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邊對質 陰陽手寒江月,左手殺人,右……(1 / 1)

南陵派投宿的客棧在城外不遠處,挨著永寧河,地方不大卻勝在清幽。

月牙率先走進門去,在櫃台邊上很是不熟練地發話道:“皓月宗查人,請問掌櫃,南陵派的人可在裡麵?”

掌櫃不認識月牙,見她年紀尚小,不禁有些懷疑:“皓月宗要查人,一向都是花大俠出麵,你是哪一個?小店可沒空陪你這小丫頭玩遊戲。”

月牙抓了抓自己亂糟糟的頭發,把臉湊過去道:“是我,月牙,前幾天還在大賽上贏了南陵派的人呢。”

掌櫃身子往後一仰,拿手在麵前扇了扇:“我不認識什麼月亮月牙的,我這小店生意都忙不過來,哪有空去看禦靈大賽啊,快走吧!”

月牙正不知如何是好,卻聽見樓梯邊傳來一聲嗤笑。

“怎麼?贏了我竟值得你到處去宣揚?”

月牙抬頭望去:“是你?”

虞晴風正從樓梯上下來,他一身嶄新青衣,腰間一隻碧色香囊,另一邊掛著個質地上好的白色玉佩。

到了跟前忍不住皺眉看了月牙一眼,嫌棄地移開目光:“皓月宗憑什麼查我們南陵派的人?”

沈滄藍答道:“就憑有人認為貴派弟子背負了人命。”

虞晴風早就看到他和夜白兩人了,又見寒江月與他們站在一處,再一聽這話,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他冷笑道:“真是什麼樣的鍋配什麼樣的蓋,皓月宗竟然幫著你們這一丘之貉,委實令人失望。”

說著看向月牙:“你們既然相信這個老瘋子,那就拿出證據來。沒有證據,彆說是皓月宗,就是皇子親臨我們也不會屈服。”

寒江月此時異常的清醒,他朝著虞晴風施了半禮,說道:“這位小兄弟,我絕非胡言亂語。證據就在貴派的楚雲痕手中,隻要他敢拿出來對質,若是我冤枉了他,我願給他磕頭認錯。”

虞晴風見他全無那日的瘋癲形狀,不禁疑惑:“你不是瘋子?”

寒江月輕歎一聲:“我現在清醒的很,所以還請小兄弟成全。”

見虞晴風沉默不語,林羽塵便知他還有疑慮,於是對他道:“我們此番前來並非要鬨事,而是求一個真相。想必你也不願同門平白擔上汙名,若真是誤會一場貴派也能夠洗脫嫌疑,重攬聲名。”

虞晴風在心裡權衡片刻,說道:“那好,這裡人多眼雜,你們到河邊槐樹下等著,我去請楚師兄。”

一行人在樹底下等了半盞茶,就在眾人以為楚雲痕不敢出來的時候,虞晴風拉著他到了河邊。

楚雲痕臉色異常難看,上來便道:“我與你們沒什麼好說的,請回吧。”

話一說完,轉身便要走。

寒江月攔住他:“你既覺得冤枉,何不把你的靈器拿出來與我對質?若我認錯了,便是讓我磕上十個響頭為你正名又有何不可?”

兩人站在一處是一樣的鬢白如霜,隻是寒江月為情所苦容顏更顯蒼老,而楚雲痕麵色紅潤雙目有神,看起來比他年輕許多。

他對寒江月道:“不如你先磕上十個,我再考慮要不要拿出來。”

沈滄藍坐在輪椅上氣得想要站起來,他被夜白按住,怒道:“你不要欺人太甚!”

夜白道:“閣下若不是心裡有鬼,何必如此抗拒?”

楚雲痕冷冷看了夜白一眼,卻並不回應,仍是轉身要走。

虞晴風不甘地拉住他:“楚師兄!”

“這些人這樣汙蔑你,你怎可一走了之!”

“放開!我說過我不想與這些人糾纏。”楚雲痕一扯袖子,往客棧走去。

豈料剛到門口就被花竹溪堵住了,花竹溪看他一眼,遠遠朝著夜白抱拳:“敢問長公子,人可在裡麵?”

夜白側頭看向肩上的閻魔:“去帶路。”

閻魔從他肩膀躍下,一路跑到楚雲痕麵前,一邊朝他齜牙一邊“阿嚏——”

花竹溪料想這靈獸嗅覺了得,於是看向楚雲痕,輕輕嗅了嗅:“原來是何首烏的味道啊……”

“拿下!”花竹溪一聲令下,陳一問帶著幾個皓月宗弟子立刻上前。

楚雲痕謹慎地往後退了幾步,身後虞晴風召出歸虹劍擋在師兄身前,他上前朝花竹溪道:“皓月宗這是什麼意思?”

花竹溪拿出暗器匣子,問道:“此物你們可認得?”

楚雲痕沒說話,倒是虞晴風脫口道:“楚師兄,這不是你娘留給你的東西嗎?怎麼在他手上……”

話一出口他便狐疑地看向楚雲痕,心中那股信任已然有些動搖。

花竹溪笑了笑:“看來我們沒有找錯人,在水雲城內接連偷盜五件靈器的人,是你吧,楚雲痕?”

“你胡說!我們南陵派才不會做這等下作之事!”虞晴風斥了一聲,轉頭問楚雲痕,“楚師兄,你快說話呀!偷靈器的人怎麼可能是你?你的靈器已煉出器靈之身,怎麼可能看得上那些人的東西!”

楚雲痕看著他一臉不可置信的模樣,沉默半晌,緩緩道:“說得不錯,我根本看不上那些靈器。”

虞晴風臉色稍霽,對花竹溪道:“楚師兄說了不是他就不是他,焉知不是有人偷了他的東西栽贓陷害?”

花竹溪麵不改色:“我可沒聽見他說,不是他。”說著他下巴一抬,示意皓月宗弟子動手。

虞晴風心思急轉,是啊,師兄隻說他看不上,沒說不是他。眼見那幾個弟子來勢洶洶,他心中難受,出招也遲鈍起來。

楚雲痕見他如此,不得不召出了自己的靈器。那靈器懸在空中,如同一朵盛放的銀蓮,花瓣尖端閃爍著鋒利的光芒,而那金色八寶底座上赫然嵌著十五顆紅玉髓。

寒江月激動地上前幾步,盯著那靈器不住的道:“是星兒的觀音蓮!那蓮瓣形態雖比以前更開了些,也更鋒利些,但確然是觀音蓮無疑。”

楚雲痕捏起靈訣,斥道:“此乃步生蓮,睜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

說罷銀蓮應訣而起,花瓣一層層旋轉著飄落,當真是一步一生蓮,蓮瓣輕飄飄地貼著皓月宗弟子的肌膚陡然劃出一道血線。

寒江月並不理他,還在喃喃出聲:“那蓮瓣是精鋼打磨而成,最開始是要鑄成盛開形態的,但星兒說她喜歡蓮花含苞初綻,所以最終是將開未開的形態。而那八寶蓮托是足金打造,因為是送給星兒的及笈禮,所以在上麵鑲了十五顆她喜歡的紅玉髓。我在蓮托上的每一個尖角處都藏了根鋼針,是為保命之用,可到底還是沒保住星兒性命……”

話音剛落那蓮托便朝著寒江月急旋而來,八根鋼針猛然間朝著寒江月一行人激射而去,夜白護著沈滄藍以靈波抵擋,月牙和林羽塵也都召出了靈器,唯有寒江月,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二郎小心!”林羽塵急的大喊。

奈何寒江月絲毫不聞,他怔怔的盯著那金色蓮托,看著鋼針朝自己而來,淚流滿麵道:“是星兒的靈器,是星兒的……”

眼見就要被鋼針穿心而過,那金色蓮托上忽然閃過一道刺目的白光,那白光於虛空處幻化出一個女子身影。

眾人定睛看去,隻見那女子素衣長發麵若桃花,眉心處的紅蓮花佃仿若點睛之筆,令其鮮活不少。她朝寒江月伸出纖纖素手,蘭花指輕輕一招,鋼針瞬間飄然而至,其餘七根鋼針嗖——的一下儘數歸還於蓮托。

林羽塵心臟砰砰直跳,脫口叫到:“星兒!”

女子麵容與林繁星委實太過相似,她聽見呼喚淡淡看了林羽塵一眼,餘光掃過寒江月,不帶一絲情感。

林羽塵眼中含淚仍舊不可置信,寒江月卻在那一眼之後淚如雨下:“她不是星兒——”

眾人看得呆住,唯有楚雲痕捏著靈訣青筋迭起,他咬牙道:“你竟敢——”

女子轉過身去,將銀蓮花瓣悉數引至跟前,蓮托懸於她心口處,她虛虛托住。待花瓣歸位,她抬眼看向楚雲痕,未曾開口,卻有回聲響徹。

“我說過,不會再為你所用。”

“不會再為你所用——”

“為你所用……”

冰冷的回聲在眾人耳邊回蕩,話音消散後哪還有那女子的身影?

虛空中的觀音蓮再無靈訣依托,猛然墜落,寒江月忙伸手去接。

指尖觸碰的一刹那,仿佛塵封的記憶終於衝破了枷鎖,浸入四肢百骸,猶自分不清此間夢裡,今夕何年。

寒江月捧起靈器以額相貼,這十年來的自責、悔恨和遺憾都在這一刻有了出口,仿佛昔日的愛人就在麵前傾聽他的所有。他轟然跪倒在地,哭得不能自已。

林羽塵自哭聲中回過神來,問道:“星兒呢?”

夜白輕歎一聲:“那不是你們的星兒,是器靈。”

林羽塵呆了半晌,終於如夢初醒,他走到寒江月身邊,同樣的淚灑衣襟,卻抬手輕輕扶住了他的肩膀。

虞晴風的信念被眼前這變故徹底擊得粉碎,他收起歸虹劍,萬分失望地看向楚雲痕。

“楚師兄……”

失去了靈器,楚雲痕立刻被皓月宗弟子製住。

他仍在不斷反抗,散落的白發遮住他的眼睛,他滿臉不甘,一身狼狽。

虞晴風再看不下去,痛聲道:“楚師兄!這到底是為什麼?!”

這一句問話落入林羽塵耳中,他悲痛的眼睛裡瞬間燃起了仇恨,緩緩起身道:“是啊,我也想問,究竟是何等心腸非殺我親妹子不可?!”

楚雲痕忽然冷笑,良久,他抬眸看向林羽塵:“你要怪,就怪她運氣不好。”

“原本她隻要將靈器給我,我根本沒想殺她,可她寧死也不肯放手,為一個靈器連命都不要,真是愚蠢啊……”

“你——”

盛怒之下林羽塵的劍應訣而起,正要發動,想不到有人比他更快。隻見寒江月身形一晃,人已在楚雲痕跟前,他動作太快,皓月宗弟子根本反應不及。

寒江月右手成拳照著人體二十四根肋骨的位置拳拳落下,兩息之間又分彆拆了他兩隻臂膀,折斷兩根鎖骨。

最後,左手召出的短匕直取咽喉。

陰陽手寒江月,左手殺人,右手救人,這是第一次失手。

而楚雲痕肋骨儘斷,雙手脫垂,血從喉間不斷翻湧。

這一刻,他感受到了對死亡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