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寒&*%¥”季薄嶼剛推開門,眼前就劈頭蓋臉砸下來個東西,“你踏馬......”
齊寒鳴側靠著牆,低垂著頭,臉掩在淩亂的發絲中看不清表情,瘦削單薄的脊背起伏劇烈,右腿像是支撐不住地順著牆滑落下去。
“喂!”季薄嶼眼疾手快地將人一把撈起,虎口挾著昏沉的人的下巴強迫他抬起頭,“齊寒鳴!”
齊寒鳴雙目緊閉,清冷完美的麵龐白的失去血色,小巧飽滿的下嘴唇被死死咬住,那一小塊肌膚要看就要見血。
季薄嶼凝眉,一手箍住腰,一手拍在人慘白的臉上:“齊寒鳴!睜眼!”
許久,齊寒鳴才緩過神,白的幾乎透明的上眼瞼微微扇動,露出雙氤氳著水汽的琥珀色眸子。
季薄嶼微微怔住。
休息室的門縫沒有關嚴,齊寒鳴越過季薄嶼的肩膀,看到那對母女立在不遠處,旁邊站一個人拄著拐杖,他一條腿的病號服被綁成結,蕩在空中,三個人笑著不知聊些什麼,過了會,拄拐的人摸了摸小女孩的頭。
“看什麼呢?”季薄嶼順著他視線望去。
齊寒鳴這才發現兩個人尷尬的姿勢,急躁地拍開季薄嶼搭在他肩上的手,又推開腰上的禁錮掙脫出去,中間還踉蹌了一下,季薄嶼沒有扶。
“當初就應該讓你在地板磚上蹲著。”季薄嶼麵無表情地說。
電話鈴聲響起,季薄嶼推門出去,齊寒鳴靠在牆邊低頭不知在想什麼,良久,自嘲地笑了笑。
他去樓道的衛生間簡單衝了把臉,出門時正碰到急匆匆趕來的季薄嶼。
季薄嶼遞給他個袋子:“你跟我姑說一聲,工作室那邊有點事我得趕回去,今晚再過來。”
齊寒鳴拿近才看清,袋子裡裝了一盒藿香正氣水,連同發票收據,像是剛買的。
“一天一瓶,治中暑。”季薄嶼沒忽視齊寒鳴臉上一閃而過的訝異,笑著說,“不用太感動,我知道我這人貼心。”
齊寒鳴嘴角抽搐。
“齊老師。”季薄嶼突然嚴肅地叫了他一聲,深邃的目光認真專注,“有一說一,我很認可你的專業能力,如果可以,我真心希望你能來到我們劇組,之前是我太著急了,我給你道歉。”
齊寒鳴沉默不語。
“如果哪天齊老師回心轉意了,歡迎來工作室找我,”季薄嶼遞給他一張名片,“不過您可得快點,劇組籌備可不等人,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季薄嶼走後,齊寒鳴回到病房,蔣建成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正坐在床邊正給苗阮按摩小腿,兩個人小聲交談些什麼,不知道是不是齊寒鳴的錯覺,苗阮眼角似乎留有一絲殘紅。
見他進來,苗阮若無其事地揉揉眼睛,莞爾揚起一笑,突然說:“小齊,你若暫時不想工作,就先歇歇,正好陪陪我。”
蔣建成意識到什麼,拎起暖壺:“我去接點熱水。”他一走,病房裡隻剩下師徒兩個人。
齊寒鳴笑了,他怎麼會聽不出這是苗阮給他留退路呢?
隻是有些事,遲早都是要麵對的。
他走上前,替苗阮擦擦眼淚:“那可能要讓師父失望了。”
齊寒鳴垂眸,看著苗阮的腿,低聲道:“師公說得對,我總要為以後做打算。我決定,明天就去季導演工作室看看。”
苗阮笑了:“好,不合適就回來。”
“嗯。”
齊寒鳴又坐了一會兒才走,蔣建成回來時,屋裡隻有苗阮一人。
“怎麼樣?”
苗阮的視線落在窗外,蔥綠的樹葉被風卷的飛離枝頭,打著旋飄落,落到泥濘的土地上,又一陣風揚起,樹葉又翻飛起來。
苗阮記得曾經看到過一句話,生命的意義在於不順從。可如今齊寒鳴的狀態,雖看起來像是有所好轉,卻更像是隨波逐流的漠然。
“希望有一天,小齊真的能走出來,他不應該悄無聲息地過完下半輩子,他值得更絢爛的,不僅僅是過去,以後也是。”
“會的,一定會的。”
翌日,“季嶼”工作室,一眾人氣急敗壞地剛剛離開。
玻璃感應門關上,新人小何就禁不住感慨:“嶼哥不愧是文藝界的清蓮,三百萬的投資啊,說不要就不要,寧肯創作條件艱苦,也堅決不向腐蝕劇團的資本家低頭!太帥了!以後嶼哥就是我前進的燈塔,人生的啟明星!”
一旁打Steam的胡立東叼著個棒棒糖,像是聽到什麼笑話:“那可是季薄嶼!十七歲就自學完高中課程遠赴英國,二十歲又獲皇家戲劇藝術學院優秀畢業生,回國後單槍匹馬建立工作室還搞的不錯的變態!弟弟,人生有理想是好事,但理想不能是做變態。”
“天啊,世界上真的有一路順風順水的學霸存在嗎?為什麼我的人生這麼坎坷。”小何震驚之餘,不禁抱怨命運的不公。
“也不能說順風順水吧......”李莉從屏幕前抬起頭,斟酌了下詞語,“怎麼說呢,季導有點遇人不淑。”
小何:“啊?”
“哈哈哈哈哈哈——”胡立東騰出一隻手,拿出險些掉進嗓子眼的棒棒糖,“小何啊,你剛來不知道,咱季大導演的劇本單拎出去,就算不拿第一,一般前三是沒跑的,但回回都栽到舞編身上,硬是能把劇場整的親爹都不認識。”
小何納悶:“嶼哥不懂跳舞嗎?”
胡立東睜大雙眼:“他是導演係的!腦子被門夾了才鐵了心要搞舞台劇,為了這事,他沒少跟家裡吵架,不然你以為咱季大少爺會缺錢嗎?”
小何唏噓:“那嶼哥也太可憐了。”
“弟弟,你還是太年輕,”李莉搖搖頭,拍拍小何的肩,“等開工你就明白,這種工作狂性質的魔頭是不配讓人可憐的。”
“誰不配?”季薄嶼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從他的私人辦公室出來,一手插兜,一手端咖啡,斜靠著牆壁看著他們。
眾人立刻如同森立裡野獸來了四散的鳥群,各自回到崗位。
“都收拾一下,明天上午十點飛機飛敦煌,《神女》采風第一站。”
季薄嶼說完,眾人立刻哀嚎,胡立東舉手:“老大!我想請假,我女神明天漫展,票一個月前就買好了,老大行行好,我晚一天再到行不行?”
季薄嶼眼神犀利:“不批,票錢我出,就拿你這些日子消極怠工抵了。”
胡立東立刻也加入哀嚎的陣營,這時,前台敲門進來:“季導,有位齊先生說找您。”
說完門徹底打開,露出後麵清冷俊美的臉,工作室立刻安靜下來。
看見來人,季薄嶼輕扯了下嘴角,眉眼間笑意加深:“來了,你先坐,我去拿劇本。”
齊寒鳴淡淡點了點頭,周圍探尋的目光直白而強烈,齊寒鳴不自覺的攥緊五指,手心出了層薄汗。
小何眼尖地站起身,將旁邊空位的滑輪椅子推到齊寒鳴旁邊,笑嘻嘻:“齊老師,您坐。”
齊寒鳴嗯了一聲,卻仍舊站著,冰冷的唇線看不出任何笑意。
李莉用手肘杵了杵胡立東,低聲道:“年紀輕輕,脾氣不小,不過看在這張臉的份上忍了。”
“我怎麼感覺他這麼眼熟呢?”胡立東眯著眼打量齊寒鳴,然後在電腦裡輸入一串文字,“臥槽!”
恰逢此時,季薄嶼出來把劇本遞給齊寒鳴,齊寒鳴站著翻看,他看的很仔細,季薄嶼就在一旁等著,也不打斷。
另一邊,李莉和胡立東湊在一塊頭看完齊寒鳴的百度百科,不約而同地感慨,胡立東:“老大是給姓齊的腦子裡下蠱了嗎?不然是怎麼拉攏到國際前首席的?”
李莉衝他吐吐舌頭:“這兩人關係肯定不簡單。”
良久,齊寒鳴合上劇本,垂眸淡笑:“才華斐然,不愧是季導演。”
季薄嶼笑了,肆意的眉宇下雙眸閃動:“既然齊老師答應了,就明天隨團裡一起去敦煌,小何,補訂張機票。”
齊寒鳴身形微頓:“明天?”
季薄嶼:“齊老師有事?”
齊寒鳴點頭:“嗯,有點私事。”
季薄嶼瞥了眼胡立東,用開玩笑的口吻說:“是比參加漫展還重要的事?”
胡立東縮縮脖子,總覺得季薄嶼這一笑,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齊寒鳴:“那倒沒有。”
季薄嶼舒了口氣,一句“那推了”剛到嘴邊,就聽齊寒鳴說:“但是不能推。”
季薄嶼眯起眼睛,帥氣的有些攻擊力的臉微微低垂著,和麵無表情的齊寒鳴四目相對,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齊寒鳴總感覺他像是一頭極力忍耐著暴走的豹子。
良久,季薄嶼開口:“一個星期的時間,夠齊老師解決私事嗎?”
齊寒鳴思索片刻:“應該可以。”
“好,小何,改機票,下星期市區機場彙合,因為延期,行程緊湊,都拿最要緊的東西,輕車上陣,誰要是拖後腿,就自己從沙漠走出去!”
次日,私人療養院。
“可以了,”陳醫生收起多普勒測壓計,翻看檢查報告,“齊先生,您有按照醫囑每星期做複健訓練嗎?”
齊寒鳴拿過靠在牆邊的義肢戴上,低著頭:“嗯。”
陳醫生抬頭看了他一眼,又繼續打字:“抑鬱症測試問卷顯示合格,但是其他的項目都不太理想,肌張力偏低,血凝指標異常,你現在是下肢靜脈血栓的高發人群,如果不鍛煉,光靠吃藥是不能降低肺栓塞風險的。”
齊寒鳴淡淡:“我知道。”
陳醫生歎了口氣:“鑒於您目前的狀況,我們建議水療,按摩可以促進血液循環,藥物也有利於您的健康。明天開始,先試一個月,一個星期三次,效果好的話可以延期。”
齊寒鳴微頓:“可以居家治療嗎?”
陳醫生:“您可以從廠家購買相應設備,正常按摩椅大小,但是我們建議院內治療,畢竟還不清楚療效。”
齊寒鳴猶豫:“能不能延期?”
陳醫生:“您想多久?”
齊寒鳴思索:“大概可能一個月?”
陳醫生:“可以,但我要先給苗女士通個電話,告知一下您最近的狀況。”
齊寒鳴扶額:“算了,你把廠家電話告訴我吧。”
一個星期後,敦煌機場。
一行人拎著大包小包從行李托運處走出來,不遠處,一身乾淨利索的齊寒鳴背著斜肩挎包和頭戴墨鏡的季薄嶼等著他們,兩個帥哥站在一處,雖然風格不同,卻是一樣的養眼。
“哇塞,不是吧齊哥,你這麼聽老大的話,說輕車上陣你還真就隻背個包啊,以老大的脾氣,咱們少說要在這邊逛半個月。”胡立東推著兩個超大號行李箱,還背著個一米多長的旅行背包。
齊寒鳴張張嘴又閉上。
季薄嶼將給了胡立東一計腦瓜兜:“行了,彆貧了,明天乾活時讓你說再說。”
這一行統共有七個人,除了那日在季嶼工作室遇到的三個,還有一男一女分彆負責服裝策劃和藝術指導。
季薄嶼提前幾天到,在當地租了一家當地旅館和兩輛越野車,明天就開始工作了,眾人提議下午先出去轉轉,簡單熟悉下環境,晚上在旅館小院裡吃燒烤當作開工宴。
臨走時,小何叫住正要關門的齊寒鳴:“齊老師,你不跟我們去轉轉嗎?”
齊寒鳴淡淡地搖了搖頭,然後把門關上。
李莉聳聳肩:“得,還想跟大藝術家套套近乎呢,人不願意跟我們玩。”
這時,小何電話響了,小何掛了電話,和李莉等一行人趕到樓下時,正看到胡立東和一個搬運公司的小哥周旋。
胡立東扯著嗓子:“肯定是地址寫錯了,我們這是來采風,采風啊大哥!你看哪個劇團采風帶全自動按摩水浴桶的?給我們十個膽也不敢這麼玩。”
小哥拿著貨單,據理力爭:“這上麵明明白白寫的就是你們劇團的房間號,怎麼可能搞錯!”
“叮——”
電梯門開了,隻見齊寒鳴徑直走向運貨公司的小哥,拿過貨單,乾脆利落的寫下一串名字:“麻煩送到我房間,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