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白宛如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之人一樣,他死死抱住西西。
胸膛在急劇擴張與收縮,像是破落風箱一般,悶出一聲又一聲的歎息。
西西任由昱白抱著她。
雖然不解,但是潛意識告訴她:彆去管。
所以西西反手摟住他,在他的後背輕輕拍了拍。
不知過了多久,好像很長,又好像隻是一瞬間。
由於被突然緊緊抱住的僵硬換成了熟悉,昱白那獨特的氣息縈繞在鼻尖、耳畔,仿佛是具象了一般,輕輕地籠著她。
熟悉了,西西的身子軟了下來。她一下一下,節奏地在他的後脊上順著。
這個擁抱實在長得過分了。
長到西西似乎產生詭異的錯覺,仿佛昱白冰冷的軀體被她捂熱了,滋滋冒出熱氣來。
長到她幾乎分辨不出來昱白此刻的心情,是後知後覺的驚喜?還是後悔與遺憾?或是珍重?
一切都說不清了。
昱白弓起腰,將臉徹底埋在她的脖頸間,貪婪地吸氣,仿佛這樣就可以將有關她的一切氣息吸走。
他在微微的顫動,露出光滑潔白的後頸,有兩塊伶仃的凸起,也在輕顫,流露出難能一見的脆弱。
感受脖頸處毛茸茸的觸感,西西癢得直笑。
她拍了拍昱白的背,然後將他的頭推開:“好啦好啦,好癢的。”
感受她的抗拒,昱白頓了一會,隨後順從地鬆開這個懷抱。
西西來回扭著腰,半是埋怨半是哼唧:“你抱得太用力了,又是不是見不到了......”
昱白靜靜地看著她。
他知道自己現在這種奇怪的情緒。
他仿佛是將自己抽離了,立在半空,冷眼審判下麵那個不能自已的“他”。
這不過是由於長時間的黑暗、孤獨,加上短暫的從未感受過的溫暖一起構成的足以麻痹神經的美好謊言。
他冷靜地分析。
科學上的術語就是“分離焦慮症”。
原來他也脆弱如同“人類”。
是的。所以......隻需要一點點簡單的哄騙和脫敏便可以擺脫現在這種令人惡心的畫麵。
真惡心。
昱白高高在上,審視著方才的自己。
但是無法抑製。
心臟處如同雷聲大作,震耳欲聾。切切實實將她擁入懷裡所帶來的實體的觸感,從而從心臟裡生發的滿足與喜悅是瞞不了彆人的。
就像是靈魂的缺口被補上了。從此有了依靠一般。
而像他這樣惡劣的非人物種是不會懂得滿足的。他隻會無儘的索求,無儘的貪婪吞噬,直到完全融為一體。
這個念頭一出便幾乎瞬間就讓昱白興奮起來。
他斂下晦澀的眸子,手指緊緊纂在一起,以此按捺心中的欲念。
真惡心。
他麵無表情地想。
一切都惡心。
無論是自身異樣的情感狀態,或是被迫產生的依賴心理,黏膩到像是剛製成的蜂蜜,甜得粘牙,甜得讓人快要嘔出來。
“西西?怎麼回事?”
“好啦,昱白開心點......”
兩句話幾乎是同時說出的。
聽見小白擔心的聲音後,西西抓了抓臉。
唉,她之前就知道這兩人不對付。結果怎麼偏偏又讓他們湊到一起去了呢?
但是她明白,如果放任不管的話,可能會使情況更加糟糕。
所以西西轉過身,麵向聽見動靜後立刻趕過來的小白。
小白微微輕喘,看見西西安然無恙後,緊繃的身體才放鬆下來。
他稍微擦去額頭上泛著的汗珠,表情很冷靜,沒有半點先前他們為了昱白差點吵起來的樣子。
西西張著嘴,苦惱地想怎麼解釋。
突然感受到胳膊上的牽引力,她順著力度朝後走了一步,因為有點突然,所以走得不穩。
待到站直後,她眼前突然投下些陰影。
是小白將她拉到身後。
小白緊緊抓住西西的手腕,定定地看向昱白。
昱白冷笑一聲,睨著他,似乎是懶得開口。
他當時還沒有意識的時候,就經常聽見這條狗亂吠的聲音。
“你沒學會怎麼聽主人的話嗎?”他扯著嘴問。
小白僵了一刻,但是很快,他偏過頭,看著西西:“你不想我這樣嗎?”
西西簡直一個腦袋兩個大!
她不明白現在這麼危險的境地被兩人演的好像是郊遊一樣,像極了小學生的吵架,什麼“你跟不跟我好”、“我好還是他好”等等諸如此類的奇怪問題。
她一點也不想問答。
回答這樣的問題,隻能體現她也逐漸小學雞化了!
哎。
西西大聲地歎一口氣。
她瞅瞅左手邊、離得近的小白,眼神中隱隱有挑釁;又瞅瞅右手邊、離得遠的昱白,高傲地仰著頭,不屑一顧。
大步上前,哢噠一聲,西西將小白的手搭在昱白的手背上。
她苦口婆心:“我們是一個團隊,團隊最重要的就是團結。團結力量大,團結泰山移。有了團結才能成大事......”喋喋不休這麼一通後,她最後總結:“好了,把手放在一起,以後就是好朋友了,好朋友可不能吵架哦!”
話音落下,西西也將自己的手搭在兩人的手上麵。
一時寂靜無聲,似乎凍住了。
好一會,隨著小白偏開頭,昱白冷哼一聲,氣氛才回緩過來。
昱白卻突然開口:“我要在第二個。”
?
一直緊張關注情況的西西一下愣了,什麼第二個?
她滿頭問號。
直到昱白硬是將手插進她和小白的手之間,才恍然大悟。
好吧。
西西欲言又止。
看著小白逐漸不耐煩的表情,她立即將自己的手猛地按下去:“三二一!加油!”
清脆一聲,她重重地拍在了昱白的手背上。
“你們怎麼不擊掌啊?”
發現隻有自己在認真做這個動作後,手無助地伸在半空,顯得十分無助。
昱白“嘖”了一聲,將手背重新貼在西西的手掌,然後敷衍:“三二一加油。”
然後也按下去。
“這樣行了吧?”
昱白挑著眉,一副拿她沒辦法的樣子。
感覺被當成小孩了。
突如其來的羞恥讓西西腳趾不停動工。
她抽搐了幾下嘴角。
所以事情為什麼會變出這樣?嗯?明明不是他們兩個人像小學雞一樣吵架嗎?所以她才會去調解,現在怎麼搞得像是她童心大發,然後硬拉著他們配合啊?
西西雙目無神地看著前方,覺得自己英明儘毀。
但是隻頹廢了一小會,她又重新振作起來。
隻要我不尷尬......
她饒有信心地默默念叨。
看了身邊隻有昱白,西西左右張望了一番,疑惑到:“小白呢?怎麼隻有你了?”
“當然是因為那隻狗不想搭理你唄。”
昱白抱臂,語氣賤兮兮的。
西西翻了個白眼。
她伸著頭看了看,又眯起眼,才在昏暗的環境裡發現逐漸遠去的身影。
“小白!小白,你等等我。再說,彆亂跑,要是有危險怎麼辦?”
她急忙扯著嗓子大聲說。
不遠處的身影停了下來。但是他沒有回頭,隻靜靜地站在那裡。似乎在等著她追上去。
西西一跺腳,剛想追過去。
突然,手腕被拽住。
是昱白。
她回頭,歪頭,眼神中傳達出不解。
他動了動嘴唇,但是沒有出聲。
剛剛他看著西西轉身便要離去的樣子,心猛地一悸。很難形容那種感覺,就像是心頭被悄悄剜了一下,劇痛,但是打了麻醉劑,所以隻有後知後覺的痛,悶悶的,麻醉還在繼續,但是又沒那麼有用了。
所以不假思索的,他拽住西西。
但是現下看見那雙很清透的眸子,他一時無言。
為什麼要拉住她?
就連他也很難解釋。
他抿住唇,開始覺得這是個極其槽糕的舉動。
或許是分離焦慮發作的同時讓他的腦子完全壞掉了。
不然,要怎麼解釋,這種可能被拋棄、所以下意識反應的情況?
他倒成了那條狗了。巴普洛夫的狗。
西西還在看著他。
昱白又動了動,最後自暴自棄一般:“你真的要去跟著他嗎?”
西西蹙眉。
好奇怪。
雖然昱白說的聲音極輕,但是還是一絲不漏地傳進她的耳中。
他沒有具體說“他”是誰,但是他們都心知肚明。
這裡的壁畫間隔處掛了幾盞壁燈,但是沒有任何打開它們的開關。
所以偌大的長廊,隻有不知哪裡的窗戶微微透進來的光。
很暗,很沉。
為了方麵看路,西西之前將手環的手電筒模式打開了。
一束光橫亙在兩人之間,微微映出昱白的麵龐。
......以及那雙眼睛。
極深極深的瞳孔顏色,仿佛沒有瞳仁一般,有種無機質的非人冰冷感。眼角的小痣有些黯淡,不明顯,愈發顯得他如玉質般,宛若天塑的神明。
但是西西知道不是這樣。
手很涼,但是被長時間握住,這樣的冷意卻沒有順著手腕延伸至全身。
仿佛是被人為地辟成兩塊,手腕以下,極冰的觸感,手腕以上至全身,一種奇異的暖洋洋的感覺。
西西笑了起來,眼睛眯成一條縫,反手握住昱白的手。
很冷。
就像是穿越前觸碰的那些玉做成的雕像一樣的觸感。
但是又沒有那麼寒徹骨。
她嘴角彎起:
“當然了,你難道不去?不是剛剛才說好的,小白是我們團隊的一員嗎?”
西西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昱白沒有任何反抗,順從地任由西西拉著他,朝著前麵走過去。
隻有眼皮上的青筋在抽搐。
他極力按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