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麵倒映著城市的霓虹燈,被雨幕混雜成斑駁的色塊,如此大的雨,橋上的車依舊熙熙攘攘的,與她剛剛行駛的那條路大相徑庭。
身後原本焦躁不安的小貓終於平靜了下來,似乎有些不相信地看著屏幕上的行駛地圖,腦袋晃動的時候頭發蹭的韓席蔚脖子有些癢。
“不帶你去醫院了,可以了嗎?你和我說說發生了什麼了,我離開之前你不是還在池家好好的嗎?”
自從分手後她就拉黑刪除了池家人的所有聯係方式,最後一次見池厭是她讀大二回高中所在地取資料,這麼算算,她已經四年沒有和池家打過交道了。
聽到她這麼問,池厭抿了抿唇瓣,額頭靠在了她的椅背上不作聲。
車內一片沉寂,韓席蔚沒有追問的打算,把導航路線規劃到自己在這個城市暫時租住的小區。
在韓席蔚以為池厭不會開口的時候,身後傳來悶悶的聲音:“他們想囚禁我。”
他做了什麼?其實也沒什麼,不過是趁著家裡人員鬆散,把他父親心臟病的藥藏了起來而已。
他不覺得自己做錯了,隻是可惜傭人來的太快,家裡監控太多,不管他多小心謹慎,還是被找到了行蹤。
池父勃然大怒,讓保鏢壓著他打得隻剩一口氣,然後把他關進了精神病院。
韓席蔚向後看了一眼,池厭似乎察覺到了,扭過頭去試圖躲避她的目光,帶著微不可查的自我厭棄,仿佛自己的存在對於她而言就是玷汙。
很緊張,很無措。
為什麼?她和他以前也沒有什麼過多的交流啊?
不了解池厭這四年經曆了什麼,韓席蔚把車開進小區的地下停車場,示意池厭跟著她出來坐電梯上樓。
池厭站起來韓席蔚才發現他高得離譜,自己一米六五的身高才到對方胸口,目測他比池未卜還要高出一截。
想到誰來誰,她帶著池厭剛出電梯,還沒來得及解鎖家門,手機響起,屏幕上亮起一個陌生的手機號碼。
雖然不認識,但韓席蔚有種預感,這通電話是池未卜打過來的。
鈴聲突兀響起,身旁一驚一乍的大型貓立刻就警覺起來,猛地睜大眼睛,淡粉色的唇瓣微張,下意識求助地望向她。
聽說人在最害怕的時候,目光會第一時間去找最喜歡的人。
韓席蔚想了想,抬手撫住他緊繃的下顎,就像對待真的貓科動物一樣輕柔地用拇指摩挲著,看著他成功被轉移注意力,才按下接聽鍵。
“你好?”
“是我,池未卜,好久不見。”
熟悉的低音炮從那頭傳來。
在聽到這個名字後池厭沒有反應,他滿腦子都是韓席蔚安撫他的手,臉上柔和的觸感隨著她的動作帶起觸電般的酥麻感,一波一波掀起他耳根的潮紅。
她……摸他了。
隻是習慣性對他人的愛撫罷了,韓席蔚沒有看見他眼底洶湧的依戀,將手機夾在肩膀上,空出一隻手掏出鑰匙打開門:“什麼事。”
冷漠的態度沒有讓對麵退縮,那邊傳來冰塊與酒杯的碰撞聲:“你回L市了,對嗎?”
“你調查我?”韓席蔚氣極反笑,將包隨手扔在沙發上。
池未卜哪裡都好,不論是性格樣貌,還是家世潛質,都算韓席蔚高攀了,以至於當初兩人分手的時候,所有人都以為她隻是鬨脾氣而已。
隻有她自己知道,她是真的受不了池未卜窒息般的占有欲。
二人談戀愛的時候正巧是高三緊張期,剛高考完沒多久,池家就把池未卜送去外國留學了,對於異國戀韓席蔚覺得不現實,想要分手,但池未卜不一樣。
池未卜察覺到了韓席蔚的冷淡和厭惡,越發溫柔體貼,不過分黏人,也不會再和以前一樣對她身邊的各種人際關係追問到底。
韓席蔚以為是池未卜突然想通了,沒想到是他買通了她身邊的朋友,全天24小時監視她的一舉一動,當她的朋友終於忍不住愧疚的向她承認的時候,韓席蔚翻著聊天記錄裡一堆自己各個時間段的照片,手腳發麻,恐懼引起的胃痙攣讓她幾近嘔吐。
更可悲的是,她知道報警對於池家也沒用。
那份恐懼隨著時間消逝,但是再次對上池未卜的時候,這種無孔不入的掌握感再次如同黏膩的觸手牢牢附著在肌膚之上。
她的怒火讓池未卜一怔,玻璃牆壁將整個城市毫無保留的展示,處在高處的他就如同把它們踩在腳下。
放下手中的酒杯,溫和的假麵無法維持,沒開燈的屋內,窗外寡淡的亮光撒在男人晦暗不明的側臉:“抱歉,我知道你不喜歡這樣,但我真的隻是……隻是太想你了,也沒有調查你,隻是共同的朋友意外看見了你。”
龍舌蘭酒帶來的麻木感此刻就像混著泥沙,沉沉墜在他心口,因為醉意而潮紅的麵龐揚起,隔著空氣注視另一頭韓席蔚的臉:“我很想你……主人。”
那是他們在床上的愛語。
對麵沒有回應,但是池未卜能聽見細微的呼吸聲,他自顧自地重新拿起酒杯啜飲一口:“父親他最近身體很不好,在醫院還沒出來,我接手了父親的企業。”
池未卜一頓,苦笑一聲:“我不知道為什麼要說這些,我隻是想向你道歉,之前的我太幼稚了,總以為愛情就像事業一樣,需要緊密的監視調查才能牢固,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嗎?至少一個當麵道歉的機會?約個時間,我們見一麵好不好?”
他花了很長的時間,才從疼痛中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於是壓抑自己,克製住自己的占有欲不再瘋了一樣窺視她。
而今天,四年的心理防線如同泥沙被這場暴雨衝垮,借著烈酒壯膽,他終於撥通那串每晚都讓他輾轉反側的數字。
那雙和池厭彆無二致的翡翠色眼眸透著落寞——他要告訴她,他得去求她。
韓席蔚靠坐在沙發上沉默地聽著,池厭蹲在她麵前,他開了免提,他自然聽的一清二楚。
不是談論他逃離的事情,按理來說他應該鬆了口氣的。
可池厭現在比剛才更緊張,他沒有抬頭看她,垂在一旁的手青筋暴起,似乎在拚命忍耐什麼。
韓席蔚想了想,開口:“可以,明天下午兩點,老地方見。”
池厭猛地抬頭,不敢置信的盯著她,漂亮的唇瓣微微顫抖著,卻說不出話。
為什麼。
為什麼要答應他?
這個畜生,就和那個老畜生一樣,他們都該死。
他恨不得弄死他們。
他一定會弄死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