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霖本想等查理離開之後再去他家裡找一找那副藏起來的湯米·懷特, 但她萬萬沒想到，第一天，查理就親自把她請到家裡, 請她欣賞他的傑作。

一整條走廊的畫像。

全部是真人等高。

裡麵的人看起來都還挺正常的，舉止打扮就是正常的肖像畫的樣子, 穿的也大多數是正裝，隻有幾個隻穿了一件襯衣。

而排在最後的畫像就是湯米·懷特。他穿著普通的西裝, 坐在沙發上, 表情就像他準備競選，笑得非常的慈愛溫柔。

她一直以來都隻見過監視器和史密斯給的資料裡的湯米·懷特, 這副畫像中的他跟資料和監視器中的很神似，倒不如說湯米·懷特平時就是這樣一副討人喜歡的樣子，哪怕他非常胖，但胖子胖的時候就是會顯得慈祥一點。

謝霖站在湯米·懷特的畫像前, 沒發現這個畫像會動的樣子。

查理也站在畫像旁, 他看著湯米·懷特很久後，對她說：“這裡是我的處刑場。”

謝霖沒有表現出很驚訝的樣子，她問：“我以為你喜歡親手乾掉壞人。”

查理一直是這麼做的, 現在, 她知道這些畫像才是他喜歡的方式？

那他的變化可真大。

查理當著湯米·懷特的畫像的麵, 說：“我從很小的時候就渴望要成為一個真正的英雄，為正義而戰。我想這是受了我父母的影響。在我十八歲時，我遇上了一件讓我非常為難的事, 我目睹了一個犯罪現場, 但出於各種原因，我無法出庭做證，也無法向法庭告發他。”

他的表情變得難看起來, 顯然這個回憶不那麼美好。

“我以前以為法律會解決大部分的問題，假如有一件事是無法解決的，那隻是因為法律還不夠健全，需要更多的人投入進去建設它，給它補棄。”他說，“這個想法並沒錯，但是當我遇上跟我自己有關的事的時候，我才發現……我無法等待，也無法忍耐。我感到了法律本身的無能和無力。”

——從崇拜法律到蔑視法律。

她懂了，這是查理轉變的時刻。

他有道德潔癖，但他選擇維護社會道德的方式卻並不合法，這跟他一直以來表現的對法律的愛戴的維護並不相符。

從他的話裡，他是非常崇拜自己的父母的，對他們職業也是非常的尊敬的。

他帶著謝霖走到走廊的另一頭，那裡掛著第一幅肖像畫，是一個白人老頭，文質彬彬。

查理冷漠的看著這個老頭，說：“他曾是我的家庭教師，也是一個成人教育機構的校長。在我發現他貪汙教育貸款之前，我一直以為他是一個好人。”

安德魯·羅賓遜，給查理上了人生中至關重要的一課。

查理當時剛剛擁有了在網路上自由來去的新異能，他馬上用這個新異能查看了身邊人的電腦，包括他的父母——他因此看到了很多積存的案件和保密的案件，一些案件有法庭的禁令不能公開審理，這些都被加設了密碼，不過對查理沒有用，他全看到了。

還有他的同學、保姆、網友，不過普通人的秘密沒有特彆奇特的，保姆最大的秘密是她的信用卡已經逾期很久了，要是她再不想辦法解決，她很快就要被控告了，說不定還會限製離洲，不能乘飛機什麼的。

同學除了不寫作業之外沒有大麻煩，網友則是喜歡在相親網站上冒充有錢男士吸引他喜歡的女性。

感謝上帝他身邊都是普通的好人。

唯有安德魯·羅賓遜，他的家庭老師——他知道安德魯擔任他的家庭老師是因為父母的關係，這就是成人的人際交往，總會有一些這樣那樣的關係在裡麵。

在看到他的電腦之前，他認為安德魯是一個普通人，他有普通的家庭，普通的孩子，普通的夫妻問題。

他知道安德魯有一所成人教育學校，是麵向社會招生，幫助一些需要的人取得相應的文憑的學校。

一些人直到需要找工作時才發現自己需要高中學曆或大學學曆，有些人可能因為家庭原因沒有接受足夠的教育，還有一些是移民。

安德魯的學校會為學生申請貸款，幫助他們完成學業。

但是，查理發現安德魯會針對一些缺乏知識的人，欺騙他們的貸款。比如可能隻認識26個字母，連報紙也不會讀的人，或是沒有足夠的英語基礎的移民，他們隻知道自己簽了一份貸款文件，卻根本分不清自己究竟貸了多少錢。

大部分的貸款會進入安德魯的賬戶，他當然不會還給學生。而學生可能隻在學校上一年或十個月的基礎課就畢業了，離開學校時根本也不知道自己身上還背有貸款，他們隻會在不停的收到還款賬單時發現自己好像貸了太多的錢。

甚至有人在還了三十年貸款後還沒發現問題。

而安德魯搞這一手已經超過三十年了，難以置信他到底騙了多少個人。

查理從認識安德魯時就知道他是個有錢人，安德魯喜歡手表，喜歡跑車，給妻子從拍賣場買珠寶，給孩子最高級的教育。

他以為學校就是這麼賺錢，而學校也確實是一門賺錢的生意。

但安德魯賺來的錢大部分都是他騙來的。

查理發現這件事之後痛苦了很久，因為他發現他沒有辦法製止安德魯。

他不能報警，因為他取得信息的渠道是非法的，無法在法庭上呈現，而且在這之前他會因為侵犯他人信息而被逮捕。

他無法勸說安德魯自首——想也知道不可能。安德魯靠這一手賺下的身家可能是查理一輩子都未必賺得到的錢，他一個小孩子，憑什麼說服安德魯這樣一個大人呢？難道憑正義？

他也無法阻止安德魯繼續犯罪。他可以搞壞安德魯的電腦，甚至他還可以盯著安德魯的學校，隻要有學生入學就阻止學生錄入檔案，但他無法阻止學生在貸款文件上簽字，也無法監視銀行，阻止所有安德魯學校的貸款，這麼大的動作會增加他暴露的可能。

查理思考了很久，也痛苦了很久。

查理：“大概是上帝的啟示吧。”

謝霖懷疑是虛擬屏給了他新異能，就是這個畫像異能。

查理：“我去拜訪安德魯，並趁他不注意，把他裝進了畫像裡。”

謝霖：“那他死了嗎？”

查理搖搖頭：“沒有。”他看向謝霖，“他在畫像裡是活著的，我把他的靈魂放進了畫像中，隻要畫像不毀，他就會永遠活著。但是，也無法離開畫像。”

謝霖走近畫像，伸手去摸，隻摸到了畫布。

“他會說話嗎？會動嗎？”

查理搖頭：“不會，都不會。他們不能像哈利波特裡的畫像一樣活動，沒有那麼神奇，不然我也不敢把他們掛在這裡了。”

有道理。

不能說話，不能活動，卻還活著。

這就相當於坐牢了。

查理：“我當時想，我不能殺人，雖然我覺得法律是虛弱無力的，但我也並不想觸犯它，我不能變成一個犯罪者。所以我一直在用畫像來看管犯人。”

謝霖：“後來你為什麼變了？”

查理看向她，笑著說：“因為我發現，針對犯罪者，還是需要一點威攝的。我需要震攝他們，隻有極致的暴力才能讓人恐懼。”

謝霖覺得有哪裡不對——她馬上發現了。

她說：“你想震攝的到底是犯罪者，還是異能者？”

她笑了一下。

犯罪者都被殺了，所有的犯罪者都死得很快，這樣真的會對剩下的還沒有落網的犯罪者有震攝嗎。

但是，查理身邊的異能者都知道，查理手中有一個小隊，他們喜歡處刑。

查理笑著反問：“有區彆嗎。”

謝霖笑著搖頭，“我覺得沒有。”

史密斯在手機裡嗡了一下，傳了一條信息給謝霖。

她抬起手機看，上麵的信息寫的是：你們是一樣的。

是的，查理其實也很討厭異能者。

隻是他通過殺普通的犯罪者來警示異能者，這種方式太隱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