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角落 他又在遠處監視著我,我……(1 / 1)

譫妄 白馬流星 3462 字 10個月前

他又在遠處監視著我,我掏出字典,將小刀摸了出來,藏在袖子裡。

我進了廁所,他與我一起擠著。我第一次看清了他的樣貌,寸頭,發腮的圓臉胡子拉碴,不修邊幅,邋遢。他抓著我的手,接著一笑,口氣呼在我臉上,我害怕到極點,手也在抖。

我閉著眼睛下定決心,沒用多大力,隻輕輕一劃。

他人消失了,我的手腕卻傳來刺痛,看著血冒了出來,我的心情才平緩下來。原來,逼退惡魔的方法如此簡單。

我舔了舔傷口的血,血滴在地上盛開出妖冶的梅花,如此鮮豔奪目。

我看著血凝固,它將變成醜陋的疤,伴隨著我短暫的一生。我的右手爬滿了很多歪歪扭扭的蜈蚣,它們是我流過的血,它們見證了我的不安,氐惆,煩鬱……所有我的壞情緒。

我知道我病了,病的不輕,無藥可救。然而我又忍不住想為什麼病的人是我,為什麼我不能像一個正常人一樣。

我明明身體那麼健康,怎麼精神就不正常呢。

這個世界怎麼就這麼不公平,我是它的受害者,它卻從來不會容納像我一樣病態的人。

我麵無表情地走出隔間,滿手的血讓廁所裡的男生們措手不及,嚇了一跳。

"操! "他們震驚地看著我,當我走過時,他們又避如蛇蠍。

廁所的窗口倚著三個抽煙的男生,都是校籃球隊的,其中一個還是小周,他們滿臉是刺,眼裡帶著戲謔。

"喲,這是來大姨媽了,還是想不開割腕自殺啊!"

"他媽的啞巴啊!嘴巴長起吃屎的嗎?"

我沒理他們,徑直走到洗手池,任流水衝刷著血跡。實際上,我很害怕,莫名地害怕。不是害怕他們的挑釁,而是害怕這個世界的所有惡意。

他們追了過來,推搡著我。"啞巴,問你話呢! "

我看了他們一眼,繼續衝洗著手上的傷口。

"割得這麼淺死的了不?膽小啊?膽小割什麼腕啊,日媽真服了。想死早點死啊,死了,學校還能給我們放個假,多好啊。"

我沉默著不作理會,任他們在旁邊取笑怒罵。突然頭皮一緊,頭發被人揪住往下一扯,我吃痛被迫抬起頭來。

小周眼裡閃著暴虐的因子,就像一頭發怒的老虎懟到我臉上,下一秒就要將我生吞活剝。

突然,他的隊友攔住他。"不要在學校裡惹事,鄭哥已經讓籃球隊收到一個警告了。"

小周一臉心不甘情不願,朝我臉上啐了口口水,將我丟在地上,如同丟垃圾一般。

那群人又回到了窗戶下吞雲吐霧,廁所煙霧繚繞,越發烏煙瘴氣。

我一邊用力的搓著臉上惡心的口水痕跡,一邊衝洗著傷口,直到傷口不再流血,邊緣腫脹發白,我用衛生紙擦了擦,就回了教室。

下午的課總是讓人昏昏欲睡,教室悶熱的讓人想逃離這個逼仄的空間。

我趴在桌子上睡覺的時候,夏木給我的傷口貼上了止血貼。我看向她的時候,她淡淡一笑,那是她臉上少有的表情。

我沒說話,她也沒說話,大多數時候我們之間都很沉默。我看向窗外,以求內心片刻的安寧。

白雲謙遜地站在天之一隅,湛藍的天空那麼清澈,一群野鳥飛過天空,盤旋一陣,又隨那白雲而去了。

窗邊數不清的枝丫開始搖曳,我開了一條縫隙,清風穿縫而來,撲在我臉上,我感受到了風的自由。

終於熬到了放學,我如約去了他們班,我想見餘風慕。

他們班兩兩一組,小聲交流著。我像潛伏進來的怪物,與這裡的風氣格格不入。我路過一組,他們都會抬頭看我一眼,我討厭他們的眼神,有不屑一顧,有百般嫌棄,還有莫名的敵視……

餘風慕就坐在窗口的最後一排,他低著頭在紙上演算,窗外是滿天熱烈的晚霞,浪漫的光線打在他淺淺的發旋上,連他的發梢也變得溫柔。

我正欲走向他,他卻猛然抬起頭,視線砸向我,他的灰色眼睛落入我的眼睛,我便再也移不開目光了。

周圍一片漆黑,他在聚光燈下。

"你來了,坐這吧。"他微微側頭示意了一下。

後麵隻有一個位置,他的旁邊沒有人,他們是一對一輔導的,而我卻沒有看見他的輔導對象。

我坐在他旁邊,慢吞吞地拿出試卷,一呼一吸之間,都是他清爽的氣息。

他的手觸碰到我的頭發的時候,我毫無防備,意外至極。他好像在摸一隻狗,輕的好像風在我的發梢停留。那一刻我居然呆愣住了,不僅僅是因為他是第一個摸我頭的人,還因為他剛剛瞬間綻放的一個笑容,乾淨的像山間潺潺流淌的溪水。

"你頭發上有個紙屑。"他解釋道,攤開手給我看了。

我不知道作何反應,有些手足無措。

"把你試卷給我看看。"

他翻了翻卷子,有點驚訝。"嗯?你連最後一道題都會,為什麼不把前麵的都寫上?"

"我、我隻想做一道題。"我努力平緩地說著話,好讓這嘶啞的聲音聽起來很順暢。

"嗯?"聽起來他很疑惑。

"很、很奇怪嗎?"也許很多人的目標是全部,但我的目標隻是其中的一個小部分。

"嗯。"他道。"這樣吧,你今天把倒數第二大題做了。"

他把卷子翻到正麵,推到了我麵前。我猶豫了一會,還是決定聽他的。

"餘風慕,最後一道大題,全班隻有你做對了,能不能給我講講嘛。"一個女生走過來找他,是文婭妮。

文婭妮很漂亮,她就好像展覽台上華麗精致的碎石珠寶,驚豔又閃耀。我知道她,是因為她跟餘風慕大多數時間都在一起。他們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金童玉女,天生一對,佳偶天成。

"欸,你是隔壁班的吧,你叫黎……黎……"文婭妮略有些驚奇地問。

"黎沅,沅有芷兮澧有蘭。"餘風慕替她說出了我的名字。

"啊,對,想起來了。"她抿著嘴笑,讓我想起了曾經養過的含羞草開的粉紫色花朵。那朵花在它盛開的最燦爛的時候,花瓣碎了一地。

"你真幸運,風慕他啊,雖然成績很好,但他很少願意給彆人輔導。你是怎麼說動他的啊?"她一邊問我,一邊自然而然地坐在了餘風慕前桌的空位上,把卷子平攤在餘風慕的前麵。

"蔣夏老師請的。"我低頭說道,在她麵前,我總有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羨慕嫉妒一個女生,連我自己也忍不住嫌棄自己。

"蔣老師啊,怪不得,快給我講,不要耽誤了黎沅同學學習了。"

餘風慕一邊繼續演算剛才的題,一邊對文婭妮道:"教輔77頁有原題型解析,自己去看。"

"看不懂嘛,你給我講。"文婭妮朝他撒嬌賣萌的說道。

餘風慕眉頭一皺,那雙灰色的眼睛看向我,隨後他催促我道:"不要走神,快點寫。"

文婭妮也看向我,雖然麵帶微笑,笑意卻不達眼底。我總是會不由自主的揣測彆人的想法,我知道文婭妮肯定希望這裡沒有我。

我低頭老老實實地開始做卷子,旁邊傳來餘風慕給文婭妮講題的聲音,聲音清冷如山間泉水,聽起來乾淨清澈。

他會仔細地給文婭妮講清楚,也會不厭其煩地回答她提出來的每一個問題。

不知道為什麼這場景有些刺眼,餘風慕本應和我在一起,輔導我。我就可以和他單獨在一起,這是個很好的計劃,卻被文婭妮打亂了。

半個小時轉瞬即逝,教室裡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我還沒有一點頭緒。思緒已經被旁邊的兩個人擾亂,再也集中不起來。餘風慕已經做完了半張卷子,我偷瞟了一下,他選擇性地做了試卷最有挑戰性的那幾道。

"不會嗎?"他問我。

我點了點頭。

他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對文婭妮道:"你先回去,我給他講一講。"

"又要不了多久,我等你啊。再說了,宋叔沒接到你,你媽該……。"文婭妮有些著急。

"我知道,你先走。"餘風慕看了她一眼。

餘風慕總是這樣清醒又糊塗,他的理智告訴他會有什麼後果。縱使知道後果,他也會毫不猶豫地去做。文婭妮咬了咬嘴唇,眼神有些黯淡。

我看了看文婭妮,又看了看餘風慕,最後把試卷和背包抓起來扭頭就跑出了教室。

實際上我並沒有走,而是藏在樓梯拐角的扶手後,看著他和文婭妮鎖了教室,一同離開。

我不遠不近地跟在了他們後麵。

夕陽西下,他和文婭妮的影子被拉長,餘暉透過路旁的樹葉間的縫隙,將婆娑的樹影打在他們身上。往來的學生有很多,三三兩兩,卻沒有比他們更耀眼的存在。

兩人都是學校的風雲人物,過往的人頻頻側目,他們也會和認識的人打招呼。

我穿過路旁一排排的樹影,躬著背,垂著頭認真行走。隻是,偶爾會抬起頭看著前麵的那一對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