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 學校,家,每一個字眼於我而……(1 / 1)

譫妄 白馬流星 3348 字 10個月前

學校,家,每一個字眼於我而言都意味著孤獨,我不想去學校,也不想回家。

醫院那邊我已經很久沒去了,醫生催我的電話,被我忽略過無數次。

我想跟餘風慕待在一起,每天下午的半個小時是我最滿足的時刻。每天都會偷偷跟在他身後看著他回家,心裡仿佛被蟻群噬空,空蕩蕩地隻剩脈動的回音。

我機械地輸入大門密碼,厚重的防盜門吱呀一聲就打開了。剛好碰到阿姨準備出門,她看見我,滿臉緊張,防備都寫在了臉上。

當所有人都認為你舉止怪異的時候,你隻要稍微順著他們一點,他們就會被自己的胡思亂想嚇得驚慌失措。我隻是將我滿是傷疤的手臂展露出來,然後沉默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她就驚慌失色地大叫著跑出去了。

我狂笑不止,為我簡陋的詭計得逞而笑,笑我如此無聊的惡作劇也能成功。

桌上的飯菜一如既往地難看,我吃了藥,我媽又來陪我了。我讓她不要說話,安安靜靜的陪我就行了。

每次在家獨處的時候,我的心情就會處於極度抑鬱中,我太渴望有人陪我了,不用說話陪我沉默著就行,讓我脫離孤獨焦慮不安的狀態。

這座房子太空虛,我總是懷疑有那個手持血刀的男人已經闖入房間,躲藏在某個陰影角落裡,欲趁我不備,將我殺死。

我著了魔似的不安,我強烈的希望餘風慕會出現在我旁邊,我瘋了般的想和他在一起,我享受著他在旁邊陪伴的感覺。我奢望著不管我看向旁邊多少次,旁邊都是他的身影。

然而我僅存的理智告訴我,要戒斷這種感覺。

我的混亂思緒被一道電話鈴聲打破,是我的爸爸。

"你又沒按時吃藥嗎?我走的時候,我們不是說好了嗎。嗯?"

我腦袋裡開了一束花,搖一搖,還能聽見花在輕笑,花瓣輕輕落在我的心上,忽然就變成了餘風慕的模樣。

"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我……病好了,為、為什麼還要吃藥。"

"你為什麼不去醫院了?不要吃其他亂七八糟的藥,醫生都給你配好了的藥,吃那個,早晚各一次。聽話,我過幾天就能回來了。"

"我沒病。"

"黎沅,你已經十七歲,"他頓了頓,繼續說,"我不想逼迫你做一些違背你自己意願的事,但你這麼不聽話的話,我不希望最後對你采取強製治療。"

"送進……精神病院嗎?"

"對我們而言這是能治愈你的最好辦法,但是真要這麼做了,對你非常殘忍。我不知道哪種方法才是對的,所以我尊重你的選擇。可是……"。

我轉頭對我媽笑了笑,她問我誰打來的電話,我笑了笑說沒事,從國外打回來的詐騙電話。

第二天我沒去學校,請了一天假去看我的心理醫生。

隔天回到學校,桌子上有一疊英語筆記,是餘風慕給我的。

字跡蒼勁有力,行雲流水,飄逸易識。這麼漂亮的字我卻有著似曾相識的感覺。

我從我的日記本裡拿出了那張黃色的便利貼,在明亮的光線下對比著,一模一樣的字跡,卻有著大相徑庭的感覺。

便利貼是我閱讀課從某本在書架上孤零零待著的書裡撕下來的,上麵寫著一首詩。

名字叫做《不要站在我的墳墓前哭泣》。

我非常喜歡,無論是詩句,還是字體。

我將紙條插進了語文書裡。夏木上午老是瞟我,她一副欲言又止,但又想不出要說什麼的樣子。

中午的時候,她說希望能和我聊聊,我們就去了天台。

天台的風吹的漫不經心,遠處的城市與天空的界線被白雲暈染。我一向討厭彆人的情感宣泄,可夏木眼裡深不見底的黑色濃霧讓我丟盔棄甲的妥協。

"黎沅,你感受過死亡嗎?"她問我,一臉平靜。

越平靜越絕望,越絕望越平靜。

我心中隱隱猜到了她要做什麼,我卻不想勸她回頭,她想做的事,是我夢裡期望的。

"很……多次,記、不清了。"我看著高樓之下,虛晃的地麵以及成雙結對的人影。"最、嚴重的一次,我媽給我喂了農藥,差點死、死掉,最後在醫院躺了一個多月,聲……帶受損。"

"死亡並不可怕,對不對?他們也不是壞,隻是不成熟。等他們成熟穩重的時候,我已經被他們遺忘在逝去的青春歲月裡了。我不想成為他們成長的催熟劑。"

風拂過她的秀發,發絲在風中淩亂,她依舊麵無表情。

與她朝夕相處的這些天,我知道,她醜陋的皮囊之下,是一個已經冰冷但仍舊善良的靈魂。

她望著樓下熙熙攘攘地人群,轉過來對我說道:"在他們眼裡,我們就是兩個同病相憐的人,在無病呻吟而已。他們把我們當取樂的玩具,他們假裝不知道我們也是有思想會思考的同類。我們但凡做出一點反抗,他們就會把問題歸結到我們身上,說我們自己想多了,內心不夠強大,太在意外界的看法,自卑過了頭……真的是我們的問題嗎?"

大多數時候我都緘默不言,因為我不知道要如何應對眼前的場景和人。

"你、很好,我也是,我們自己愛自己。"我接過話頭。

"我很累,尤其是在學校的時候。學校於我而言,就隻是暗無天日的牢籠。我每天最害怕的就是踏進校門,再走進那個立方體空間,忍受著嘲笑,深陷容貌焦慮不可自拔。"

她將心完完全全地剝開,血淋淋的真情擺在我麵前,我一時不知所措。

預備鈴響起,她讓我回去,讓她一個人在上麵待一會。

"不要做傻事。"我忍不住勸道。不是因為擔心她,而是怕我自己惹上什麼麻煩。

"我不想死,我隻是不想被拘束。謝謝你的關心,你快回去上課吧。"她轉頭對我笑了笑,笑容滿麵,笑意卻未達眼底。

"他們說人死的那一刻,以前所有的回憶會像放電影一般在眼前放映。可是,我不想我那走馬觀花似的一秒沒什麼好的回憶。黎沅,也許,在某天,在某個地方,你看見一個似曾相識的場景,會想起我嗎,會想起專門屬於我的一秒嗎?"

她的表情是那樣灑脫,臉上還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從、從小到大,我的朋友不多。有一天……老朋友重逢的時候,我會跟他們說,我有過一個朋友,她的名字如夏日裡鬱鬱蔥蔥的大樹。"

我努力說出流暢的一句話,嘶啞的聲音猶如春日的樹林的鳥鳴,笨拙地以真誠相待。

"真好,黎沅,我們會再見的,我要去追逐我的自由了。"

我心一緊,不敢多做停留,便回去了。

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她。直到最後上課她都沒有回來。

她的事困擾著我良久,下午和餘風慕在一起的時候,我仍然不可避免地想著她。

"怎麼了,今天格外地心不在焉?"餘風慕一邊做著卷子,一邊問我。

"你說,一個對生活,極度絕望的人,會把自己藏起來嗎?"

"除了死亡,無處可藏。"他的話冷得像極了冬月的寒冰。

人間的麵,見一麵少一麵。

夏木失蹤了。

太陽照常升起,我的日子也一如既往,隻是沒了夏木,我更加的孤獨。

教室是一個牢籠,困住了我的身體,也囚禁了我的思想。

夏木失蹤的消息徹底在學校流傳開來,夏木的媽媽,一個乾瘦的女人翻到女兒的日記,跑到學校鬨。

她在校門口捶胸頓足地大哭,向每個進出的學生老師哭訴她的女兒。

"我女兒,失蹤前,給我留了一萬塊錢,那是她自己辛辛苦苦攢起來準備箍牙的錢。天殺的,我女兒,從小懂事乖巧,你們這群遭天譴的學生,欺負我女兒,你們憑什麼欺負她……"

我站在校門口,看著這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在虛弱的像水一樣。好幾個保安鉗製著她,她雙眼茫然無措地癱軟在地上。

"大姐,有事好好說,你不要在學校門口鬨。這麼多學生看著呐。你女兒又不是在學校丟的。"

"黎沅。"

這如沐春風、朝思暮想的聲音,我一轉頭,果然是餘風慕。

還有討厭的文婭妮 !

"怎麼回事?這個阿姨是誰啊?"文婭妮驚訝地問道。

突然鄭副校長領導著幾個主任出來,其中一個朝著圍觀的學生怒喊:"看什麼呢,有什麼好看的,還不快進去上課。"

"一起走吧。"餘風慕在我頭頂說,我默默地跟著他倆,回頭看了好幾次。

鄭校長親自攙扶起女人,低頭說著什麼。女人六神無主地一直在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