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剛剛小白不是朝著這邊走了嗎?”
西西撓這頭,困惑不已。
她仰頭看了看昱白,想知道他怎麼說。
昱白喉結微動,半晌才低沉開口:“假的。”
好像是忘記了,手腕依舊可以感受到溫度,以及宛如絲綢般的細膩感覺。
突然,溫暖抽離了。
西西皺著眉,下意識在下巴上摩挲。
昱白看著手腕被碰到的地方,指腹相碰,垂下眼簾。
什麼假的?小白是假的?
雖然之前從未接觸過這樣古怪的環境,但是吃一塹長一智。經過這麼多次死裡逃生之後,西西算是有點明白這裡麵的尿性了。所以她很快反應過來。
那不是小白的背影。
很可能是這個空間幻化出來的某種假象,像是那個海藻頭女人一樣,目的是將他們吸引到畫中,通通吃掉。
那小白去哪裡了?
還有,小白是在哪一個瞬間被替換的?
西西百思不得其解,努力回憶剛剛的情景。
他們在她有效的勸解下,組成了一隻雖然不那麼有凝聚力的小隊;然後小白嫌這個三個人手搭在一起的動作太幼稚了,所以先走了;昱白奇怪毛病好了後,她就追著小白要上去;此時昱白敏銳發現不對勁,所以一下攔住她。
嗯,沒毛病。
仔細複盤過一遍後,西西發現問題應該出現在她單獨同昱白講話的那段時間。
“問你呢。”
見昱白沒有說話,西西戳了戳他的腰。
好像被戳中死穴一般,他猛地一顫,腰瞬間僵直,但是很快又鬆下來,掩蓋性地撥弄額間的碎發,“去看看不就行了。”
難得見他這麼安分的樣子。
西西先是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隨後又失笑。
她真是操心太多。畢竟是一個活了不知道多少歲的老妖怪,一次任性就算了,不至於多少次都像個小孩似的。
現在最要緊的是找到小白。
畢竟,他之前就被壁畫迷惑過一次,萬一真的被抓進去就槽糕了。
想到這,西西連忙拽住昱白的袖子。
但是那道小白的背影完全不見了。
在手環燈光所能觸及的範圍內,隻有她和昱白。
不應該啊,如果之前那個影子假扮成小白是為了哄騙他們的話,那怎麼現在又不出現了?
西西急得團團轉。
隻能向前走了。
這時的走廊儘頭似乎又綿亙起來,沒有儘頭一般,昏昏暗暗,一點都看不清遠處有什麼。
西西握拳。她要做好出現任何情況的心理準備。
有些涼冰冰的呼吸撲在耳畔上,西西覺得癢,下意識偏過臉。
萬分之一的可能發生了,她的側臉擦過什麼柔軟的東西。
微涼,但是非常柔軟,像是夏季最炎熱時用的毛茸茸的冰袋,當把臉頰蹭在上麵時,會發出一聲由衷的歎息。
柔軟到充滿人類特有的沁香,不像會是出現在這樣一個生物身上的存在。
意識到擦到的可能是昱白的嘴唇後,所有的念頭一下止住,西西怔愣在原地,難得不知道處理。
啊,這算不算是占人便宜?但是應該也不能是人?或許幾千年的老家夥手段已經很老練了?
各種各樣的想法都一股腦地冒出來。
不知是否是她的錯覺,總覺得這裡的氣氛變得很奇怪。
明明暗處還藏著什麼根本不清楚的危險,但是......
好一會,西西艱難開口:“我們繼續向前走嗎......”
聲音很微弱,她不知所措地撓著臉。
“嗯?”
西西的聲音雖然很小,但是還是讓昱白反應過來。
很難形容方才一瞬間的觸感。隻有嘴唇上柔軟的觸感,以及突然間狂跳的心臟才能說清楚方才發生了什麼。
這算初吻嗎?
活了幾千歲的老人頭一次這麼困惑。
漫長的歲月,彈指一揮間。他見過太多分分合合的怨偶,以至於完全失去對“愛”、“喜歡”這種詞類的認識了。感情是枷鎖,是束縛人的鏈條,陷得越深,鏈條便鎖得越緊,直到紮進骨血之中,此生便無法逃離了。
一個偶然之偶然的意外便會如此牽動心緒嗎?
昱白出神地想著,幾乎瞬間回憶起她側臉上茸茸的細毛。
如果有光打下來,會發光。
“繼續走吧,不會有危險的。”
看見西西那雙亮晶晶的眼睛,他脫口而出。
但是說出來以後,他才意識到方才自己說了什麼,煩躁得握了握手。
她會覺得奇怪嗎?
本來沒以為昱白會給出什麼正經答案,所以西西也隻是為了緩解尷尬,所以下意識那麼一問。
聽見昱白那沙啞的聲音後,她的手一頓,耳邊莫名燥起來。
聲音是沙啞的,但是又似乎含了幾分溫柔。
西西揉了揉耳朵。
她決定把自己現在突然奇怪的表現歸結為這片奇怪空間的作用。
但是......
當她看著前麵那高大的背影,難以言喻的輕鬆從心底向上鑽。
確實好像更有安全感。
西西暗暗地想,啞然失笑。
“等等我呀。”
她說了一聲,然後向前走。
男人腳步一頓,然後放慢。
**
“這裡好像改變了。”
走了好長一段路後,西西停下腳步,遲疑道。
她記得......原本的走廊不應該這麼長?
向前看,前麵是茫茫一片黑暗,遠遠看不出儘頭。
總不能等著上一次那種的怪物再一次出現吧。
長長歎了口氣,她目帶希望地看向昱白。
卻發現他早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住了,正皺著眉看兩邊的壁畫。
見他看的入神,西西沒打擾他,也轉過身,指望能有什麼發現。
改變了。
上麵的內容變了。
前三幅沒有什麼太大的變化,依舊是高高的祭台,然後一隻精美的銀壺,上麵有個看不清麵目的男人。下麵烏壓壓跪著一片埋頭的人。
但是第四幅,完全改變。
那些狂熱的跪拜的人消失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色的海。
或者說也不是海,更像是煉出來的魔藥。
在一片巨大的空間裡,這些黑色的物質上下翻滾,就像是被“咕嚕咕嚕”一般用熱火燒炙。
這片黑水中央,浮著一個男人。
他雙手呈十字交叉放在腹部,麵容被模糊了,但是依稀能看見他在閉目。
是那個“神”嗎?
男人半邊身子浸在了這片黑色的黏膩的液體之中。
不斷有這些黑色物質充塞進他的耳孔,又慢慢湧出,像是整個人都被這黑泥浸透一般。
不知道為什麼,西西注視這副畫麵的時候,宛如被吐著紅猩的蛇死死盯住,有驚悚與警覺從天靈蓋溜過去。
突然生出恐懼。
她的瞳孔猛地張開。
心頭一顫。
她看見男人在慢慢沉下去。
一點一點,黑水快要蓋過他的鼻腔了。
“西西!移開目光,彆盯住看。”
感受到一陣劇烈的搖晃,西西慢慢回過神,緩慢地眨動眼睛。
“你差一點就陷進去了。”
昱白直視她的雙眼,意味不明。
直到現在,西西才明白發生了什麼。
她十分懊悔。
明明上次就差一點被這樣的方式抓走了,但是又著了它的道。
像是後知後覺的應激反應,西西猛地後退一步,甩了甩頭。
定神之後,她抬頭。
看見昱白依舊抱臂看著那些壁畫,不禁有些擔心:“昱白,你沒關係嗎?我這已經是第二次範了這樣的問題了。第一次的時候小白也差點被抓走。”
昱白冷笑一聲:“不過是拙劣的仿造品。”
他上前,將手指放在畫麵上,細細撫過,目光中晦澀不明。
“沒關係,你也來摸摸看,不會再有問題了。”
他轉過身,對西西說。
剛才是我沒注意,以後都不會了。
他還想說什麼,張了張嘴,最終還是咽下去。
算了,來日方長。
聽見昱白這麼一說,西西連忙走到壁畫麵前。
她好奇地伸出手指,然後輕輕將手掌搭在上麵。
剛才兩次的經曆還是她下意識起了恐懼之心。
搭著幾秒後,見沒有任何異常,於是西西稍微鬆下心。
她也學著昱白的樣子用指腹去觸摸壁畫。
很奇怪的觸感。
看上去是如同油畫一般凸出的、立體的顏料乾了以後形成的,但是實際摸上去卻很柔順,軟軟的,一點都不像地球上看到的那些油畫作品一樣粗糙。
手感很好。
她忍不住又摸了一下。
摸來摸去,見身邊人始終沒有再說話,於是西西開口:
“昱白......這些上麵畫的是你嗎?”
指尖的神經在不停地跳動。
昱白緩緩收回手指。
心中竟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她終於問了。
不用再像他一看見這些東西時的焦灼與煩悶了。
雖然......他不想讓彆人看見這些。
所以他漫不經心地開口,裝作一副隨意的樣子。
“你覺得呢?”
不知為何,西西咽了咽口水:“我覺得......是你。畢竟這裡應該不會有神燈家族對吧?不至於有什麼神燈族吧?”
但是說著說著,她也不確定起來,語氣開始飄忽。
昱白在鼻腔中擠出一點笑。
他瞥了西西一眼,然後撇嘴:“當然沒有了。”
“那......這些是你的過去嗎?”
西西又咽了咽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