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逢知坐在主桌席沒到十分鐘,就成了眾人議論的焦點。
她靜靜地坐著,像一麵鏡子,感受著每個人看向她的眉眼神情。
遠楓二姑看她,是斜著打量,大姑誇張,直接用下巴看人,他父親則是將輕蔑一貫到底,搭配迷之微笑,內心戲十足。
且不管其他親友的目光,也算是百花齊放了。
夏夏對大家投來的關注,心知肚明,她懂這些側目和猜忌。隻是,她全然地,不在意。
孤傲的夏逢知,什麼時候在乎過彆人的眼光!
直到她意識到孟雅雲和朋友也在偷偷地打量自己時,便覺得今天可能真的不同尋常。
這時,二姑和姑父離開主桌,準備上台。主桌空出了位置。
大姑繼續絮叨,不加掩飾地對林佑祥說:“男人果然都喜歡年輕的!遠楓這次隨了你!”
“哼!他可沒我這兩下子”林佑祥對自己的那些風流韻事一直引以為傲。
“就是你開得好頭!”大姑撇著嘴說。
“那她也配不上我兒子!”林佑祥的聲音雖然故意放小,夏夏多少也清晰聽見。
林佑祥說完一瞥,和夏夏目光交接,便端正了一下坐姿,俯視著夏夏:“你父親是工薪階層?”
夏夏心想,剛剛說得清清楚楚,你重複問個毛,一看就是故意的。
夏夏停頓,笑著:“遠楓媽媽怎麼沒來?”
林佑祥突然把要說的話噎了回去,語氣低沉:她比較忙。
“不是因為家庭關係不和諧就好!”夏夏故意含沙射影,學著林佑祥剛剛的態度。
隻見林佑祥震驚地看著她,神情姿態像是在說:“大膽!你哪來的膽子!這樣對我說話。”
卻讓大姑先開了口:“囡囡,你說這些不合適吧!佑祥可是長輩!”
“哦!隻是剛剛聽到你們的談話有感而發罷了!”夏夏不屑一顧。
她心想,本是父慈子孝,豈能任你不慈,隨便踐踏晚輩。
遠楓嘴角一翹,差點笑出聲,他感慨,在對待自家奇葩長輩這件事上,夏夏果然隨夫。
遠楓繼續煽風點火:“大姑,明年我倆結婚,你的紅包可不能給得比我姐少!”
大姑一聽,氣得扭過身子,白眼飛到天外。心想,遠楓第一次開口提結婚,竟然要跟這樣沒有家教的丫頭。
遠楓看著鬆弛又灑脫的夏夏,有些意外。她不像孟雅雲,一旦進入這樣的場合,雅雲總是將得體發揮極致,無底線地討好家長。
夏逢知的野生感,是旺盛而耀眼了。
夏夏見人們都來者不善,也沒見著美含的身影,便無聊地和蔣正豪發起了微信。
他是紀陽的同門學弟,本來與他約好下午兩點去看看他運營的讀書會的盛況。
不料情況有變,蔣正豪竟試圖說服夏夏以相親女嘉賓的身份參加讀書會,彌補人員不足的問題。
夏夏對蔣正豪的要求感到十分無語,可抬頭看看這些親戚依然無語。便生無可戀地發起呆來。
遠楓體諒道:“想走嗎?”
“想!”夏夏目視前方,眼睜睜地看著孟雅雲帶著她的朋友朝自己走來。
孟雅雲直接坐到了二姑的座位,挨著大姑,和遠楓中間空著一個座位。
“雅雲,昨天我還在你家的美容院做的臉呢!”大姑握著孟雅雲的手眉開眼笑。
孟雅雲低眉順目,有話不快說,矯揉造作的樣子著實誇張,夏夏覺得還是繼續低頭看蔣正豪的哀求比較好。
蔣正豪雙膝跪地:“大俠!江湖救急啊!我可是紀陽的親學弟!您隻需要配合兩個小時!”
“不行!我有男朋友!”夏夏回複。
“你可以從更加深入的視角了解讀書會的運作呀!”蔣正豪不死心。
實際上,他是先斬後奏,已經自作主張拿著夏夏的照片引來不少顧客,所以此刻顯得格外赤誠!
這時大姑看著一直低頭玩手機的夏夏十分不順眼。感歎著夏夏既不懂事,又不講禮貌,和孟雅雲簡直是天壤之彆。
“夏夏,你去給姑姑拿一塊蛋糕!”大姑故意使喚夏夏,打斷了她和蔣正豪的聊天。
夏夏抬頭一看,孟雅雲正和遠楓熱聊,所以大姑有意支開她,便無所謂地起身去拿。
她拿著蛋糕悠悠地往回走,看著另一邊的新娘子也走過來敬酒。又看著孟雅雲過於開心地和遠楓談笑,還不時地把手放到遠楓的腿上。
夏夏一氣之下回複蔣正豪:下午的相親局讀書會,我就當劇本殺玩玩!
蔣正豪正愁著,下午的讀書會夏夏不配合怎麼辦,卻突然峰回路轉,連連回複:大恩不言謝!
夏夏心想這孟雅雲不僅不避嫌,還處處要樹立優雅大氣人設,收攏人心,妥妥心機女一枚。
活得這麼擰巴有意思嗎?夏夏越走越近,也聽不清遠楓在和她說什麼。
孟雅雲說:“沒想到你把公司搞這麼大!”
“下一步還會更大,現在隻是前期階段。”遠楓平靜地說,雅雲的酸意湧現心頭。
“有結婚的打算嗎?”雅雲笑著說。
“看她想什麼時候結……”林遠楓繼續平靜地說。
夏夏走了過來,結果孟雅雲的臉上的笑容正漸漸消失。
白月光?哼,最多是碗白米飯!夏夏瞬間又自信起來。
這時,新娘子過來敬酒,站到圓桌中央,一下子把遠楓和孟雅雲緊緊地擠到一起。
夏夏大步走過去插入二人中間,勉強地舉起酒杯,推推搡搡地,和著新人一起喝喜酒。
可沒等酒到嘴邊,孟雅雲被朋友推了一下,手裡的酒便灑在了夏夏的外搭小衫上。
雖說二人無怨無仇,但是孟雅雲把酒灑到了夏逢知身上,瞬間掀起了話題高潮。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孟雅雲嘴上道歉,也沒見其他行動。
大姑更是橫叉一腳:“沒關係!二三百塊錢的衣服!扔了也罷!”
夏夏脫下外搭,露出吊帶,更加襯托著夏夏漂亮的肩頸。
她把衣服往地上一扔,對孟雅雲說:“不必道歉,給我買一件一模一樣的就行!”
遠楓把西裝外套脫下來,搭在夏夏的肩上:“雅雲,新衣服送我公司啊。”
然後兩個人手牽手,說說笑笑地走了,夏夏加快腳步說:“我正著急去讀書會呢!快送我去!有點來不及了。”
夏夏從不心慈手軟,但從來不在乎這些。她的時間要用在自己喜歡的事情上。
比如運營讀書會!她有這樣的想法很久了,試圖新店營業就把這套程序嵌入店內。紀陽一直也在這個方向努力了。
兩人走後,遠楓開車送夏夏去讀書會,實際是與一家茶館合作舉辦,對於是以夏夏什麼身份參與其中的,林遠楓仍一無所知。
在去讀書會的途中,夏夏開玩笑:“我和孟雅雲像嗎?”
“像個屁!”遠楓不屑。
“你喜歡那種假假咕咕的女生?”夏夏吐槽。
“今天她確實有點用力過猛”遠楓說。
“一開始我覺得我倆氣質有些像,後麵細體會,我倆是完全兩種人!”夏夏說。
“你吃醋了?”遠楓滿意地笑著。
“這種對手,我都沒放在眼裡”夏夏自信地說。
“美含,怎麼一溜煙不見了!”夏夏問。
“在婆家桌那邊!”
“她不是娘家人嗎?”
“你沒看到紀如昶在婆家那桌坐著嗎?”
“啊?他倆不會有事兒吧!”夏夏突然感到沒有見證這段好戲,真是白來一趟。
下車後,夏夏快步離開,掩飾著自己歉疚又激動的內心。
讀書會現場,五男五女,每個人拿著一本《霍亂時期的愛情》,像模像樣地跟著主持人的指引,開始了活動。
夏夏看到了自己的名簽和照片擺放在桌子上,明白了,蔣正豪不是江湖救急而是有備而來。
第一個環節是自我介紹,說出職業。
當夏夏說出自己是無業遊民時,她敏銳地看到聚焦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瞬間暗淡。
旁邊一位女生打斷道:“大學畢業以後就一直沒找工作嗎?”
夏夏說:“畢業就一直漂泊,當過服務員,做過自媒體,居無定所。”
不出所料,夏夏頃刻之間從最受歡迎的女嘉賓變成了最受唾棄的女嘉賓。她的存在似乎拉低了整體檔次,不受待見。
這樣正中夏夏心意,不至於招蜂引蝶,也能更好地觀察讀書會的運營。
第二個環節就是分享心得,大家說著空泛的話,話裡話外透露著自己的財力,魅力,刀光劍影,精彩絕倫。
夏夏則純粹地從文學角度分享心得,氣氛到她這裡再次降到冰點。
第三個環節是闡述自己的愛情觀,夏夏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大家竟紛紛嘲笑。
這一天,夏夏在不同群體裡都被孤立,也不得不感慨社會實在是現實啊。
時間無聊地過去,林遠楓已經在樓下等候,準備接她回家,他卻不知道夏夏正在“相親”。
“我在一樓大廳等你”遠楓發來微信。
夏夏看到信息,多少有些慌亂。忙回:“看到我,先彆說話!”
正好活動結束,大家一齊下樓,夏夏故意走在最後麵,結果林遠楓西裝革履地翹首企盼的樣子,吸引了正在下樓女嘉賓的注意。
女嘉賓故意搭茬:“先生,你在等誰呢。”
夏夏一看遠楓要跟女嘉賓說話,急中生智,大喊一聲:“哥!你來接我了!”
這樣一喊,前前後後的人們都注目過來。大家心照不宣地感慨,這夏逢知不學無術,不找工作,原來是富二代啊!
當人群中有一個人念出“富二代”三個字,仿佛夏夏便擁有了富二代的身份。
瞬間,人們把富二代的濾鏡套在她的身上,竟把那些居無定所的經曆合理化了。
不管男的女的,一股腦地都開始索要夏夏的微信。
一時間,夏夏發現效果適得其反,便亂說一通:我哥也單身!
這話一說,幾位女嘉賓的眼睛都在發光,直接轉向林遠楓要微信。
林遠楓黑著臉,拉起夏夏的胳膊就往外走,還配合著說“咱爸咱媽等著呢,還不快走!”
兩人快速離開的背影,留給大家的是深深的遺憾,幾位男生遺憾自己竟沒有慧眼識得夏夏這個明珠。
夏夏一上車,蔣正豪發來微信:“您的大恩大德我小蔣沒齒難忘!”
夏夏便把聊天記錄給遠楓看。雖然解釋得通,但遠楓還是生氣。
在他心裡,任何男生居心不良地打量夏夏都不行。
“誰是你哥啊!你咋想的?”林遠楓看來是真生氣了!
夏夏自知理虧:“就是個惡作劇!”
一路上夏夏都在哄遠楓,要親親要抱抱的,遠楓早早就消了氣,卻故意繃著臉,直到下了車,夏夏便雙手跨住林遠楓的腰,哄著說:“我是你的腰包,下不來了!”
林遠楓微微一笑,扶起夏夏,親了一下。
進來電梯,夏夏又把手斜挎在林遠楓的脖子上說“我是你的斜挎包!你拿不下來!”
兩個人就這樣邊玩邊走,踉踉蹌蹌黏黏糊糊地開門進屋。遠楓早就按耐不住,他恨不得立刻把夏夏撲倒。
一進門夏夏鬆開手,開燈,轉身,林遠楓的吻便撲麵而來,一套動作行雲流水。
他抱起她,她雙腿纏著他的腰,無休無止似的吻了起來,邊吻邊朝臥室走去。
走到客廳連廊,遠楓突然鬆開手定住,夏夏掉了下來。隻見一個女人站在連廊的另一端。
林遠楓說:“媽!你怎麼來了?”
夏夏紅著臉,瞪著雙眼:“阿姨好!”
遠楓的媽媽任薇,擺了擺手:“你們繼續!你們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