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狂風拂過,無數沙塵撲麵而來遮住了視線,陣陣熱浪襲來猶如置身巨大的煉丹爐中,空氣中也滿是乾燥的土腥味,千羽不禁伸出手擋住麵前風沙,再睜開眼卻被眼前遼闊的場景震驚住。
隻見遠處山巒連綿猶如海上洶湧的波濤,而那山體除了大片的金黃底色,五顏六色應有儘有,恍若彩虹醉臥在岩壁上,天邊的霞光如絲如縷從山巒之頂緩緩流動,將山體映襯得格外鮮豔。
在數不勝數的層巒疊嶂中,天地間仿佛墜下一塊碩大的隕石將地麵砸出了一道深坑,深坑中還有一個巨大的城池,城池外圍用夯土壘出了一圈二十丈高的城牆,其中建築在高大的城牆下顯得格外嬌小。星羅棋布的建築圍繞中間一座二十四層六翼高塔排布,高塔直衝雲霄,渾身上下盈潤著流光,即使遠遠看著也能感受到它那銳利而又強大的氣勢。
根據幾百年內活著走出浮虛境的人描述,浮虛境幻境每次都會變,故而之前的經驗在新的幻境中可借鑒的地方並不多,但其中唯一不變的便是,浮虛境寶物最終都會出現在那座六翼高塔之上,而且每一次的線索指向的往往都是寶物最終會現身的地方。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千羽將線索在心裡又默念了兩遍,雖不太清楚這句話指向的地點會是哪裡,但至少拿著線索,他們離寶物會更進一步,離浮虛境真相也會更近一步。
千羽瞧夠了眼前的場景,回身瞥了一眼九幽,他此刻正眉頭緊鎖盯著那座高塔,專注的眼神似乎是要將那高塔硬生生盯出個洞來,但隨後像是注意到了千羽的目光,他微微低下頭來,眼神裡的火光瞬間消失得乾乾淨淨。
“要走了?”
“嗯......走吧,先去找荀緋他們!”千羽緩緩答道。
進入浮虛境的江湖眾人此刻大多都站在環繞城池的彩虹山上,一個個無不被眼前的場景震驚到,但下山時卻像極了訓練有素的螞蟻大軍,順著彩虹山上蜿蜒的白色小路往下走,遠遠瞧去,人類在這樣遼闊的場景裡顯得格外渺小。
到達了城池外圍,千羽順著人流走到了城牆入口,城門足足有十丈高,門上還掛著一個碩大的牌匾寫上了“奕城”二字,城如其名,整個城池從山頂遙遙看去猶如一個巨大的棋盤,又如一個大寫的“田”字,四個主乾道紛紛通向城最中央的六翼高塔。
千羽在進入城門口的一瞬間感受到一種強大的壓迫感,胸口也好似被什麼東西堵上了,沉悶得厲害。但更讓她不安的是,除了厚重的土腥味,她在進入奕城後還聞到了一股奇怪的臭味,這種味道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怪異,隻是聞著便叫她心煩意亂,焦躁不安。
忍著不安往前走了沒多久,她的胳膊忽地從後麵被挽住,側過臉來,挽住她的正是荀緋。
她此刻滿頭細汗,臉上掛著一抹開朗的笑容,“我終於追上你們了,隔老遠就看見你和九幽了,剛剛叫你們,你們怎麼不應呢?”
千羽眉頭緊蹙看向遠處的高塔,滿臉嚴肅道:“這裡有點不太對勁,保險起見,我們還是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看看情況,明日再行動!”
荀緋瞥了一眼身旁步伐匆匆趕向高塔的人群,微微有些不解,還沒開口,裴昭彰在一旁問道:“為何?若不早點趕過去,這不平白讓彆人占了先機?”
千羽看向眼前腳步匆匆的人群,臉上掛著頗為複雜的神情,“若爭這些時間就能拿到寶物,那這浮虛境未免也太簡單了些,等等吧!”
說罷,她看向靠近城牆一側略有些高的房屋道:“那邊地勢高,先去呆上一晚再說!”
荀緋信得過千羽,自然很支持她的決定,扯了扯裴昭彰的袖子道:“裴石頭,彆磨磨唧唧的了,走吧!”
裴昭彰歎了口氣,他向來有自己的主意,但見千羽如此堅持他也沒什麼好說的,抱著劍冷冷看向荀緋,一臉的無奈。
這座城池遠遠看上去不大,但等他們走到目的地的時候天幾經完全黑了下來,因為來得早,他們已將最高的那間住宅占領,和他們想法一樣的後來者隻得退而求其次選擇一旁的其他幾間。
待到入夜後,溫度驟然降了下來,好在這樣的房屋乃是北方的夯土住宅,中間還保留了一個燒火台,可以在此燒水做飯,他們將從屋子裡外翻找出來的木柴堆在一旁,有了火堆屋子逐漸暖和了起來。
第一天比想象中要平靜不少,太陽照常落下,城池裡也沒什麼危險,隻是走了一天路,到了此時眾人都有些疲憊,安排好了守夜的次序,荀緋和裴昭彰尋了個舒服的地方優先入睡守後半夜,千羽和九幽坐在火堆前守前半夜。
察覺到千羽自從進入奕城後就有些魂不守舍,九幽慢慢挪到了她的身邊將她的頭放在自己肩膀上,柔聲道:“你這是怎麼了?可是在擔心什麼?”
千羽把玩著手裡的花帶,微微點頭道:“嗯......這裡到處都有種很難聞的味道,說不上來的難聞,雖然很細微,但是莫名覺得很不安,無論呆在哪兒都很不安,心裡堵得厲害!”
九幽聯想到千羽體內的血魔蠱,這種蠱除了生血造骨,更能放大五感,讓千羽像野獸一樣對於危險有著敏銳的感知力,而浮虛境中遍布從陰界逃走的陰濁之物,她如今的不安或許就是被這些魔物所影響。
想到這兒,他摟住了千羽肩膀,用臉輕輕蹭她的頭道:“不用擔心,一切還有我呢,你若是困了可以先好好睡一覺,有什麼情況我再叫你!”
千羽被他低沉的聲音哄著,眼皮忍不住打起架來,她倚在九幽的肩頭意識逐漸模糊,但還沒來得及睡著,腦中的一根弦忽地緊繃起來,她聽見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悠悠傳來,渾身雞皮疙瘩都快掉了下來,眼睛倐地睜開。
“有東西來了!”
千羽說罷,目光敏銳看向門外,九幽見此匆忙叫醒了荀緋和裴昭彰。
風猛地灌入屋內將虛掩著的大門破開,火堆頓時發出劈啪聲響燒得更旺了些,灌進屋內的狂風帶來了遠處的尖銳慘叫聲,原本沉睡著的奕城被瞬間驚醒。
屋外的濃稠夜色中忽地傳來沉重的腳步聲,以及幾道詭異的低吟,似是從吼間擠出來的聲音,一會兒低沉一會兒又高亢,聽者無不頭皮發麻,千羽神情專注盯著夜色裡的東西,握緊了劍柄。
隨著聲音一點點接近,千羽逐漸看清了那掩映在夜色裡的東西,他們通體黢黑,渾身散發出陣陣惡臭味,似有人形,但走起路來並不像人,他們四肢鬆散搖擺,靠著胯骨牽引向前走動,有些莫名喜感。
眾人仔細觀察著怪物,精神無不高度集中,一顆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
緊張的氛圍裡,千羽卻忽地聽到耳邊傳來一道悠悠聲音,“走得亂七八糟的,他們怎麼那麼像七老八十的老頭老太太?”
話音一出,眾人皆瞠目結舌看向聲音的源頭,九幽瞅了瞅怪物又瞅了瞅人,擺擺手道:“不像嗎?”
千羽瞪了他一眼,快手將門閂合上,堵住房門又匆忙指向一旁的櫃子道:“先把門堵上再說吧!”
話音剛落,一隻白骨森森的利爪瞬間擊穿木門,千羽微微後仰躲過攻擊,又一劍砍斷迎麵而來的爪子,見裴昭彰推來了櫃子,她一個側身快速閃開,門口頓時發出巨大的聲響,無數隻怪物在門外拚命往裡擠,木門眼看快要被他們擠破,千羽見勢也同眾人一起緊緊扒住櫃子堵緊門。
但那群怪物除了力氣極大,一雙爪子也似有千鈞之力,他們極力伸進屋內,在千羽眼前亂抓,眼瞧木門快要支撐不住四散開來,九幽見此抓住千羽的手腕,疾聲道:“跑吧,攔不住的!”
話音一落,門破開了一個大洞,荀緋迅速轉身躲過怪物猛撲,朝著屋內的樓梯往上飛奔,緊接著無數怪物魚貫而入,原本平靜的民宅瞬間猶如無間煉獄,而那些怪物像極了黑色惡鬼。
九幽一邊拉住千羽往樓梯口狂奔,一邊不忘眼疾手快抄起火堆裡的木柴往怪物扔去,怪物怕火紛紛繞開,他見此又迅速拿起火把四處驅趕,以此給眾人爭取往上逃走的時間。見人都疏散完畢,他才撒開千羽的手,堵在狹窄的樓梯口又是用火驅趕,又是用腳踹,怪物們像潮水一般隨著火把湧動著,一時間竟堵在樓梯口,誰也沒有撲上開。
千羽見九幽穩住了局麵,狂跳的心稍稍安定了下來,她順著樓梯快步往上跑去,順著窗戶身輕如燕跳到了屋頂上,隻見奕城此刻一片喧囂,遠處連片火光格外洶湧,煙火直衝雲霄。離六翼高塔越近,廝殺之聲越發明顯,怪物如火山一般從地下噴湧而出將所有人都吞噬殆儘。
直到此時,千羽看著遠處不禁暗暗慶幸起來,他們屋裡的怪物跟遠處那些比起來簡直是九牛一毛,再回身,九幽等人也來到了屋頂上,原本擠在二樓的怪物見人影不見,像潮水似的擠出窗戶,下餃子一般一個接一個從窗戶掉了下去。
周圍一片嘈雜,不少人在怪物的利爪下喪命,還有一些人與這些怪物奮力抵抗,砍下一個又一個的頭顱,另有一些見連綿火光中,千羽等人站在屋頂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也學著他們紛紛爬上屋頂尋求庇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