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臘祭(1 / 1)

反派長媳 雲東曼 5385 字 2024-05-06

這個臘八節一家人過得熱鬨。家裡頭次有了進項, 全家不管男女老少都分到了錢,手裡熱乎乎的,心裡也暖呼呼的。

連竹影都喜滋滋得了十兩銀子, 往常主子給的薪銀賞錢比這數目大得多, 但拿在手上沒什麼感覺,無非就是找兄弟們喝酒吃肉花掉了, 這回竹影小心翼翼把十兩銀子揣胸口的兜裡, 準備回頭找個荷包裝起來攢著。

這麼想著一晚上帶著美夢安然入睡,渾然不覺自己月前寄出去的信件已經到了主子手上,還給他家主子爺帶來了不小的煩惱困惑。

臘八節這天除了一家人熱熱鬨鬨吃上一頓飯,重要的當屬臘祭,全家人跟著村裡人一塊到了村中族地處的祖祠, 到了虞憐才發現,全村不管男女老少全來了,烏壓壓站在祠堂前,竟是一個不少。

她有些好奇,本以為按照“常理”,像祭祖一類的活動往往存在一定的性彆歧視, 認為女子為陰,不宜參與, 通常是家族中的嫡係男子方可祭拜, 她好奇問了句。

二爺奶笑眯眯說:“彆的地兒如何, 我一輩子沒出過遠門不清楚嘍,但在咱村隻要是姓華的, 甭管是嫁進來的還是土生土長的,有一個算一個都得來,他/她不來還指望彆人幫自個兒祭拜, 指望先祖庇護?想得美嘞,你二爺也常說,做人做事貴在一個誠字,這敬神祭祖也是如此。彆的都不重要,隻要一顆心真誠。”

虞憐笑了笑,這話雖是質樸,卻含著最樸素的道理,緊接著二爺奶又說道:“咱祖上也出過一位女族長。”

“女族長?”

“說起來還是你家這支的先祖咧,華八錦叔爺的奶奶年輕守寡,後來村裡遭了些難,全靠她出奇招撐起來……她也是個苦命的能人,自己守寡兒媳也守寡,好在孫子八錦叔爺是個有出息的……”說到這裡,二爺奶停了下來,將話題岔過去。

她也是忽然想起來,憐丫頭這姑娘也是年紀輕輕守寡,她比旁人還不同,她是在木頭兒子遭難後主動進門的,這份誠意情分珍貴,現在說這些不是惹她傷心?

二大爺作為村裡最年長的長輩主持了臘祭,他先是帶著村民告祭先祖,說說這一年村裡的添丁進口、收成進項等等,完事之後又叩了一首後說:“八錦叔爺這支的後人如今時運不濟遭難回籍,望先祖在上庇佑他們渡過這個難關,從今往後不求大富大貴,隻求平平安安,根繁葉茂。”

換句話說,苟也要苟久一點。

老太太和長子華詹領著全家小輩在在底下跪著,聽了這話眼眶泛紅,華詹也不例外,一家人對二大爺心存感激,也對這裡真正產生了歸屬感,祠堂擺放的牌位皆是他們的先祖,底下跪著的這一片人也都是血脈族人,他們一家並非孤立無援。

祭拜完畢後,二大爺當著祖宗的麵敲打村民,“自木頭一家回來,咱村今年添了不少進項,他家建宅、開荒、開工坊開鋪子,方方麵麵需要用人的地方都沒忘了咱村裡的鄉親,今年轉眼也到了年尾,你們手上銀子數一數是不是比往年多了許多?”

說到這裡停了下來,村民好些大聲說是。今年的確托了他家的福,手上銀子寬裕了很多,能過個好年了,特彆是華三多,那廝明明是個懶貨,卻被憐丫頭看重,聽說這回得了不少銀子,教人羨慕。

二大爺滿意點點頭,接著道:“大家都知道木頭家的仙食罐子在外頭賣得可好,就算是大戶人家也搶著要,但名氣大了也怕招人惦記,外頭那些商人心思可壞了。老朽提前跟你們說好了,若是有人來打聽這罐頭的事,你們記著一個字也不要透露,還要立即報上來。”

村民雖然不解其意,但他們有個好處,宗族觀念強,村裡麵誰家跟誰家甭管有什麼內部矛盾,對外都是一致護短的,更何況虞憐家開了工坊,給他們添了進項,若還是不知好歹出賣人家豈不是遭天譴?

再者被請進工坊做事的村民,都在那啥子保密協議上按了手印,哪怕懂的不多,也知道若是瞎說什麼,是要賠銀子的。

於是村民們痛痛快快當著祖宗的麵應了下來。

然而二大爺人老成精,心裡還是不放心,他年紀大看得也多,知道若是不說清楚,難保沒有萬一,於是便又強調道:“隻要木頭家的這個工坊開著一天,你們家家戶戶就有收銀子的一天,若是工坊沒了,你們也喝西北風去!我聽憐丫頭說,等過完年還有彆的營生要做,到時需要的人更多,你們有福氣,一邊種田一邊給木頭家做工掙銀子,一年下來比彆的村子不知道多掙多少銀子,這些錢攢下來給兒孫娶媳婦攢嫁妝,逢年過節添點肉,不比什麼香?”

“這麼說,你們都聽明白了嗎?”

村民大聲喊:“明白了!”

“老爺子您放心,咱們都是姓華的,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出賣一家人,那是下了地獄都要被老祖宗請家法的事兒,咱不乾!”

“就是就是!”

二大爺滿意點頭。

虞憐見了,不免感慨村有一老如有一寶,她其實並沒有對罐頭技術保密抱有期望,這玩意哪怕村裡這邊不泄露出去,時日久了,說不定也有那聰明的人研究出來。

她從不小看古人。

短時間沒有人弄明白,恐怕是因為其中密封殺菌的原理還沒有人知道。

但即便弄明白了,到那時她招牌打出去了,也趁著時間差掙了波銀子,攢了本錢,虧是虧不了。

祭拜完事後已近落日,西邊灑了金,偏風大,吹來一股股寒氣,直往人脖子裡鑽,各家各戶取了自家貢獻的祭品,搓著手回家。

虞憐一手挽著老太太的手,另一手被梅姨娘抱著小果兒大著膽子挽著,老太太的另一邊陳氏也學著兒媳那樣,帶著兩分矜持害羞挽著老太太的手臂,一家子女人手挽手取暖回家。

一籃子祭品倒落在了男人頭上,華詹從祭祖開始心裡便存了事有些心不在焉,小小個子的雙胞胎哥倆隻好一塊提著,倆小子委屈巴巴地扁著嘴,偏不能反抗,誰叫他們是這個家裡除了爹以外的男子漢?苦力活可不得落頭上?

可寒風刺骨,冷得要命,哥倆想了個辦法,把籃子頂在腦袋上,手揣兜裡,小心翼翼地挪動著,活似兩隻小龜崽在慢騰騰挪動,又艱苦又心酸的小模樣,虞憐回頭一看,樂瘋了。

臘八節過後,日子像陀螺一樣由慢到快飛速旋轉起來。虞憐的罐頭生意走上正軌,華三多領著一幫子村裡年輕小夥計把店鋪開起來,趕著年前又大賺了一波,仙食罐子的名聲徹底打響了。

他家罐頭種類多,無論甜口還是鹹口都有,不但好吃更稀罕的是買回去不用急著吃,放上多久再吃都沒事。尤其是禮盒裝的,過年過節給親戚朋友送上一提倍有麵子,成了一時的流行。

有外地商人路過,見了覺得稀罕,還特意買了一些回去,準備拿到府城加價倒賣,生意肉眼可見的紅火,彆的商戶見了眼紅,可也隻是眼紅,這玩意稀罕的不是罐子裡的東西,而是能保存許久的時長,到底訣竅在哪裡,任人翻來覆去也看不明白。

李夫人也在這個時候派人上門,她想要華家罐頭久存不壞的秘訣,尋常老百姓興許會迷信故事裡的什麼神仙吃的食物才能久存不壞,但她這種出身商賈之家的當家夫人自是半點不信,若是真的,何苦拿出來賣,直接自個兒吃了得道成仙算了。

可這罐頭拿回去,她命人日夜研究,也沒發現其中的訣竅,就感覺包裝奇特了些,具體是何緣由還琢磨不透,裡頭的東西吃著也新鮮,至多口感軟糯了些,與現做的食物並無不同。

沒研究透,李夫人就乾脆派了管家上門合作。

說是合作,其實就是想買方子,李府管家到底還是看不起農戶,仰著下巴開始說五十兩,後來又提到一百兩,最後一咬牙說最多給兩百兩。

“你們小門小戶的也做不起這麼大生意,隻有我們李府才有這個實力,彆糟蹋了好方子,在手上捂爛了,我也不怕告訴你們,除了咱李府,還有好些大戶看上了你們這個仙食罐子,現在趁著有錢拿趕緊賣了,彆回頭被人強搶了去。”

李管家上門前,其實還派了人來上邑村打聽,但這個村子裡的村民不知道中了什麼邪,一見著外村人就警惕,聽他們問起罐頭工坊的事更是臉紅脖子粗地大聲喊人要逮住他們,還到處找掃把工具,像是要揍人的模樣,幾次落荒而逃後,李管家放棄派人打聽了,隻好自己上門拿銀子買方子。

陳氏梅姨娘都氣壞了,老太太看著也有幾分擔憂,華詹更是黑沉著臉像是隨時要揍人,虞憐卻客客氣氣把李管家送出門,說改日登門拜訪李夫人商量生意的事。

華三多氣得臉紅,“不過一個管家,好霸道的口氣!憑啥啊!”

竹影咬牙切齒,“我今晚就去殺了他。”

虞憐笑著睨他:“殺誰?他是李夫人派來的,李夫人上頭還有李家家主,你難道要殺了李府一家不成?”

竹影哼了一聲,小聲嘀咕,殺就殺了,有什麼了不起。

但想歸想,竹影也知道不可能,他能憑一時之氣殺了人,卻不能連累少夫人一家。

虞憐敲了敲桌案,不緊不慢道:“我早前有猜過一番,李夫人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咱家能有什麼讓她一個商戶夫人圖謀的?無非就是那罐子的事。現在她亮了招子,就把她當成一頭送上門待宰的肥豬就好了。”

竹影眼睛發亮,“怎麼宰法?”

虞憐笑彎了眸子,“加盟。”這兩個字說得極是溫柔,其他人也聽不明白是什麼意思,隻覺得她像極了一隻偷了彆人家雞崽的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