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逢知!你個大色迷!讓你撩,找上門來了!”蘇斯茗激動地在屋子裡打轉。
“說人話!說重點。”夏夏正忙活著用透明膠帶纏緊褲腳,為傍晚去磕長頭做準備。
“閆禹城剛剛問我你的地址,他要來找你!你說怎麼辦吧!”小茗數落著夏夏。
“什麼怎麼辦,談唄!”夏夏不以為然地說。
“你是不是寂寞了,你不能這麼隨便啊!”蘇斯茗自己到處留情,還嘲諷起夏夏來。
“要不談話,要不談戀愛,怎麼都得談一談!你瞎轉悠什麼!”夏夏冷靜地說。
“我期待啊,這熱鬨我不看白不看啊。”小茗在一旁激動著。
說著說著,敲門聲來了,蘇斯茗飛奔過去,門唰地打開。
夏夏蹲在地上抬頭一看,是一位穿著白色襯衫的青澀少年,這位少年正用乾淨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真誠不二。
“夏逢知,有時間嗎?咱倆出去走走?”小閆站在門口說。
“我和蘇斯茗去大昭寺磕長頭,你去不去?”夏夏反問他。
“去!”小閆不知夏夏所雲,他本著唯命是從的原則答應下來。
“蘇斯茗,給他找一件臟衣服,他這一身沒辦法運動!”夏夏說。
小茗回屋去找衣褲,夏夏繼續撕扯著透明膠帶,纏自己的袖口。
閆禹城並不知道接下來到底是去乾嘛,隻是懵懵地被兩個人拉過來拉過去,換完衣服,又被夏夏纏褲管口。
“所以,我們一會兒是去做什麼?”小閆問。
隻聽夏夏一字一句地說“去繞大昭寺一圈磕長頭!”
“為什麼要去磕長頭?是要趴在地上嗎?”小閆瞪大眼睛問。
“夏逢知說可以淨化心靈!走吧,兄弟,體驗體驗。”小茗一邊一邊擺弄著脖子上的項鏈,一邊說。
“把你的項鏈摘下來!多不方便!”夏夏衝小茗喊到。
小茗乖乖地把鏈子摘下來,不耐煩地說“走吧!”
三個人著裝怪異卻信誓旦旦地出門了,小閆總是時不時地湊到夏夏耳邊說“昨天說的算數嗎?我同意交往,你呢?”
“等淨化完心靈,咱倆慢慢說行嗎?”夏夏笑著,越發感到小閆像個小朋友一樣簡單可愛。
三個年輕人在太陽落山前開始匍匐磕頭,小茗、夏夏、小閆排成縱隊,像模像樣節奏緊湊地朝拜,每一個動作都非常標準非常誠懇。
中途累了,他們就坐在路邊休息片刻,沒有過多的語言,沉默化作一股力量,給迷茫的年輕人深度的滋養。
在他們心中這不僅僅是運動,更是一種盛大的儀式,既然開始,就要完成,充斥著莫名的信仰。
將近三個小時的運動量,完成後,幾人都筋疲力儘,他們一動不動地坐在路邊。
灰頭土臉席地而坐的樣子十分質樸,與俊男美女四個字毫無關係。
“餓!姐,我餓了。”小茗開始嚷嚷。
“走,姐姐請客吃烤串去。”夏夏起身說。
三人累得甚至走不到燒烤店,隨意進了一家餐館就大快朵頤地吃了起來。
“你們看到有些當地人邊磕頭邊說著什麼嗎?”夏逢知邊吃邊說。
“聽不懂!我也念叨了,我許願自己今年能賺一百萬!”蘇斯茗說。
“其實我也說了,萬一準呢,頭也不白磕,我說的是要健康要忠於自己!”夏夏說。
然後,小茗和夏夏齊刷刷地看著閆禹城問“你念叨什麼了?”
小閆臉突然紅了,十分羞赧地說:“我念叨的是,希望夏逢知能夠做我女朋友!”
“我去!我去!你追個夏逢知,還用驚動驚動佛祖?”蘇斯茗一蹦三尺高,“哥們兒!你編的吧!”
“屁啊,誰信啊!”夏夏一時間對小閆的回答也隻有瞠目結舌。
“閆禹城,你這是純愛啊!匍匐三個小時,就為了夏逢知能做你女朋友?”蘇斯茗再次興奮地質疑著。
可小閆一臉無辜地說“騙你們乾啥,我就想看看磕頭能不能實現心中所願!”
“媽呀!我這要是不同意做你女朋友,那就說明磕長頭沒用!?”夏夏順著小閆的邏輯,驚訝地說。
“閆禹城,你這招實在是高!夏夏你得答應他,要不我今年發財就無望了。”小茗在一旁連連感歎。
閆禹城盯著夏夏,態度十分認真,他又問了一遍“那,昨天的話還算數嗎?”
夏夏沒有吱聲,停下手中的碗筷,思考三秒,乾脆利落地說:“說話算話,頭不白磕!”
小閆一聽,瞬間眉開眼笑。這一操作,震驚了一旁的蘇斯茗。
“好!磕長頭活動,第一位實現願望的人產生了!”小茗起哄著。
夏夏吃著飯,看著閆禹城,準確的說是自己的男朋友。
而閆禹城已無心吃飯,用那雙真摯的大眼睛看著夏逢知的一舉一動,準確的說是自己女朋友的一舉一動。
“吃飯啊!看我乾嘛?”夏夏對小閆說。
“你好看!”
“她好看?”蘇斯茗翻著白眼又說“夏逢知你今天洗臉了嗎?”
“嗯,還真沒洗!哈哈哈!”夏夏大笑。
“沒洗臉,滿臉是油,能好看?”小茗喋喋不休。
“哼!我男朋友就覺得好看!怎麼了!”夏夏笑著,故意氣小茗。
閆禹城則遞給小茗手機說:“來,給我倆拍個合照,我要官宣。”
小茗邊拍邊說“她都沒洗臉,你官宣啥啊!”
“我無所謂!”夏夏配合著拍,哄男友就像哄小孩一樣自然。
剛拍了幾張照片,閆禹城就發到朋友圈了,他舉著手機給夏夏看,瞪著他的桃花眼說:“我官宣了,你也官宣啊!”
“啊?我也要官宣啊!”夏夏憋不住笑。
“要啊!你不想官宣嗎?”小閆擔憂地看著夏夏。
“宣!你隨便發!”夏夏直接把手機遞給了小閆,毫不介意他發什麼照片和文案。
“我朋友圈沒人看的!”夏夏自言自語,畢竟她一年隻發兩個朋友圈,自是不關注這些。
小閆極其滿意地捧著夏夏的手機一頓操作,他精修了圖片,配上了“官宣”兩字。
“發好了!”小閆乖乖地看著夏夏。
夏夏把筷子一放,擦擦嘴,起身拉起小閆的手,兩人十指緊扣離開餐館。
留下蘇斯茗一個人匪夷所思,莫名其妙。
夏夏和小閆兩人走在拉薩夜晚的大街上,晚風輕柔拂過,彼此春心蕩漾,夏夏不禁感慨“還得活著,真有意思!”
兩個人手握著手,肩並著肩,越貼越近。
夏夏問“你昨天說開學大四,你是哪個大學的?”
“我在上海上學,學表演的。你可以跟我去上海,我畢業後也可以來找你。”
小閆的思維很簡單,話裡話外都在認真地考慮未來,但是他還不知道未來卻沒有那麼簡單。
夏夏看著路燈下兩個人的影子,像一副攝影作品。
影子裡的這個男生要許諾給女生兩個人的未來,而女生知道未來太遠,遠到未來本身已經不再重要了。
“上次在酒吧,有一首歌叫什麼名字啊?你唱得真好聽。”夏夏試圖哼著旋律。
“新歌,挺火的,叫《可能》”小閆說。
“這首歌特彆適合你!”夏夏說。
兩人走了很久,彼此交換著各自的信息,交換著各自的故事。
時間過得很快,站在夏夏住所樓下,兩人又開始難舍難分。
閆禹城輕輕地把夏夏擁入懷裡,夏夏才意識到小閆個子很高,高到自己的額頭隻能貼到他的下巴。
她清晰地聽到小閆心臟在噗通噗通地跳動,非常有力。感受著來自他心底的這份真誠。
回到房間,夏夏開始播放著《可能》這首歌,單曲循環起來。
歌裡唱到:可能時光被吹走,從此無影無蹤;可能故事隻剩下 ,一個難忘的人。
她平靜地孤獨地想著,此生可能與林遠楓再無瓜葛。到頭來,隻是一個難忘的人罷了。
時光向前,記憶推後,她與他的距離隻能越來越遠。遠到她還可以成為其他人的女友、妻子,遠到自己與他再無關聯。
原來忘記不是抹掉的過程,而是一個漸漸淡化的過程。
夏夏便在那些越來越久遠的記憶中淡淡睡去。
第二日醒來時,閆禹城已買好了早餐,坐在客廳等她起來。
蘇斯茗吃得很開心,畢竟他獲得了實實在在的好處。
三人一起吃飯,閆禹城說了四五遍“今天我們要去乾嘛?”
“咱們該乾嘛乾嘛!”夏夏冷冷地說。
被潑冷水的小閆一下子也不說話了,他本來也並不善於交流。
這時夏夏微信來了一個語音通話,來電人是許久沒有聯係的張茜。
“夏逢知!朋友圈那條是真的嗎?”張茜激動地說。
“啊?是我男朋友。”夏夏對張茜的反應感到莫名其妙。
“哈哈哈!林總剛才也看到了照片,黑著臉回辦公室的!”張茜說。
“他怎麼能看到呢?”夏夏很是意外。
“全公司都在傳閱,大家都覺得這個男生比林總帥,陽光暖男啊!”張茜說。
“我的朋友圈這麼多人看嗎?”
“多發一些,都等著更新呢,哈哈哈。”張茜不知在笑什麼。
夏夏掛斷電話,一整個迷茫。仿佛又把她拉回到不久前的生活狀態。
昨晚自己剛剛感慨此生與遠楓再無瓜葛,今天一早他的名字又和自己聯係在一起。
沒過五分鐘,張茜又發來語言說:剛才打電話時,林總過來了。問我你不是應該在北京嗎,我告訴他你去西藏了。
夏夏外放這段語言,小茗和小閆也豎起耳朵聽。
張茜又說:他還問我你為什麼去西藏,我哪裡知道啊,所以你為啥要去西藏啊!
夏夏冷漠地說“不為什麼,我想去哪就去哪!”
“連林遠楓都知道你倆在一起了?這世界真小啊!”小茗感慨著說。
“林遠楓誰啊”小閆問。
“夏逢知前男友!”蘇斯茗說。
“蘇斯茗!不要跟我提那個名字!”夏夏惡狠狠地看著小茗,毫不客氣地說。
小茗乖乖地閉嘴,夏夏則起身開始梳洗打扮。
兩個男生不可思議地看著她,畢竟這副美貌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顯露了。
“你這是要乾嘛去啊?”小茗問。
“去上班!”夏夏準備出門,小閆跟著說“那我送你!”
兩人一走,又留下蘇斯茗一個人坐在餐桌邊匪夷所思,莫名其妙。
小閆跟著夏夏,一路上眼睛不看前方,隻盯著夏夏的臉看,他觀察她的神情,欲言又止,確實不善於表達。
“你去哪兒上班啊?”直到兩個人坐上了公交車,小閆才問出正題。
“去咖啡館當服務員。”夏夏輕描淡寫地說。
“兼職還是?”
“全職,打掃衛生,製作簡單的咖啡,收銀……”夏夏說。
小閆頻頻點頭,也沒有發表任何意見。隻是突然又問“隻有你和蘇斯茗住一起嗎?”
“還有一個女生,她暫時離開兩個月。”夏夏不想多說,她還沒有從林遠楓這個名字中走出來。
這一天,小閆在咖啡館玩手機、看書、睡覺。夏逢知發呆、打掃衛生、製作咖啡……
傍晚下班,兩人一起壓馬路,手牽手,走到酒吧聽小閆彈唱。
夏夏發現這段戀情與同林遠楓的那段幾乎完全不同,簡直是一個相反的世界。
時間在這段感情中被拉長,節奏變慢,兩人仿佛總有用不完的時間。
可是和林遠楓那時,他倆熱烈地相遇,緊緊地抱住又匆匆地分離,匆忙得連好好聽聽音樂看看電影都沒來得及。
漫漫夏夜裡,一夜又一夜,小閆和夏夏總是躲在被窩裡看愛情片。
漫漫夏日裡,一日又一日,小閆和夏夏總是逛著大街看天看雲看斑斑駁駁的人群。
時間變得有張有馳,有明有暗,每一天都是一樣的,平靜清淡。
生活的成本越來越低,欲望越來越少,內心越來越靜,知足且安心。
就這樣兩人度過了一個月,之後的一天傍晚,兩人一如既往壓馬路,小閆接到一通電話。
對方像是用人單位,小閆的態度非常謙卑,對方的聲音凶而急促,夏夏能聽到一些話語。
“這次是個非常好的機會,你是從幾千人裡麵挑出來的!我要看到你的態度!態度!”電話另一段的聲音乾脆果決。
“儘快趕回來,下周一我們麵談!”對方聲音急促。
小閆支支吾吾地說“好,好,可以。”
“你之前說單身,沒談戀愛吧?”對方又問。
“沒談!沒談!”小閆雖然小聲說,夏夏卻也聽得清晰。
夏夏的心緒沒有波動,反而閆禹城掛斷電話卻漲紅了臉。
“夏夏,我麵試獲得了一個重要角色,經紀公司讓我馬上回去。”小閆語無倫次,像個做錯事情的小孩,手足無措著。
“那得慶祝一下啊,我們小閆要當大明星了!”夏夏笑著說。
“剛剛,我說沒有女朋友,也是為了保護我們的感情……”夏夏一句沒問,小閆自顧解釋。
“無所謂!請你吃燒烤,咱們慶祝慶祝。”夏夏拉著小閆便往燒烤店走去。
兩個人吃吃喝喝,都有想說的、說不出來的以及不知道怎麼說的話。
“夏夏,我明天就得回去。”
“你先去忙你的事,我還不想走…”
“我安頓下來,你再來找我。”小閆說。
“我覺得你不了解我,我不會為了任何人停下腳步,除非我想停下來…”夏夏說完這句,兩個人沉默了片刻。
“我怕我們這麼分開就完了…”小閆說出了真正的擔憂,差點哭出來。
“不要過於憂慮沒有發生的事情。你要抓住機會,你要踏踏實實地積累,你才有更大的底氣做人生的選擇!”夏夏用堅定的眼神看著小閆,並鼓勵著他。
可是夏夏越是鼓勵他,他就越淚眼婆娑,最後還是抱著夏夏哭出聲來。
那一刻,夏夏完全無法共情,甚至懷疑小閆的淚水是否真誠。
但也正是在這一刻,在夏逢知心裡,她與閆禹城的這段感情便終止了,戛然而止的止。
又是一段沒有超過三個月戀愛期限的感情,夏夏苦笑。
沒有閆禹城在身邊,夏夏反而更加自在。她能夠更加專注地去看雲、看書、看咖啡店裡來來往往的客人。
她前所未有地安寧。
有些人就是過客,有些人卻怎麼都忘不了。
蘇斯茗打趣說“你半年分手兩次,比我厲害!”
夏夏也無法反駁,這確實是事實。畢竟離彆時哭得跟淚人一樣的小閆,離開後幾乎沒有主動聯係過夏夏。
紀陽在電話另一邊嘴更損:“我這剛走不到兩個月,你都談了一次戀愛又分手了?”
“是挺意外的!”夏夏打趣說道。
“那這次分手怎麼不哭了?”紀陽故意調侃夏夏。
“我隨便在街上拉幾個人就有分手的!”
沒幾天閆禹城朋友圈的官宣就被他刪掉。此後他更加不敢麵對夏夏。實則是不敢麵對自己的薄情。
紀陽說小閆是個好孩子,能夠知道自己做錯了不敢麵對夏夏,總比那些做錯了還給自己找借口的人強。
蘇斯茗從男生的角度給予解讀認為,小閆在等待自己變強大之後再來找夏夏,現在他還在聽人擺布的階段,無法讓夏夏有更多的期待。
果然同性是向著同性的。夏逢知懶得去評價。
在她心裡,小閆像拂過內心的清風,掠過無痕。林遠楓卻像刻在心裡的烙印,想想都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