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極好 悼念“亡夫”華極(1 / 1)

反派長媳 雲東曼 7248 字 11個月前

趕在年前, 虞憐把李府作為加盟商的事談妥了,李府作為縣裡數得著的富商,財大氣粗, 由虞憐這邊的工坊出貨,李府那邊開鋪子售賣, 相當於後世代理加盟的模式, 除了拿貨錢, 還多了一筆品牌加盟費,且店鋪裝修, 售賣模式和夥計服裝都按虞憐這邊的要求統一,在李府開鋪子後,她派資深夥計去新鋪子“培訓”一個月。

這般繁瑣還要各種出錢的模式,開始李夫人自然是不同意, 她相公看不起這種小生意,她卻覺得這門生意大有可為, 私下開了自己的私庫做的這筆生意, 算是自己的私房生意,也因此謹慎了些。

她一開始是想高價買下罐子方子,但虞憐這邊不同意, 若是私下用手段自是可以的,左右她也查過這家的背景, 雖然從前出身是他們這種商賈之家攀也攀不起的高貴侯門,但犯下謀逆大罪, 得罪了當今皇上, 還有什麼翻身的餘地?

可虞憐這邊高深莫測提了一嘴,笑眯眯湊到她耳邊說:“按理來說,謀逆是要抄家滅族的, 您猜猜為什麼上麵那位隻斬了我夫君一人,便輕拿輕放?”

虞憐看過原先的劇情,自是知道其中內情。當今這位皇上是個假仁假義的偽君子,最是好麵子,不斬他們一是新皇登基有大赦天下的規矩(對於重罪可改赦流放三千裡,全看皇帝的心思),一是華極主動承擔了責任,他心知死對頭皇帝也隻是忌憚他一人罷了,他死了留下一家老弱婦孺沒有任何威脅的地方,皇帝為了仁君的好名聲,也不會明麵上對他們如何。

皇帝心滿意足羞辱又手刃了死對頭,一家老弱婦孺成了他名聲的踏腳石,雖說後來回鄉下時派人追殺過,但後麵礙於事情暴露也沒再繼續派人。

這才苟了下來。

但李夫人不知道啊,作為商賈之家雖然有點錢財,但沒人脈沒權勢,京城侯府高門便是他們想也不敢想的門第,又怎麼會了解其中內情?

虞憐這般說,她便順著往下思考,一想,還真是如此,為什麼這樣抄家滅族的大罪,皇帝沒有殺了他們?難道是因為這家人還有什麼外人不知道的底牌?亦或者是皇帝對他們尚存一些仁慈之心?聽說那個東元侯從前不但是先帝的左膀右臂,還當過一陣子皇子們的武藝老師,也算是皇帝的老師,莫非皇帝是還念著這層舊情?

虞憐接下來的話,讓李夫人徹底斷了強搶的心思,決意不要輕易得罪這家人。

她溫溫和和道:“那京城煙霞閣的胭脂夫人用著如何?這款聽說是新出的,專供給宮裡娘娘貴人的,可惜我娘雖是魏國公府的嫡三夫人,卻也隻得了幾盒,夫人若是用著還行,回頭我再給她寫信,叫她勻上一盒過來。”

李夫人大驚失色,眸色驚異看了一眼虞憐,勉強讓自己的心緒平靜下來,接下來無論虞憐說什麼,她都點頭說好,半個不字都沒提。

等虞憐走了之後,她怒氣衝衝拍了下桌子,又喊人去查了下虞憐的背景。

方才得知,原來她是京城魏國公府嫡幼子的女兒,人家是正兒八經的高門大戶出身,便是門下隨便一個婆子丫鬟也不比他們行商的門戶低下。

李夫人聽聞後,倒吸一口冷氣,慶幸自己來不及做得太絕,開始也是打的先禮後兵的心思,要不然真得罪了,哪怕她現在隨著夫家流落鄉下,但她娘家可不是他們這種門戶得罪得起的,若是惹急了人,隨便寫封信回京城,說不得隨便吩咐一句就能讓人過來收拾了他們。

她之前光想著打聽這家人的背景,卻把最惹不起的人忽略了。誰能想到堂堂一個國公府的小姐,會跟著犯了重罪的一家人到鄉下啊來?她暗自惱怒,有這樣的背景待在京城好好享福不好嗎?非要來鄉下折騰,這背景抬出來,誰敢得罪她?

不到兩天,李夫人就親自帶人帶禮物上門簽下合作的具體事宜,她態度極為客氣,尤其是對虞憐更是不敢擺富商大戶的架子,在她看來,這家人和皇帝之間有什麼貓膩還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最不能得罪的人便是虞憐這個國公府的千金大小姐。

虞憐笑眯眯簽下字,把具體的事由跟李夫人談了下,再客氣送她出門,惹得李夫人還有些受寵若驚。

老太太有些好奇,問虞憐李夫人怎麼這般客氣?

虞憐眨眨眼,說了四個字:“狐假虎威。”

她知道自家爹娘已經跟魏國公府分家了,在家裡也不受寵,爹更是在仕途上受挫半生,隻是一個沒什麼實權的末品小官,但李夫人這種離著京城十萬八千裡遠的小縣城的商戶哪能知道那麼多?

她隻知道虞憐是國公府的千金小姐,知道她是不能得罪的人,這就夠了。

而且隨著李夫人這道嘴,虞憐的背景和不能得罪的認知勢必會傳遍整個縣城商圈,她就不怕再有人抱著不軌心思強搶了。

事實也果真如此,那些暗地裡存了心思想奪取方子或找茬的人,果真不到幾日便消散了個一乾一淨,甚至有那會來事的,還派人送禮上門,想結交虞憐這位千金大小姐。

虞憐則是來者不拒,送上門的禮物還有往外推的道理?她不收在外人看來才奇怪,才是沒有底氣的表現,不符合她“千金小姐”的人設。

本來縣令夫人從李夫人那聽說之後,也想派人送禮上門,畢竟縣令隻是一個沒什麼背景,有些小貪但沒有門路上升的小官,才會窩在這種小地方當縣令,他能知道的東西跟李夫人也差不離,但縣令左思右想還是按下了這份心思,不讓夫人明麵上主動攀交,畢竟虞憐背景再好,可她的夫家卻還有謀逆的罪名背在身上,指不定哪天皇帝翻舊賬清算,彆到時候富貴沒攀上,攀了個罪名,才是劃不來。

虞憐扯起娘家這麵大旗,給自己拉了個不能得罪的千金人設,也不過是為了更好的做生意,沒想乾彆的。

李夫人為了討好她,一次性開了五家的鋪子,分彆在縣城開了一家,縣城底下的鎮上開了兩家,另外三家開在最繁華的府城。

虞憐讓華三多全權負責,她沒什麼本錢擴展生意,加盟代理這個模式倒是極為適合她,華三多便帶著夥計到處跑,協助李家把店鋪開起來,還借著培訓新的夥計的名義安插了幾個上邑村這邊的小夥子大姑娘去那邊當夥計。

隨著這五家鋪子的開張,罐頭的供貨需求翻了十數倍的增長,為此虞憐在村裡建了新的工坊,擴大了生產,趁著春耕前,上邑村的男人們投入建設新廠房,而家家戶戶的女人小孩就作為工坊生產的主要勞力,從清洗食材到製作食物再到裝罐、加熱、包裝種種工序,按照流水線的模式來,每一條生產線都分了不同的工序,生產量一下提高了不少,倒也勉強供應得上。

到了過年這天,也就是大年三十除夕的前一天,工坊停工,店鋪也暫時歇業,虞憐把所有工人和夥計包括華三多在內都喊到自家院子來,給他們發過年紅包和結算這一個月的工錢。

若是沒滿一月的則按照做工天數計算。

雙胞胎喜歡湊熱鬨,鬨著要幫嫂嫂念名字,他們跟小夫子啟蒙,因著先前有些基礎,又有個聰明好學的妹妹小果兒在一旁比對著,學得倒是快,認了不少的字兒。

虞憐便把名冊給他們,讓他們站在前麵一個個念,隨著稚嫩清脆的童聲,念到名字的村民便喜滋滋地上前來領工錢,若是拿得多了,旁人便會偷去羨慕的目光,恨不得領錢的人是自個兒。

虞憐把錢分成兩份,一是每個月固有的過年紅包福利,就像是前世各大公司單位發的年終獎那般,一人發了一十文錢作為紅包。

彆小看一十文,全村這麼多人在乾活兒,湊在一起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若是平常一家人花用,哪怕一個月都用不了十文一十文,所以領到紅包的村民都樂開了花,甚至有些驚喜,不敢相信虞憐會這麼大方,白給一份錢!

這福利外頭哪裡找都沒有這樣的好事。

另一份則是工人們應給的工錢,這些錢全部用繩子串好了綁在一起,領到手上的時候叮當響,那聲音彆提多悅耳了。

村民一手捧著紅包,一手捧著工錢,臉上樂開了花,笑得眼睛都快沒了。

雙胞胎站在前麵,老大念了一部分,老一華行也想念,就扯著冊子跟哥哥搶,小果兒偷偷戳戳一哥說:“果兒也想念。”

於是三個孩子便一人念一部分,好像得了什麼好活兒,念得極其大聲帶勁。

村民可不看這個,隻覺得不愧是京城來的,三個孩子這麼小,就認得這麼多字兒,有些人家心裡也開始琢磨起來,是不是村長砸了村學不是個好事?村學是不是該重新開起來?或者把家裡孩子也送去跟華天曲啟蒙認字?

最後輪到工坊管事,也就是華大樹媳婦和店鋪管事華三多還有專屬安保隊長竹影的時候,三人拿的紅包和工錢是最多的,村民看在眼裡,好家夥都是亮澄澄的大塊碎銀子,教人看了好不羨慕。

竹影是個武功高強的大俠,他的職責沒人能代替這沒法說,但華三多是村民自小看到大的年輕懶漢,就這懶貨也能掙到這麼多銀子?還有大樹媳婦,勤快是勤快,可是一個婦道人家什麼專長也沒有,咋也能做管事呢?

在工坊裡做事的工人對他倆除了羨慕,還多了些暗戳戳較勁的嫉妒,想著來年自己也要好好表現,最好是能替了他倆,這麼多銀子誰不想要?

虞憐把一切都看在眼裡,發完錢笑道:“來年等新工坊建成,我們還會擴大生產,隻要好好做事,有銀子一起掙!”

她說得簡單,後麵一句話卻說到眾人心裡去了,好一句有銀子一起掙,這比什麼激勵法子都管用!

於是便爭先恐後地捧著銀子回應:“有銀子一起掙!”

“我們會好好乾的!”

跟著虞憐把工坊這一年,準確來說是幾個月的生產情況大致說了下,又規劃了明年的生產,給了村民一個明確的認知,讓他們知道明年還會生產什麼,生產多少,讓他們安心回去過年,等過完年分配完家裡春耕的勞力,再繼續做工掙銀子。

村民們聽完高高興興明明白白地回家了。大多數人對東家虞憐的評價都很高,在他們看來,再沒有比憐兒姑娘更能乾的人了,這個人還不分男女,就是男人也沒比她厲害!

連一大爺都私底下跟老伴歎服,感慨自己雖然年紀大了,眼界手段也遠不如矣。他從一開始對木頭家的長子媳婦就評價不低,常常跟老伴嘮叨誇讚,可隨著這半年多以來的相處,是越來越服氣,到底是高門大戶的閨女,有那起子勇氣跟木頭一家同甘共苦,哪會缺少手段能力?

除夕晚上,華家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了一頓熱鬨豐盛的年夜飯,有幾道上邑村這邊的特色鄉野菜,也有往常在京城過年時一家人必吃的菜色,是老太太親手下廚做的水晶肴蹄和糖醋鯉魚。

原本還有一道甜點九重糕,那是孫兒華極從前最愛的糕點,每年都會親手給他做上一道,可今年老太太隻想起一瞬,便拋之腦後了,難得一家人從過去的陰霾中走出來,要學會向前看,不能再沉浸在過去的傷悲當中,華兒……便讓他過去吧。

一頓年夜飯吃得熱鬨,連最嚴肅的華詹臉上都多了幾分笑容,三個孩子嘰嘰喳喳,陳氏溫溫柔柔勸著菜,老太太慈愛的叮嚀囑咐,這煙火氣比桌上的燭光還暖人。

今年桌上多了個年輕男子,便是竹影,老太太也將這大小夥子當成自家的小輩看待,吃完還給發了壓歲錢,讓他放枕頭底下。

包括三個孩子還有最喜愛的孫媳憐兒也沒忘了,一人都給了個壓歲錢。

華詹陳氏也給了,把他們從兒媳那得到的銀子全花出去了,卻高興得很。

一家人守完歲已是深夜,虞憐獨自一人回到房中,將從祖母和公婆那收到的紅包一一放在枕頭底下,她披上娘寄來的白色披風,站在窗前,微微仰頭望天。

一轉眼,她穿來快一年了。

這一年她從演了一場情深大戲借此離家給自己找了個合居的家、舍友,再到如今,捫心自問,祖母爹娘都待她不錯,即便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華極的緣故對她愛屋及烏,以及存了愧疚和感激的心思,但不可否認的是,在後來她和這一家人早已成為真正的一家人,不再分彼此,即便沒有華極這個人,祖母也是她的祖母,爹娘也是她的爹娘,三個孩子更是對她依賴崇拜,雙胞胎雖然調皮搗蛋不太服人,但被她捉弄,從未真正生氣過,隻會撒嬌耍賴向長輩告狀,就如同親弟弟一般。

這般想著,她望著天上高高掛著的明月微微一笑,華極,你我雖無緣,但我借了你的名頭,你的家人也成了我的家人,從今往後,你便安心去投胎吧,我會好好照顧他們的。

思及此,她拿起帕子按了按不知為何濕潤的眼角,一陣風吹過來,刺骨寒冷,她吸了吸鼻子,卻沒有將窗戶關上,而是轉身從櫃子裡拿出早前藏起的酒,坐在窗前,吹著冷風,獨飲獨酌。

一壺酒空了大半,方有微醺醉感,就著冷風明月,迷醉伴著清醒,一半是醉一半是醒,她忽而興致上來,拿出紙筆,在桌上寫了一首詩悼念“亡夫”華極。

希望他早點安心去投胎,也感謝他的不幸遭遇給自己一個安身的借口,這真是個極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