,嫌棄地瞥了他一眼:“疼個屁啊,這又不是酒精。”
蔣瀾家就隻有他一個男孩子,加上長得漂亮,從小寵到大,是家裡妥妥的小霸王。他性格直,脾氣大,常常想說什麼就說什麼,即使這樣,他在學校也基本沒受過什麼氣,如今被人這麼一說,他心裡又委屈又憤恨,也不管說的人是誰,是什麼身份,狠狠地瞪了對方一眼。
趙卉駿就當沒看見,他懶得跟小孩計較。他拿起棉簽,順便往窗外瞄了一眼。他低下頭給嚴宇清理傷口時,又問:“對了,你們體育老師是叫餘東吧?”
嚴宇點點頭:“對。”
“哦,難怪呢。”趙卉駿把用過的棉簽扔進桶裡,開始給嚴宇擦藥。
蔣瀾不閒著,立即接話道:“老師,你該不會是喜歡我們體育老師吧?”
“啊?”
“剛剛我就瞧見你在窗戶旁邊伸著個頭往外看,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難道你不是在看我們的體育老師?”
趙卉駿輕笑兩聲,心想這小子的眼睛夠尖的。
“呃......老師,我......”嚴宇試圖插話,但趙卉駿對他搖了搖頭。
蔣瀾雙手抱胸,癟了癟嘴,繼續說道:“雖然呢,你長得也還行,但我還是要勸你死了這條心,我們老師是不會喜歡你的。”
趙卉駿抬頭笑著問蔣瀾,“噢?你說說,她為什麼不會喜歡我咧?”
“這還能為什麼,當然是因為你不夠帥啊!你看看你,彎腰駝背的,一點都不精神,精神麵貌還不如我們數學老師呢,雖然人一把年紀了,但精氣神還是在的。”
嚴宇無奈地歎了口氣,早知道是這樣,他還不如直接去水龍頭下衝傷口算了。
趙卉駿卻不以為然,反而哈哈大笑兩聲,“不夠帥,那就是還沒到醜的地步,還行。按你的說話,隻要我再帥點,就還有機會,是這個意思不?”
“你......”蔣瀾沒想到他這麼無恥,一下子想不到什麼話來反駁。
有人敲了敲門,也是不等趙卉駿應,就推門闖了進來。
“老師!救救我!”林瀚東捂著腦袋,走到嚴宇旁邊,胳膊架在他坐著的椅子上,靠著他站著。
嚴宇扭頭一看,林瀚東也剛好低頭看了他一眼。如此仰視,嚴宇驚訝林瀚東竟然長這麼高。
趙卉駿眨巴眨巴眼睛,問道:“你也是六班的?你怎麼了?”
“我被球砸到了,頭暈,感覺還有點惡心。”林瀚東慢慢下滑,擠著嚴宇,坐了他一半的椅子。“老師,我會不會是腦震蕩啊?”
嚴宇的心臟砰砰地跳著,好像在打鼓,他強忍著坐了兩秒,又擔心彆人聽見,便慢慢往外挪,剛要站起來的時候,林瀚東就被趙卉駿伸手給拽了起來。“沒長眼睛啊,擠什麼擠,對麵不是凳子嗎,你坐到那邊去。”
林瀚東不情不願地走開了,但他不是走到對麵,而是往裡走,倒在了醫護室的小床上。“老師!救命啊!我不行啦!”
趙卉駿沒辦法,隻能站起來,先瞧了瞧林瀚東。“你沒什麼事,你要躺就躺一下吧,下課了立刻給我滾。”他轉頭看向蔣瀾,“我紗布正好用完了,你跟我去倉庫那邊找找。”
蔣瀾指著自己問:“你說我嗎?”
趙卉駿看看嚴宇,再看看躺床上的林瀚東,反問道:“要不然呢?”
蔣瀾:“哦。”
趙卉駿和蔣瀾走出校醫室,蔣瀾不忘捎帶上門。校醫室裡隻剩下嚴宇和林瀚東兩個人。
嚴宇根本不敢抬頭,他盯著自己的傷口,餘光瞥見林瀚東一對搖晃的腳。那雙腳忽然動了,林瀚東坐了起來,開口問道:“哎,你手沒事吧?”
嚴宇和林瀚東在班裡分屬於兩個不同的社交圈子,兩人基本沒有過任何接觸,這是林瀚東第一次主動跟他說話。
嚴宇咽了口口水,看向他,覺得他的臉有些紅。“沒、沒事,一點擦傷而已。”
“哦。”林瀚東躺了回去,抬手遮住了眼睛。
嚴宇坐在窗邊,還能聽見外麵的跑叫聲。校醫室裡開著空調,空調機器裡發出嘶嘶的聲音。嚴宇有些失落,這是他們第一次對話,他還以為他們能多說點,說不定還能聊聊其他東西。
陽光透過玻璃直射在桌子上,嚴宇盯著那道光,發現裡麵藏著許多星光。校醫室內的空調開得很足,他忽然覺得鼻子有些癢,隨後打了噴嚏。
“你冷啊?”林瀚東沒起來,他隻是抬著腦袋,看著嚴宇。
嚴宇揉揉鼻子,“不是,我隻是......”
醫護室的門被人一腳踢開了,趙卉駿和李尋一人抱著一個箱子走了進來。跟在他們的蔣瀾扶著李尋懷裡的箱子,讓他趕緊扔在牆邊。
嚴宇剛想走上前幫忙,趙卉駿叫道:“扔什麼扔,輕放!裡麵的東西很貴的。”他說完一鬆手,箱子砸在了地上。他從箱子裡掏出一卷紗布,往桌上一扔,走到床邊踢一下林瀚東的腳。“裝什麼死屍,快下課了,準備給我滾。”
“老師,我真難受。”林瀚東翻了個身,“反正鈴還沒響呢,我再躺一會兒。”
趙卉駿洗了手,換了個新的手套,剛給嚴宇包紮好,下課鈴就響了。
“謝謝老師。”
趙卉駿伸了個懶腰,長長籲出一口氣。“行了,床上那個,彆躺了,你們幾個快給我滾,累死我了。”
隻要李尋在,蔣瀾絕對就挨著他站著。“我去,趙卉駿,我們還幫你搬了個箱子呢,謝謝也沒一句。”他翻了個白眼,像叫孩子回家吃飯的媽媽一樣,朝嚴宇招了招手。
“我謝謝你們,行了吧。”趙卉駿回頭一看,疑惑道:“怎麼還不走。”他站起來,又踢了踢林瀚東的腳,見他沒有反應,扒拉他的胳膊,將他麵朝上翻了過來。“臥槽,你臉怎麼這麼紅。”他摸摸林瀚東的額頭,手一下就縮了回來。“丟,你中暑啦,怎麼不早說。”
嚴宇趕緊站起來,走過去看了一眼。林瀚東迷迷瞪瞪的,眼睛睜開一條縫。他伸出手,說:“好渴,能不能給我杯水。”
“好,你等等。”
嚴宇一溜煙跑了出去,趙卉駿看著他的背影眨眨眼,對蔣瀾和李尋說:“你們兩個,去跟你們班主任說一下,就說他中暑了,要在這裡躺一下。”
蔣瀾比了個手勢,“OK。”說完他就帶著李尋出去了。
幾分鐘之後,嚴宇懷裡抱著幾瓶水回到了校醫室。他把懷裡的水放在桌上,問趙卉駿:“老師,我買了礦泉水,橙汁,冰紅茶,功能飲料,還有海鹽味的檸檬水,他應該喝哪個?”
趙卉駿一手抱著腰,一手摸著下巴,想不到現在的高中生竟然竟然對一位男同學都這麼大方。他拿起桌上的幾瓶水看了看,把那瓶海鹽味的檸檬水遞給他。“喏,給他喝這個吧。”
“好。”嚴宇接過那瓶飲料,順手擰開瓶蓋,才遞給林瀚東。
林瀚東睜開眼,從床上坐了起來,朝嚴宇伸出手。嚴宇看了眼手裡的水,又走上前一步。林瀚東接過那瓶水時,右手小拇指不小心壓到嚴宇左手的食指。
水是冰的,林瀚東的小拇指是熱的。上課鈴響了,嚴宇撤回手,往後退了一大步。
“老師,我先回去上課了。”
趙卉駿擰開一瓶橙汁,喝了一口,“哎?這些你不帶走啦?”
“沒事,你們喝吧。”
嚴宇好像逃命一樣,飛也似的跑了出去。
一整個下午,林瀚東都沒有回來。嚴宇學習成績本來就中不溜的,一分心,這下更聽不懂了。聽不懂,他越發不想聽,眼睛不看著書,時時往窗外瞧去。他不知道林瀚東的中暑有沒有好,他隻記得林瀚東的手是熱的,他的手碰到他的手時,他的手也跟著熱了,心更是燥熱得不行。
他望著天,一想起林瀚東的臉,嘴角就控製不住往上翹。他擔心自己笑得太明顯,還捂住了嘴,以為這樣彆人就看不到他笑了。
但講台上的羅喬看得一清二楚,半顆粉筆頭精準的打中了嚴宇的額頭,痛得他叫了一聲。
“課也不聽,你想什麼呢?”
嚴宇揉揉額頭,“沒想什麼。”
羅喬瞪了他一眼,“沒想?沒想你笑得這麼開心?”
嚴餘低下頭,小小聲說:“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