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時,就有幾個人抬著兩三個箱子往電梯間走,被前台叫住:“先生,您目前預定的房間,不允許放這樣的大型設備。”
齊寒鳴微頓,好看的眉目染上一層困擾:“為什麼?”
前台不好意思地笑笑:“這是店裡規定,我們也沒有辦法,但是您可以升頂層套間,空間寬闊,也有專門的供電設備。”
齊寒鳴淡淡:“嗯,那就升吧。”
旁邊胡立新和小何幾人嘴巴都張大了,頂層套房雖說沒有多豪華,但至少也是大床房價格的三倍,劇組經費不寬裕,季薄嶼也講究把錢花在刀刃上。
何況季薄嶼最討厭劇團裡的人搞特殊,多大的腕兒到他這都一視同仁,從不慣著,齊寒鳴這樣我行我素,恐怕等晚上季薄嶼回來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小何好心提醒:“那個,齊老師,您要不跟嶼哥通個電話?”
齊寒鳴的視線掃過來,他的雙眸本就狹長,是好看的眼型,隻是他平日裡不愛笑,仗著身高優勢,耷拉著眼皮看人時總有一種冰冷的壓迫感。
小何心裡一緊,自動將李莉前幾秒說過的“人不愛跟我們玩”,理解成“人不願意搭理我們”。
齊寒鳴麵無表情:“不用。”
小何訕訕地點點頭,決定安靜的做個木頭人。
外人似乎也能察覺到空氣裡細微的尷尬,等旅館前廳重新恢複安靜後,前台的卷發小姑娘戳了戳旁邊的黑長直姐妹。
“哇,劇組甩大牌,我可終於在現實中見識過了,有生之年係列啊。”
“昨天的大長腿帥哥好像是他們導演,渾身戾氣的一看就不好惹,”黑長直擠擠眼,“不過他真的好帥,我昨天差點就要忍不住要微信了。”
卷發姑娘:“你沒聽說過他嗎?季薄嶼,舞台劇的新人名氣導演,聽說他是那個......你還是趁早打消念頭吧。”
黑長直征住,雙眼短暫在失戀的情緒中停留了一瞬,繼而又煥發出新的光芒。
卷發怕她傷心瘋了,問:“你沒事吧?”
黑長直搖搖頭:“我突然覺得,他們劇組的導演和剛才那個帥哥好好磕,一個桀驁不馴邪魅霸總,一個抵死不從清冷美人,嘖嘖嘖,我覺得我又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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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館頂層,搬運公司的小哥把設備組裝好離開,齊寒鳴和陳醫生通了個視頻電話,按照步驟把藥浴包倒進按摩浴桶內。
陳醫生:“齊先生,我建議您還是每星期進行一次各項指標的檢查,以便更改藥品,若是不方便,醫院可以安排人員出診。”
齊寒鳴淡淡到:“嗯,到時再說。”
陳醫生歎了口氣:“那也行,若是治療過程中有什麼不舒服,隨時和我通電話。”
齊寒鳴道謝後掛了電話,簡單看了眼屋裡的陳設,說是頂層套間,但畢竟是小地方,隻有一室兩廳,配備了一個開放式廚房,由於衛生間空間不足,按摩浴桶被安置在客廳,底下放了一張防滑墊。
齊寒鳴拉上窗簾,解下義肢,和衣服放在一起,然後坐進浴桶裡,其實它和普通按摩椅相仿,隻是前身加了可升降的隔檔,以便藥液可以沒過腰身,加熱熏蒸係統不會讓暴露在外麵的肌膚感到寒冷。
齊寒鳴閉上眼休息,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恍惚間,他好像聽到門鎖打開的滴答音,但隻清醒了一瞬,他又沉沉地睡去。
再睜眼時,屋內已經變得昏暗,按摩椅也停止發出嗡鳴聲,上身不知什麼時候被蓋了層酒店的一次性浴巾,齊寒鳴身體僵住,隨後皺著眉將浴巾從身上扯下扔到地上。
“哼。”
空氣中傳來一聲鄙夷的冷笑,齊寒鳴看過去,季薄嶼正坐在和他相隔幾米的沙發上,電腦屏幕幽藍的光映照出他斜插入鬢角的劍眉,一雙幽黑的眸子裡滿是戾氣。
齊寒鳴猛地直起身,雙手慌亂地遮掩,確定隔檔將他下半身全部擋住時,才怒吼:“誰讓你進來的!”
季薄嶼嗤笑:“我以為,齊老師要先謝謝我呢?”
他站起身,活動了下僵硬的脖頸,慢條斯理地走過來:“全自動按摩浴桶,齊老師可真會享受生活,也讓我試試?看舒不舒服。”
“你彆過來!”
齊寒鳴胸口劇烈的起伏,臉頰因為激動帶著不自覺的潮紅,他的大腦已經宕機,冰冷的聲線隱約顫抖。
“哦?我憑什麼不能過來?”季薄嶼臉上帶著笑,眼神卻冷漠殘忍,“難不成,齊先生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嗎?”
說著便視線下移,順著齊寒鳴的胳膊一路向下,齊寒鳴猛地甩了一灘藥水出去,季薄嶼頓時捂著刺痛的雙眼後退,撞到左邊的椅子,發出一聲刺耳的響聲。
齊寒鳴顧不上理他,慌忙將擺在另一側衣服扯亂,蓋在義肢上。
許久,季薄嶼才緩過不適感,不可思議地看向齊寒鳴:“你有病嗎!我不就看看嗎,你至於潑我眼睛?!”
齊寒鳴冷冷道:“那也不如季導,還有偷窺彆人洗澡的癖好。”
季薄嶼長眸微眯,屋內光線昏暗,月光從窗簾間劈進一條縫隙,在齊寒鳴立體的臉上透下一層陰影。
他的發尖被打濕了,冷白色的肌膚因為激動泛起潮紅,淩厲的眼神像被蒸氣染上一層水霧,他明明倔強地仰視著人,卻莫名讓人感受到狼狽感。
季薄嶼沒有深想,他突然笑了,走到沙發旁,從明顯不屬於齊寒鳴的包裡拿出一條短袖。
齊寒鳴沉沉道:“你要做什麼?”
“我表現的不明顯的?”季薄嶼一把扯下弄濕的上衣,笑眯眯,“當然是和齊老師合住啊。”
“什麼?”齊寒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一個人花兩個人錢,團裡沒這樣的規矩。”季薄嶼摔坐在沙發上,伸伸懶腰,“我還得謝謝齊老師,不然,我都沒機會享受這樣的待遇”
“你——”齊寒鳴的胸膛劇烈起伏幾下,沉聲說,“房間的錢我會出,現在請你出去。”
季薄嶼:“用不著那麼麻煩,反正都是男人,我不嫌棄你。”
“恐怕沒那麼簡單吧,”齊寒鳴冷哼一聲,“我聽說,季導演在國外讀大學時,有個關係匪淺的朋友,季導演都回國了,人還追著來到中國,那個朋友是男的吧。”
季薄嶼坐直身體,眼底笑意褪去:“你什麼意思?”
齊寒鳴淡淡:“季導演知道我什麼意思。”
季薄嶼看著他,深邃的雙眸沒有溫度,良久,他嗤笑一聲。
“齊老師放心,我沒有那麼饑不擇食,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可能對你有一點非分之想。”
季薄嶼說完,砰的一聲關上門。
屋內,季薄嶼一臉憊色,抬手捏了捏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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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整個天空變的昏暗陰沉,不斷揚起的風沙像要把太陽吞噬。
劇團一眾人按照時間集合在旅館一樓,眾人簡單分成兩撥上車,胡立東低頭用外套裹著從食堂拿來包子,剛上車咬了一口就開始抱怨。
“呸,這才幾秒鐘,包子就成沙子做的了,老大,要不咱們緩一天吧,這鬼天氣要是半路拋錨,我們就真能原地變沙雕了。”
李莉扔給他一個防塵口罩:“你可少說幾句吧,要不是你還記得接電話,沒錯過出發時間,嶼哥早就把你扔沙漠喂沙子了。”
胡立東趕忙在嘴邊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過了會又小聲問李莉:“所以,我們現在為什麼還不走?”
李莉扔給他個眼神沒說話,小何從後邊車上下來,打開副駕的門,有些為難:“嶼哥,齊老師不接電話。”
季薄嶼戴著墨鏡,薄唇沒有弧度,修長有力的手指在方向盤上一下一下地叩擊。
“要不,我去敲敲齊老師的門?他手機可能沒電了。”小何試探著問道。
“不用。”季薄嶼打斷他,“通知老默他們,準備出發。”
胡立東勸說:“老大,這是不是不太好?齊老師他畢竟第一次——”
“我說過,誰要是拖後腿,就自己從沙漠走出去。”季薄嶼聲音冰冷,不容置喙,“誰要等他,現在可以下車。”
眾人噤聲,兩輛越野車一前一後地駛出旅館,揚長而去。
許久,齊寒鳴才頭腦昏沉地從床上睜開眼,昨日又被夢魘驚醒,他躺了許久都毫無睡意,最後服了一片安定才睡著。
齊寒鳴從床上坐起,透過窗簾露進來的光晦暗陰沉,他拿起桌邊黑屏的手機,按了幾下才發現沒電了,扯過充電線,卻發現線還完好無損地連接著電源。
齊寒鳴皺眉,心道倒黴的同時突然升起股不詳的預感,他匆匆洗漱穿好衣服下樓,看到前台的時鐘,才發現自己已經錯過出發時間整整三個小時。
院裡兩輛越野車早就沒有了蹤跡。
齊寒鳴歎了口氣,問站在門口的老板娘:“請問,有從這裡到甘望村的車嗎?”
老板娘愣了愣:“一般人沒事誰會去那種地方,不過,我丈夫下午運貨路過那裡,你要是想去,他可以捎你一段。”
齊寒鳴道過謝,想了想還是從錢包裡拿出一遝現金遞給老板娘,老板娘婉拒後開玩笑道:“不過是順路的事,更何況他那車都有好些個年頭了,你不怕他給你帶溝子裡去就謝天謝地了。”
齊寒鳴借了個充電寶,又帶上工作的平板,出發前,他看著已經露出海綿的車座僵了僵身體,咬咬牙上了車,車門關上,車窗頂頓時抖落下一層沙土。
旅店老板淳樸健談,一路上,齊寒鳴大多以淡笑或是嗯回應,老板倒也能自己說個不停。
隻是越走風沙越大,像是從周圍逐漸逼近沙塵暴的中心,隨著能見度的降低,車也越開越慢。
齊寒鳴眉間皺意加深,旅店老板還笑著說:“沒事,這在我們當地很常見,穿過去就好了。”
旅店老板歪頭看齊寒鳴,還像說些什麼,突然前方視野裡衝過來一個黑色的物體,老板猛打方向盤,道路左邊的圍欄不知何時已經斷開,隨著一聲尖銳的摩擦聲,車身控製不住地傾斜,齊寒鳴隻感覺頭頂傳來一下重擊,隨後就失去了知覺。
幾十公裡開外,季薄嶼一眾人正在一個道路供給站的超市裡休息,電視屏幕裡的主持人扔滔滔不絕地報道。
“預計今日至11日,沙塵天氣將會席卷甘肅等五個省,中國氣象局中央氣象台剛剛發布黃色預警,建議廣大群眾居家防禦,及時關閉門窗,做好防風防沙準備......”
胡立東吸了口奶茶:“突然羨慕起齊老師,躺在旅館它休息不香嗎?我為什麼非要接早上那通電話!”
李莉嫌棄地瞥他一眼:“當初就該讓嶼哥把你扔半路上,誒嶼哥呢?不是說給旅館打個電話就回嗎?這都快半個小時了,怎麼還沒回來?”
剛說完,季薄嶼步履匆匆地推門進來,拎起桌子上的車鑰匙就要走。
“誒?嶼哥你去哪?”
“你們在這等著彆動,我去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