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大哥!”
夜白正猶豫要不要進去,猛然聽見那道熟悉的聲音,回過頭來果然看見沈滄藍從肩輿上下來。
他懷裡還抱著閻魔。
夜白見他到了跟前,這才問道:“我還當它貪玩,原來竟在你這裡?”
閻魔這才從沈滄藍懷裡跳到了夜白肩上,沈滄藍手上突然空了有些不習慣,順手摸了它一把,說道:“也是巧了,昨晚莫名一場驚雷,我房間窗戶開著,它突然就跳進來了。我看它有些受驚,安撫了半天才好,晚上它就睡我床邊了。”
夜白看了閻魔一眼,閻魔轉了過去,拿屁股對著他。
“葉大哥不進去嗎?”沈滄藍笑起來,眼睛亮晶晶的,“我原本還擔心……對了,我這兒剛好多出一枚觀賽令牌,葉大哥若不嫌棄……”
他將令牌遞到夜白跟前,生怕他不接似的。
夜白愣了愣,竟鬼使神差地將李贏若那枚令牌藏進了袖子裡。
“多謝。”
兩人拿著令牌入了第一道大門,門內銀甲衛列陣森嚴,進來的人流自發地分成了兩股,原來參賽者和觀賽者是由不同的入口進入會場的。
分開之際夜白指著閻魔問沈滄藍道:“你昨晚是怎麼安撫它的?”
沈滄藍答道:“我給它喂了十斤生肉,沒想到它還挺能吃的。”
夜白:“……”
夜白鮮少將閻魔喂飽,若要飽腹隻能靠它自己出去捕獵,偶爾什麼都抓不著便隻能忍受饑餓。而夜笙雖然時不時喂它,卻從來不白給,不是讓表演個轉圈就是讓握個手,閻魔每每吃了都很不是滋味。
從來沒好好享受過白食的閻魔,麵對沈滄藍實在很難不給好臉色。
沈滄藍待要再說,卻發現自己已經被人潮推到了參賽入口。
整個比賽會場以賽場為中心,觀賽台呈圓形環繞,階梯分等。
第一階梯是五大世家專席,上設五把座椅,分彆為黃金火焰紋椅、藍玉髓冰晶椅、玫瑰石雲紋椅、象牙麒麟椅和白玉環紋椅,為皇族、百裡家、風之一族、麒麟山莊和皓月宗專屬座椅。
五把座椅呈三角之勢,黃金座椅高居上首,張揚的火焰圖騰華光耀眼,如穹頂聖光傾瀉而下,威嚴而神聖。
第二階梯為甲等席,專為普通權貴和門派而設,不分座次。門派和權貴之間多年來一直心照不宣地分坐左右兩側,頗有井水不犯河水的意思。
甲等席座次向來沒有爭執,大家都是同一等級,又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熟人之間莫不是挨次而坐,互相能謙讓則謙讓。即便有些心中不滿的,如此場合也不便發作,私底下過了手見了真章也就定下了規矩,因此表麵上氛圍頗為和諧。
第三階梯為次等席,席位占了觀賽台的大半,是為普通禦靈師和平民而設,未免爭鬥所有人持令牌對號入座。
夜白循著座次劃分在右邊第二階梯最前排挑了個位置坐下,這邊入席的都是權貴,相互之間寒暄客套的不在少數。
賽場之上舞姬一曲終了,一群幼獸魚貫而入,這些靈獸都由專人教導,騰挪跳躍間踩著節奏可謂氣勢雄渾,是為百獸之舞。
夜白端坐席上,注意力全在賽場之中,未曾注意自己身邊根本無人落座。
他本身就自帶極強的壓迫感,一旦專注起來,周遭都散發著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氣場,無人敢越雷池。
直到他身旁坐下個瘦小的孩子,幾乎旁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夜白察覺到異樣,側過頭來,發現坐在他身邊的不過是個七八歲的女娃。這孩子坐在位子上腿都夠不到地麵,兩隻繡花鞋一晃一晃的,一身紅色的襖裙總覺得有些眼熟,脖子上還掛著塊祥雲如意金鎖。
細一看,長得很是可愛,兩條辮子攢成兩個丸子,上麵用彩色尾羽做了裝飾。就是劉海下那雙眼睛,原本黑白分明甚是靈動,偏偏眼底淤青濃重生生削弱了幾分靈氣。
女孩晃著兩條腿,正百無聊賴地東張西望,過了一會又似乎覺得索然無味,旁若無人地逗弄起指尖上的一隻花斑蜘蛛。
身後有人在議論紛紛。
“錢老,你前邊那位是哪家的公子,可曾眼熟啊?”
“未曾見過,這氣派,若是見過老夫定不會忘。”
另一人道:“我倒是有些眼熟,隻是覺得有些像,到底像誰,一時也是想不起來。”
“那女娃娃老夫倒是知道。”
“哦?是哪家的千金?我瞧著似乎有些邪氣啊。”
“千金麼……”那人笑了一聲:“她就是蛇掌櫃手心裡長大的那位。”
“噢……”
靜默片刻身後突然話頭一轉:“昨夜那場驚雷可是擾了好多人的清夢啊。”
“可不是嘛?聽說皓月宗一早就去查了,我看呐都是些捕風捉影的事。”
“那可不一定,可惜麒麟山莊的人沒來……”
入場的人越來越多,嘈雜聲漸漸大了起來,夜白對這些閒話並不上心。倒是他身旁的小丫頭,逗弄蜘蛛的間隙還歪著嘴角嗤笑了一聲。
待入場完畢,五大世家開始入座,嘈雜聲瞬間平息,整個會場都安靜下來,原本坐著的人紛紛朝著世家的方向起身行禮。
據炎之國的史書記載,七百年前東洲大□□分五裂,邪魔肆虐而民不聊生,是七子伏魔才統一了東洲。而伏魔一戰中七人隕落其二,餘下五人共同開創了炎之國的盛世,這便是五大世家的由來。炎之國立國至今七百年,五大世家便也傳承了七百年,縱時光荏苒滄海桑田,五大世家卻如星辰般亙古長存,而世人對世家的敬畏卻從未更改。
眾人行禮,都忍不住朝上麵看了一眼,今日坐在黃金座椅上的人可謂是大大出乎眾人的意料。
皇室之中,能否代表帝王出席大賽,在皇族子嗣之間的博弈中顯得舉足輕重。
也因此從未有人想過他會出現在這裡。
夜白雖不曾到過炎京城,但對幾位皇子也有所耳聞,見眾人詫異,不由地望了過去。
首座上的男子身如削竹,麵容清矍,臉上雖有脂粉掩飾,但仍透出些蒼白的顏色,似是久病纏身。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的目光突然對了上來,那一瞬間夜白感受到了一種古井無波的漠然,帶著上位者生殺予奪的威懾。
不過一瞬,便不留痕跡地移開了目光。
這是傳聞中體弱多病命不久矣的三皇子——靈儀蕭。
都說這位皇子與世無爭,夜白心想,傳聞果然不可儘信,他既然能代表陛下坐在這裡,便足以證明他的手段。
其後入座的是皓月宗宗主東方無邪,還有東洲大陸第二個異姓王——孔雀明王百裡鳶。
風之一族隱世百年,未曾參與過精英大賽,玫瑰石雲紋椅形同虛設,卻是不得不設。加上今年缺席的麒麟山莊,五大世家缺其二,終歸顯得有些冷清。
眾人行禮畢,靈儀蕭這才擺手:“不必拘禮。”
待眾人坐下,他從靈蘊空間中取出一物,往賽場中央一拋,說道:“開始吧。”
那拋出的東西在賽場中心上空兜頭罩下,仿佛一張無形的網將整個賽場包圍,那是伏魔時代遺留的靈器——靈籠千仞。
為防止賽場之上刀劍無眼波及無辜,同時避免有人裡應外合暗中作弊,開場前設下靈籠已成慣例。
此次司儀由皓月宗首席大弟子薛不昧擔任,此人素來端方,行事規矩,做司儀也是一板一眼,滴水不漏。開場白一番慷慨陳詞,恰到好處。
開場之後便是抽簽,說是抽簽,倒不如說是大賽初試。
靈尊祖師東方玉創立皓月宗之前曾得麒麟山莊莊主夜琉璃贈送鳥蛋一顆,靈尊祖師悉心照顧鳥蛋數十載,終於在立下皓月宗的第三十個年頭孵化了。
據說當時已過古稀之年的靈尊祖師高興地一宿沒睡,對著那隻烏漆墨黑的靈鳥說了許久的話,並給靈鳥取名魂夢。
魂夢從出生起就十分喜歡發亮的物件,其中尤其偏愛琉璃,靈尊祖師為此特地為它打造了無數的琉璃器具,且每一件都是成對之作。
開創禦靈大賽之後,靈尊祖師更是定下抽簽流程:以琉璃珠為簽,在不使用靈力和不借助外物的條件下,參賽者須從魂夢的爪下取得其中一枚琉璃珠,如此才算完成抽簽。
得簽者,方得比賽資格。
那隻魂夢一直養在皓月宗,至今已經活了近七百年,體型已然十分巨大,脾氣更是日益見長,說是被皓月宗奉為祖宗也不為過。
迄今為止,每一次賽場上都少不了它的身影,其中不少半吊子禦靈師都在其爪下露了原形,以至於後來的參賽者報名越發慎重,禦靈大賽也真正成為了精英大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