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何人?”
鐘離彤領著她上前,不卑不亢地行禮道:“草民鐘離彤,攜妹妹鐘離春拜見大王!”
秦王上下打量了她們一番,“見寡人何事?”
“草民聽說大王廣招賢士,草民與妹妹自幼習武,願為大王效力軍中!”
秦王點點頭,“不錯,正好女軍正在招人,你們跟著這位宮人,去軍中找嬴婕將軍,不過,若嬴將軍那一關過不了,你們便哪來的,回哪去,秦國不養閒人。”
“是!”鐘離彤一拱手,帶著她走出了大殿。
“女軍?秦國真的讓女人上戰場打仗?”饒是這些天聽鐘離彤說了再多秦女上戰場的事,鐘離春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鐘離彤笑了,“你看,我沒騙你吧!我早就聽說,秦國女子能上戰場,還能經商,種田,可比咱們齊國好多了!”
“彤姐姐,那咱們快去吧!”鐘離春已經迫不及待了。
“你們要進女軍?”嬴婕麵無表情地打量著眼前的兩人。
“是。”鐘離彤和鐘離春先後答道。
嬴婕突然抽出劍,向著鐘離春直直地刺了過來。鐘離春躲閃不及,幾乎被刺中,鐘離彤趕緊抽出劍,攔住了嬴婕的劍。鐘離春趁機也抽出劍來,加入了與嬴婕的對戰中。幾個回合下來,勝負難分時,嬴婕收了劍。
“不錯,能接住我出的招,劍術了得,姐妹倆配合得也默契。”嬴婕滿意地點了點頭,又指了指鐘離春,“就是你,反應慢了點,差點讓我刺中了。”
“嬴將軍不講武德,還沒說開始考我們便出手了,我自然沒反應過來。”鐘離春不服氣地回了一句。
嬴婕冷笑了一聲,“武德?你以為戰場上的敵軍會跟你講武德?”
鐘離彤趕緊扯了扯鐘離春的衣袖,“嬴將軍,既然這樣,我和妹妹就先去軍中了。”
嬴婕點點頭,又叫來一個年輕女子,“林青,你帶她們去新兵營。”
將她們安頓下來後,林青便熱情地帶著鐘離春在軍營裡四處看看。
“聽你們說話,不像這裡人,你們是從哪來的呀?”
“齊國。”
“啊?”林青瞪大了眼睛,“我聽說齊國可富有了,你們乾嘛來秦國呀!”
鐘離春笑了笑,“再富有的地方,也總有吃不上飯的窮人,再說,若是日日受人欺淩,再富有也是白搭。”
林青點了點頭,聲音有些低落,“也是,不過你們來了軍中就好了,一定能吃飽飯,也不會有人欺負你們了。我來軍中,就是因為家裡實在太窮,來混口飯吃的。軍中很多姐妹也是如此,尤其是去年,遭了災,家家戶戶都吃不飽,糧食都隻能先給男丁,我們女娃們留在家裡就隻能等著餓死了,幸好嬴將軍收留了我們…”
鐘離春一陣心酸,輕輕拍了拍林青的手臂以示安慰。
林青轉頭衝她笑了笑,“對了,你幾歲呀?”
“十五。”
“我才十四,那你還是我的姐姐呢!春姐,以後你就叫我小青吧。”
“嗯。”鐘離春笑著點了點頭,又試探地問道:“嬴將軍…是不是挺凶的?”
林青笑了起來,“一定是你們入營考試的時候她刁難你們了吧!你彆怕,嬴將軍看起來不苟言笑,其實對我們都可好了,說起來,她還是當今大王的親妹妹,卻與我們同吃同住,一點架子都沒有,要是我們誰身體不舒服了,她還會吩咐人給做點好吃的補補身子。她這人就是這樣,外冷內熱,再說,她對我們嚴格也是為我們好呀。”
鐘離春暗暗鬆了口氣,“也是啊,我剛才聽你說,女軍是嬴將軍一手發展起來的,她一定是個了不起的人。”
“是呀!我們都特彆佩服她。”林青說著又有些不滿,“不過,我也聽說,朝中有好多老保守們認為女子不能從軍,經常為此刁難她,所以我們一刻都不願懈怠,一定要給嬴將軍爭氣,做出點成績來讓那些老保守老頑固們看看,我們可一點都不比男子差!”
嬴婕走在下朝的路上,突然聽到路邊傳出了聲音。
“…她嬴婕算個什麼東西,先王在時,她隻是個最不受重視的女兒,如今也不過是仗著與大王沾親帶故罷了,竟能手握兵權,老祖宗的規矩就沒有讓女人去打仗的,大王竟然縱容她把一群女人帶進軍中,秦國這是沒人了嗎?”
她不動聲色地走了過去,“你們在說什麼?”
幾位大夫立刻噤聲,麵露尷尬地看著她。
嬴婕冷冷地掃視了一圈,將目光鎖定在名叫景義的大庶長身上,“不管你們再不喜歡,讓我發展女軍的是大王,大庶長這麼說,是在說大王徇私舞弊嗎?”
景義不服氣地小聲回了一句,“女子不能入軍中,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天意如此,難道你們這些女人敢違背天意,肖想你們不該得的?”
嬴婕冷笑一聲,目光凜冽地直視著景義,“按照大庶長方才所言,秦國是沒人了,大王才準許我發展女軍。那麼請問大庶長一句,秦國為何人力不足?大庶長掌管農業,卻讓百姓吃不飽飯,秦國人口連年減少,這秦國沒人了,不是大庶長的責任嗎?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方才大王還在朝堂上斥責了大庶長,有這會兒罵人的功夫,大庶長還不如好好想想怎麼做好自己的職責,不然下一次,可就不止挨斥責這麼簡單了。”
“你…”景義氣得滿臉通紅,顫抖著手指著嬴婕,卻說不出話來。
嬴婕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轉身離去。
半年後,嬴婕帶著全體女軍,跟隨秦國的大軍來到了秦魏邊境。
“殺!”
戰鼓聲起,秦國的軍隊衝了出去,刹那間,喊殺聲,兵器相接聲,響徹戰場。魏國屢次進犯秦國,秦國的士兵們早已是忍無可忍,個個拚上了命與魏國士兵搏鬥。鐘離彤和鐘離春也在嬴將軍的帶領下,跟著其他士兵一起,揮劍砍倒了一個個的魏國士兵。突然,一隊埋伏起來的魏國精兵從一旁竄了出來。這些士兵人數不多,卻個個驍勇善戰,秦國的軍隊被打得節節敗退。鐘離彤暗暗對鐘離春使了個眼色…
魏國軍隊正與鐘離彤帶著的女軍搏鬥時,突然,鐘離春帶著另一隊女軍從魏國士兵的身後竄了出來,魏國軍隊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一瞬間亂了陣型。嬴婕抓住這片刻的機會,帶著其她的女軍迅速深入魏國的軍陣,一番血戰後,終於將他們全部消滅了。剩餘的魏國軍隊見精兵已全軍覆沒,慌忙向來路逃竄,秦國的大軍窮追不舍…
秦國的軍營中,女兵們正在互相處理傷口。
“嬴將軍!”見嬴婕走了進來,鐘離彤趕忙起身行禮。
嬴婕緊走幾步,製止了她,“你坐著吧。身上的傷有無大礙?”
“沒事,擦破點皮而已。”鐘離彤笑了笑,“比那些魏國人受的傷輕多了。”
嬴將軍讚許地看著她,“今日我都看到了,你和你妹妹兵分兩路,把魏國軍隊打了個措手不及,我從前隻覺得你們姐妹倆勇猛,能吃苦,沒想到你們還有這領兵的能力!這等聰慧的人,做士兵未免可惜了,等這次回去,我就向大王稟報,封你為簪嫋,你妹妹為上造,如何?”
“多謝嬴將軍!”鐘離彤和鐘離春高興地說。
一年後。
“報!”信使的聲音從遠到近,“大將軍,嬴將軍,義渠人偷襲我秦國邊城了!”
兩人不由得一驚,“他們怎麼來得這麼突然?我們派去的間細呢?”
“義渠人心狠手辣,派去的間細一個都沒回來,這還是邊城的一名裡長冒著生命危險傳出來的信,說義渠人一旦攻破城池,便是屠城,連剛出生的孩子都不放過,再不派救兵,隻怕是秦國邊城的百姓都要被義渠人趕儘殺絕了!”
“臣請求帶兵出征!”兩個聲音在軍營中響起。
“趙大夫?!”
“鐘離上造?!”
大將軍沉吟了片刻,說道:“還是讓趙大夫帶兵去吧。如今已是深冬,義渠苦寒,女軍去了怕是會受不了。”
鐘離春站起來,直視著大將軍,“臣身為女子,但卻並非無能!上次,臣與女軍的士兵們大敗魏國,已經讓諸位看到了我們女軍的實力,女子的報國心也一樣不輸男子,如今秦國有難,女軍不可能袖手旁觀,還請大將軍和嬴將軍準許臣帶兵前往,為秦國收複邊城!”
“好!”嬴婕讚許地說,“鐘離上造,我和你一起去挑選士兵。”
“小青,你去後麵看看,運糧草的車怎麼回事,怎麼還沒跟上來?”鐘離春吩咐林青道。
林青點了點頭,正要往回走,突然一個渾身是血的士兵跑了進來。
“鐘離上造,不好了,趙大夫率領的大軍在路上遇到了義渠人的伏兵,他們射傷了趙大夫,還搶奪了我們運糧草的車,把糧草都搶走了!”
“什麼?!”鐘離春大驚。
“春姐,這可怎麼辦啊!!”林青急得快要哭出來了。
鐘離春迅速冷靜了下來,對林青說:“你現在快去派人給櫟陽傳急報,再讓士兵們去邊城的百姓家裡借些糧草來應急,再把所有的糧草都集中起來,統一發放!”
“是!”林青飛速跑了出去。
北風呼嘯,氣溫驟降,天上紛紛揚揚地下起了大雪,不一會兒,地上的積雪就沒過了小腿。
“櫟陽的救兵再不到,我們就一點吃的都沒有了。”林青愁眉苦臉地說道。
“彆擔心,一定很快就會到的。”鐘離春安慰她說,“快起來活動活動,我們沒有乾柴可以生火了,再不活動,會凍壞的。”
林青點了點頭,起來活動著快凍僵的身體。
“不知道我們派去的那一小部分軍隊,能不能拖住義渠人…”
鐘離春歎了口氣,“能拖一陣子是一陣子吧,隻要能多把義渠人引開一會兒,我們就能多點時間等救兵來…”
突然,營帳外響起箭矢劃過空中的聲音,緊接著便是一聲驚叫:“義渠人來了!”
鐘離春迅速拿起劍,和林青一起衝了出去。
上千的義渠人喊叫著她們聽不懂的話語,向她們衝了過來。弓箭手射完了箭,竟也沒能擋住他們瘋狂的進攻。秦國的士兵雖然善戰,但由於連日來糧食不足,體力不支,在雪地中又不如義渠人占優勢,竟一時抵擋不住義渠人粗笨的武器,節節敗退。鐘離春咬著牙,踏過同伴的屍體,帶著女軍和趙大夫手下剩餘的男兵們繼續向前衝。
一支流矢向她飛來,她側身躲開,箭矢擦著她的臉劃出了一道血痕,握著劍的手抖了一下,但隻一瞬間便又牢牢地握住了劍柄。她左右躲閃著飛來的箭矢,拚儘全力砍殺著義渠人…
櫟陽的救兵,就快到了吧…
真是狡猾啊,專等這種不利於秦軍作戰的雪天突襲…
過了多久了…
為什麼,這麼冷…
風雪像刀割一樣刮在身上,衣服上的血汗都已凍成了冰,手腳也早已沒了知覺,微微動了動,竟發現手已經被凍在了劍柄上。鐘離春深吸了口氣,咬牙拚命握緊了劍,啞著聲音衝著身後的士兵們叫著:
“衝啊!”
“為了秦國,為了我們自己!”
“不能丟掉一座邊城!”
…
模糊的視線中,她仿佛看到了遠處的點點火光…
瘋狂殺戮的義渠人如同突然退下的潮水般敗退了下去,耳邊響起林青的聲音:
“春姐!櫟陽的救兵來了!”
她笑了,如釋重負的笑。
“去…告訴嬴將軍她們…邊城…無…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