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陽離開後的第二天,夏夏從饑餓中醒來,身體虛弱,雖餓,卻也毫無胃口。
這時,阿霜嬉皮笑臉地推開門說:“夏夏姐,蘇斯茗的外賣,和林總的外賣都到了,你吃誰的?”
夏夏一聽眼前一亮:“呦,這是讓我翻牌子嗎?”
“是的,您現在大權在握!”阿霜順勢玩笑著。
夏夏猛然坐起,想到小茗是上午的航班連說:“小茗幾點走?”
“吃完飯就走了。”阿霜微笑著說。
夏夏披頭散發地出來吃飯,煞白的嘴唇和黑色的眼圈十分驚悚。
小茗擔憂地說“來,喝點粥!你是喝我買的,還是喝林遠楓買的?”
“哼,當然喝我男朋友買的。”夏夏笑著,滿眼流出熱戀中的黏膩因子。
“夏逢知,你可彆戀愛腦啊!”蘇斯茗發自內心地提醒著夏夏。
“放心吧,林遠楓是戀愛腦,我不是。”夏夏自信地說,卻毫無說服力。畢竟她一手喝粥,另一隻手拿著手機不停地給林遠楓發信息。
阿霜搖著頭說:“夏夏姐,微信不離手,時刻報備著,確實是戀愛腦的症狀之一啊!”
夏夏誇張地說:“我這是批閱林遠楓發來的信息,一晚上五十幾條,看不完呀!”
“天啊,林遠楓的霸總人設在我這裡坍塌了!”阿霜感慨著。
“什麼霸總,就是個粘人精!”夏夏笑著,故意逗阿霜說道。
“夏夏姐,我得跟你說一聲,我也要走了。”阿霜話音剛落就把夏夏嚇得臉色發青,到嘴邊的粥都不香了。
阿霜見狀連忙解釋:“我姑姑讓我去她家過年,就得提前一周回去。但是,你要是需要我,我可以不回去的!”
夏夏一聽,又把粥喝下去了,放下懸著的心說:“連你也嚇我,你要是也走,我就得反思自己了。”
“我保證我一定回來,我就跟著你,夏夏姐。就算你跟林遠楓結婚了,我也跟著你!”阿霜撒嬌地說。
“嗯,隻有阿霜對我是真愛!”夏夏看著蘇斯茗,含沙射影地說。
“我也一定回來。但紀陽真不回來了?為什麼啊?”蘇斯茗說。
“她說不回來,就不會回來。”夏夏越說越落寞,不想再多說。
吃完飯,夏夏開著車,把阿霜送到店裡,又把小茗送到送到機場。回來途中頭痛欲裂,她把車停到路邊嘩嘩嘔吐起來。
她強忍著疼痛,抱著筆記本去社區醫院打了滴流,邊打藥邊編輯要遞交給齊安娜的產品廣告方案。
遠楓問她在乾嘛,她隻簡單地說在家裡休息。
她不敢告訴他,自己在拚命滿足齊安娜的口味,為了一個小小的廣告方案而委曲求全,怕徒給他增加內部矛盾。
她也不敢讓他看見,自己這副虛弱的樣子,他也回不來,徒增擔心不說,還會打擾自己的辦事節奏。
長久以來,夏逢知已經習慣在孤獨中堅韌地生存,看淡坎坷,生是為了自己的生,死是無關他人的死。
藥水一滴一滴流進靜脈,她用一隻手製作著PPT,在退燒藥、葡萄糖、抗生素的合力作用下,體溫逐漸恢複,戰鬥欲又逐漸燃起。
夏夏一會兒覺得不如毀約賠償,一會兒又覺得自己可以憑實力扭轉局麵。
她拔掉針頭,拖著病軀,以最憔悴的樣子和最不服的態度來到尚陽集團,準時赴約。
夏夏離安娜越近,便越發覺得這場交鋒是遲早的事情,齊安娜的囂張跋扈她見識過,她不會輕易放過自己。
可今天的齊安娜卻慈眉善目地坐在辦公室,一改上次的浮誇造型,這次著裝職業,以一種公事公辦的架勢俯瞰著夏夏。
齊安娜把手一伸,溫和地說:“方案給我看看”。
夏夏把U盤遞給她,齊安娜姿態十分專業地翻閱著,一邊翻閱一邊搖頭。
“不行呀,沒有亮點,沒有創新點,看點有待改進!”齊安娜拿腔拿調地說。
“勞煩您提出寶貴的意見,我回去修改!”夏夏弱弱地說。
“你已經被五殺了,改也沒用!你吃不了這碗飯!”齊安娜故意打擊她說,舉手投足的優越感一覽無遺。
“當初是您向我發出的合作邀請,不知道您看中了我哪方麵能力,我可以強化一下!”夏夏委婉地說。
“當初看中你的勤奮和,誠實。但顯然看錯了!”齊安娜把電腦一合,話裡有話。
然後她便目不轉睛地盯著夏夏,這一刻夏夏才意識到齊總監今天的武器是“溫柔刀”。
夏夏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不再客氣地說:“齊總監,您有話直說!”
齊安娜笑了,假得不能再假:“咱們換個環境談一談,效果可能會比較好!”
“那我先走了!”夏夏見齊安娜要耍花樣,便起身就走。
“走,換個地方,把咱們之間的事情攤開來,好好聊一聊!”齊安娜直接走過來,攔住夏夏,態度溫和地說。
“所以,你也承認我們之間有事情,你在找茬?”夏夏平靜地說。
“走吧,總要說開了,我和遠楓的事情你應該也知道。”齊安娜又穿上大衣說。
夏夏正猶豫著,隻聽齊安娜又爽快地說“方案通過了,就用這一稿!走吧,跟我出去聊聊”。
就這樣,齊安娜挎著夏夏,像好姐妹一樣,在眾目睽睽之下,一起離開,同事都說安娜大氣!
而虛弱的夏夏又開始發燒,迷迷糊糊地被齊安娜帶到了一家酒吧包間。
“大家看,我把誰給你們帶來了?”齊安娜一進酒吧包間,就吆喝起來。
人們從四麵圍過來,極具壓迫感,有奇裝異服的,有濃妝豔抹的,還有喝得忘乎所以的,一時間,夏夏不知所措。
所有人都用異樣的眼神在審視她,好像她長了三頭六臂一樣值得人們品鑒圍觀。
一個女生說:“好年輕啊,我要是男人我也喜歡!”
一個男生說:“一看就不乖,我不喜歡!”
夏夏在眾人的審視中,漸漸失去耐心,沒人察覺到她已臉色蒼白,反而感到被燈光映襯得分外紅潤。
她靠近齊安娜說“我發燒了,不舒服,先走了。”
這時王維琦扒開人牆鑽了出來,像一位講解員似的介紹說“大家可看好了,這位,一手傍著大老板,一手傍著大明星!”
夏夏看到王維琦的臉瞬間恍然大悟。這個人曾來咖啡店氣死白賴地要加自己微信,原來是齊安娜的朋友。
此地不宜久留,夏夏直奔門口,又被王維琦一把拉了回來。他一副身經百戰的樣子,端著一盅彩虹色的雞尾酒說“來了就想走?不講江湖道義啊!”
“齊安娜,你找這麼多人欺負我,算什麼本事!”夏夏衝安娜喊道。
“不好意思,美女,讓安娜不開心的人就是讓我們不開心。”王維琦繼續說。
齊安娜站起來緩緩地走到夏夏麵前,用冷漠的目光看著夏夏,沒說一句,上來就是一巴掌。
聲音清脆,夏夏的臉頰便多了一個清晰的掌印。
夏逢知沒有因為對方人多勢眾就膽怯,反而激發了她的鬥誌,她也一揮手,又被王維琦拉住了,沒有還回去。
她便開始破口大罵:“靠,上來就打人,真了不起啊,我還就不吃這套。出門你就會被車壓死!”
安娜麵無表情,活動著手腕,悠悠地說:“什麼時候在一起的?”
“關你屁事!”夏夏不屑地說,趁大家不注意上去就踹齊安娜一腳。
安娜打了一個趔趄,上去就薅夏夏的頭發,兩個女人就這樣難解難分,周圍的朋友繼續吞雲吐霧,置之不理,隻有王維琦上前拉架。
隻見王維琦抱住夏夏的腰一拽,兩個女生解綁,王維琦順勢又一甩,夏夏的手機從口袋裡飛了出去,夏夏也直接被甩到了地上,尾椎重重地磕到地麵,讓人一下站不起來。
夏夏趴下了去撿手機,突然眼前突然漆黑,失去了意識。
夏夏暈倒了,身體癱軟在地上,一動不動。齊安娜最先嚇壞了,尖叫著說“快叫救護車!”
一時間,包間裡的人走的走,跑的跑,把夏夏掉在地上的手機踢到了沙發底下,齊安娜則坐在地上,雙腿發軟,不停地試探夏夏的氣息。
“安娜,放心,看樣隻是發燒暈倒了。”王維琦在一邊安慰著說。
齊安娜哭了:“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林遠楓可能會殺了我!”
而遠楓也像有所感應一樣,一直給夏夏撥打著電話。電話卻在遠處的沙發下震動,始終無人接聽。
到了醫院,夏夏直接被醫生推進急診室,齊安娜嚇得更是六神無主,連連跺腳。
她衝上去抓住一位醫生就說:“醫生,她是不是沒事,她隻是發燒了?”
醫生卻氣急敗壞地說:“人都醒不過來了!哪看出來沒事的!”
齊安娜顫抖著手,沒敢直接告訴林遠楓,隻是給林美含撥去電話說:“美含,你能聯係上夏逢知的家人嗎?”
“齊安娜!你把夏逢知怎麼了?”林美含反應迅速,衝安娜大喊著。
“我和夏夏晚上一起吃飯,她暈倒了,現在在急診室…”齊安娜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支支吾吾地說。
“齊安娜!夏逢知要是有事!我跟你沒完!在哪個醫院呢,我這就過去。”林美含瞬間提高音量,齊安娜不由得把聽筒離耳邊再遠一些。
另一邊的林遠楓一麵在酒桌上應酬,一麵盯著電話,又安慰自己想:“夏夏隻是丟三落四,手機沒帶在身邊…”
林美含開車抵達醫院時,還穿著真絲睡衣,她雖矮安娜一頭,但指著安娜的鼻子,狠狠地說:“這件事,我跟你沒完!”
這時,夏夏被推了出來,醫生麵色平靜地說:“沒有大礙,隻是體力不支暈倒了。體溫高,低血糖,貧血。其他還得進一步檢查。”
齊安娜在一旁長呼一口氣,恢複了八成狀態。醫生又問:“她胳膊、大腿、臉頰都有淤青,是打架了嗎?”
林美含一聽,瞪著眼睛看著安娜,安娜則小聲說:“她自己摔了一跤!”
“齊安娜這筆賬我記著,我現在去辦住院,夏夏醒來,我再找你算賬!”美含不想在醫院惹是生非。
“美含,你把我想成什麼人了!夏夏醒來,你可以問她。”齊安娜心虛地說。
林美含一邊排隊繳費一邊打通了林遠楓的電話。
八點多,遠楓的飯局正進行到高潮——一群中年男子們儘顯油膩的階段。
“哥,夏夏暈倒了,體力不支,醫生說不嚴重。我先盯著。你放心吧!”林美含言簡意賅地說。
“在哪暈倒的?”
“應該是被齊安娜欺負了,身上有淤青。”
“你把醫院地址發給我!”林遠楓聲音低沉,表麵平靜,卻慌得手抖。
遠楓直接從飯桌撤下來,直奔首都機場。行李都沒拿。
夏夏被推進了高級病房,沒有醒來。
林美含湊上去看著夏夏蒼白的臉色,很心疼,問醫生為什麼還沒醒?醫生說可能是睡著了,太疲憊了。
美含看著夏夏掛著水,吸著氧,帶著心率監護器,忽然覺得生活的真麵目,不在絢爛的夜店裡,而在冰冷的醫院裡。
林美含跑上跑下,繳費,開藥,去超市填補一些用品,她穿梭在夜晚的醫院中,路過一些急救人員推著的擔架,路過鮮血淋漓的傷者,路過慌張痛哭的家屬。
她又回到病房,看著夏夏,在安安穩穩地睡著。這一刻,她仿佛體會到了一種偉大的平靜。關於潮汐潮落,自然生長的平靜。
不急不躁,讓思路自然地從心裡生長,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專注貫穿始終,水到渠成。
夏夏睡得很沉很沉,她已經深深地夢魘,完全醒不過來。對外界發生的一切更無法感知。
她夢到了媽媽,媽媽很美,臉上沒有皺紋,總在笑著對她說“夏夏,弄錯了,我沒有死!”
夏夏驚恐地看著她,隻說:“不對,你死了。”
然後又會換另一個的場景,再次遇見媽媽,她又問:“媽,你不是死了嗎?”
“沒死啊,我一直活著呢”媽媽淡然地說。
夏夏便十分錯愕地說“不對啊,你的骨灰已經被我放在骨灰盒裡了。”
“那個不是我的骨灰,弄錯了!”媽媽笑著說。
“啊?那這段時間你去哪了?”夏夏不敢接近夢裡出現的媽媽。
“我還在家裡啊!”媽媽自然地說。
夏夏,陡然驚恐,不停地回想關於葬禮的每個細節,然後突然驚醒。
醒來時,病房裡空無一人,夏夏看著寬敞的房間,聞到濃烈的消毒水味兒,鼻子裡插著氧氣管,原來自己躺在了醫院。
她感到臉上很濕潤,一摸才意識到自己在夢中哭了好久,淚水已經模糊了眼睛。
她想拿手機,卻回想起來手機掉在了酒吧。
她想告訴遠楓自己在醫院裡,告訴阿霜自己很好彆擔心。可是此刻,她什麼都做不了,隻能孤零零地躺在原地。
原來孤獨是這樣的感覺。仿佛自己不是躺在醫院,而是某個不被人知曉的角落裡。
她渴望有一個人出現,把她帶回到家裡,或者是咖啡館裡,讓她可以看到熟悉的環境。
她渴望有一個人出現,把她從角落裡解救出來,哪怕上天入地,重生重來。
夏夏努力地坐了起來,卻抵抗不了突然的暈眩,便又把眼睛閉起來緩解,像在一個黑暗的漩渦裡不停地打轉一樣,停不下來。
鎮定片刻,她再次站起,看到牆上的鐘表是,淩晨四點,她邁著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地朝衛生間走去。
短短的幾步距離,她竟走得滿身是汗,突然她聽到衛生間裡的衝水聲音。便定住腳步,屏住呼吸,恐懼再次襲來。
她看著衛生間的門把手轉了一圈,門一開,林遠楓出現在自己的麵前。
一看到遠楓,她頃刻間放鬆下來,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淚水噴射而出。
遠楓有些嚇壞了,公主抱著夏夏,三步便又把她放到了病床上。
夏夏哭著說:“遠楓,我想上廁所!”
遠楓又公主抱著夏夏去了衛生間…
然後又抱回到病床上,夏夏一直不鬆手,兩人便一直在床上抱著。
她說:“我不是在做夢吧?”
他說:“夏夏,不用害怕了,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