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沈憐笑的直發抖。
“你到底怎麼在這杏花州闖蕩這麼久的啊,一整個人傻錢多的模樣。”
好一個氣人,我伸出手就朝他露在外麵的白皙胳膊猛掐了一下。
“嘶!下手這麼狠呢你,我不說了就是。”
我心裡鬱悶,理也不想理他,掏出在趙其家偷的一角布料,就在指尖點著,沈憐靠在床頭,饒有興致的看我鼓搗。
一道微弱的光芒從我指尖蔓延出去,直通樓下。
我掀開窗戶往下看,果然看見趙其那廝珠光寶氣,混在人堆裡直勾勾的盯著台上一個年輕的舞娘看。
我扭頭朝沈憐一拜,說了句“後會有期”就推門出去。
我從後方繞過去,悄咪咪地對著趙其虛空畫符,輕輕一吹,那符就貼到了趙其背上,頃刻間消失不見。
我聽見不知是誰輕聲說了一句
“真惡毒。”
扭頭去找,卻沒有任何發現。
“……”
要不是顧著這春香苑的名聲,我就直接抽出浮光把他就地正法了,哪會搞這麼麻煩的,還浪費我一張符。
趙其已經有了反應,隻見他先是狐疑的四處張望,然後像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一樣,慌忙轉身,麵色慘白,哆嗦著嘴巴就往外麵跑,我笑了笑,
死人胚子,祝你今夜好夢。
沈憐忽然出現在二樓欄杆上,吹了聲口哨,登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我抬頭去看,隻見他笑的花枝招展。
“公子~下次再來找奴家,奴家還伺候你~”
聲音輕佻,我差點沒忍住打了個冷顫,努力朝他一笑,
“憐兒身嬌體軟,本公子喜歡的緊,想娶你當八夫人!”
人群爆發出一陣哄笑,沈憐掛著笑,眼神卻帶了刀。
忽聽得李芝芝的喊聲,我朝沈憐遙遙一拜,衝出門去。
天已經完全黑了,北風刮的厲害,月亮卻很亮,照的眼前的青石板路亮堂堂。
幾個縱跳翻滾,落地就見李芝芝正趴在地上抱著一個人的腿,被那人拖著往前走。
我一掌剛要出,卻被李芝芝攔停
“師父!彆打莫瑾!”
我一頓,收了一大半的功力,還是把那一拳打了出去,
正中麵門,他鼻血噴湧,向後倒了下去。
“啊!!師父!你打他乾嘛!!”
“誰讓他隨便亂跑。”
李芝芝找不出話反駁,她知我後來最恨叛逃。
“你,你你,不喜歡你了!”
李芝芝撲上前去,扶起莫瑾的頭,隻見他鼻血還是留個不停。
莫瑾仰頭看我,一雙紅瞳如同沁了天上的寒月。
我垂眼,撕了塊衣袖為他擦去橫流的血,將他拉了起來。
“竹娘已將你托付於我,不要再試圖逃跑,否則不隻是這一拳的問題。”
莫瑾垂著頭,眼裡淚光閃爍,嘴巴癟了癟,一副想哭的模樣。
我心裡“咯噔”一聲。
糟了,孩子才失去至親,我是不是有點太凶了?
小孩子啊,跟李芝芝似的,或許應該哄著點來?
於是又有點心虛,
“那個,你也彆難……”
“撲通”一聲,剛才還和我肩膀一般高的男孩,一轉眼就直挺挺地跪在了地上,仰著一張小臉看向我,兩行珠淚滴落下來。
我要安慰的話就那麼哽住,說不出來了。
“莫瑾心已死,但求道長賜我個痛快”
我愣了半天,沒想到他竟然會說出這種話,但一諾千金重,我再怎麼愚鈍也知道從答應竹娘開始我就要守護他一生一世。
“你,你起來。”
“橫豎都是一死,就跪死在這裡好了。”
我努力的想著哄他的話,最後說了一句,
“起來吧,寒冬臘月的,地上怪冷。”
李芝芝莫名其妙看了我一眼。
我乾咳兩聲,隻當沒看見她咬牙切齒的模樣,伸出兩手去扶已經身形不穩的莫瑾。
結果手裡一沉,莫瑾竟是又昏了過去,我連忙把人抱了起來,攬進懷中。
李芝芝湊過來,看起來憂心忡忡,
“師父……你要救他嗎?”
“你不是也很希望我救他嗎?”
“嗯……啊,對,我很開心。”
開心還會皺著眉頭嗎?我沒拆穿她,抱著莫瑾往我們住的客棧走,想了想,說了一句,
“我不會丟下你。”
她聽到了,點點頭,可還是皺著眉頭。我有些心煩意亂,想著該怎麼讓她開心點。
“師父,菊娘呢?”
“走了,去尋找她的歸宿了。”
“那趙其那個大壞蛋呢?”
“活不了兩天了。”
“那我們接下來乾嘛?”
突然被岔開話題,雖然有些不適應,但也算叫我如釋重負,就認真思考了一下。
“我不會除魔,先回去找你師祖商量吧。”
順便給莫瑾調理調理身體,明明有幾個姐姐,還瘦的皮包骨,隻是幾個姐姐也自身難保就是了。
然後緩兩天再考慮那什麼縹緲的“機緣”。
李芝芝立刻興奮起來,
“要回觀了!那我要先去買些好看的衣服,還有好吃的點心,再去買些有趣的話本……嘿嘿,回去就沒有這些東西了。”
我輕輕踹了她一腳,
“小沒良心的,怎麼不知道孝敬孝敬你師父!”
“哎喲,我的錢不還是你給的嘛!”
我翻了個白眼,
“少來,彆以為我不知道你之前從你師祖那拿了多少東西偷下山去賣。”
“師父,求你了,彆告訴師祖,我請你吃板栗糕嘛~”
我輕哼一聲,表示同意。
李芝芝跟了我八年,師父把她從河邊的破席翻出來的時候,我站在旁邊捏著鼻子看,那時心情特彆複雜,希望她死了,又希望她還有口氣。
死了的話省得麻煩,人家已經都把草席備好了,扔到河裡就行。
還有口氣的話,帶回去,洗乾淨,有人陪我說話了。
她很爭氣,不僅還有一口氣,還特彆好養活,我吃剩的扔給她吃,她都高興的不行,追著我喊哥哥。
李芝芝也很抗揍,十歲認我為師之後,我是真的沒少折騰她——有一部分是為了促進她,另一部分,純粹是太無聊了。
她不抱怨,她說,
“師父是唯一對我好的人。”
或許我不懂愛,但看李芝芝這麼聽話,我就想保護她。就像為了那雙好看的眼睛,還有對竹娘的承諾,我就會保護莫瑾一樣。
我愛吃板栗糕,李芝芝會永遠記得。
感覺心裡有點甜,瞬間對她好吃懶做,蠢笨如豬的厭惡都少了些。
回去的路有點長,街道上安靜的很,莫瑾在我懷裡熟睡,胸膛輕輕起伏。隻有李芝芝跟個小山雀一樣,在我耳邊忽上忽下,滔滔不絕地給我講她看的話本裡的莫名其妙的故事,嘰嘰喳喳個不停。
那一刻,我覺得總下雪的,冰冷的冬天,似乎也沒有那麼討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