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魚兒啊,你的手術刀不能這麼拿,會割傷自己的。”
……
“小魚兒,歇歇,你已經連做十幾台手術了……還犟?過來喝口水。”
……
“這個職稱必須是我徒弟餘綺的,她的成就我們有目共睹,怎麼可以因為一句她是女人要結婚生子重心放在家庭上來否定她的努力?!”
……
“以後你一天必須睡上七小時……你精神狀態不好那是對患者的不負責任!由不得你任性!”
……
“咳咳,餘綺啊,誒喲怎麼哭鼻子啦?師父活這麼大歲數知足咯,以後你得好好照顧自己,不能忙著手術不吃飯不睡覺,身體重要,聽到沒有哦。”
……
“丫頭?丫頭!”老醫師看餘綺遲遲不回答,在原地乾跺腳。
餘綺愣怔著回神,她眼中劃過一抹傷感,低頭抿唇苦笑:“我師父她……已經不在了。”
老醫師愣了一下,有些惋惜,又有些愛憐地看著這個看起來不大的小姑娘,撓了撓稀疏的頭頂,問:“丫頭,要做我徒弟嗎?老夫好久都沒見過這麼有靈性的娃娃了。”
餘綺看著眼前這個孩子氣性的小老頭,有點哭笑不得,但也鄭重拒絕了:“陳老,我這輩子發過誓,隻有一個師父。”
老醫師急了,還想再說點什麼,忽然身旁傳來一陣輕微的咳嗽聲。
餘綺第一時間蹲下身去看傷患的情況。
顧明澄晃了下頭,看清了山洞內的人。
劉墨和衛十找過來了,陳老估計也是他們請來的,不過……
顧明澄的目光落在餘綺身上,微微眯起眼,果然,為了嫁禍於他,皇帝可以喪心病狂到派刺客去刺殺自己的女兒。
可憐這個三公主還是不知情,若不是他昨夜恰好碰上,隻恐怕這位公主已經命喪黃泉。
但有疑點,昨夜那道詭異的霧氣是從那裡來的?她又為何恰好在那時讓他快跑?
顧明澄垂眸,看著餘綺用纖細的手指捏起細布,沾上奇怪的藥水,細細擦拭他猙獰的傷口,卻又一幅波瀾不驚的表情,眼神不由得暗了暗,掩去其中懷疑的神色。
眼前的少女的麵容,和那副賜婚的畫像重疊在一起。
卻又不儘相同。
儘管畫像上的三公主朱唇點絳,膚光勝雪,就是表情怯怯的,躲閃的眼神中藏著畏懼和懦弱。
顧明澄不喜。
美則美矣,但一看就知道,是深宮中養廢了的聯姻工具。
也是皇帝廢他兵權的第一步。
隻是......眼前人雖然比畫像中的還瘦弱些,但一雙眼眸卻格外亮,就像是雖然柔弱,卻能掙破巨石,肆意綻放在崖邊的野花。
眼下的事情有些超出認知,顧明澄沒有輕舉妄動,先按下了真實身份。
而衛十和劉墨在一旁卻瞪大了眼睛,他們也是在疆場上廝殺過多年,見過血也見過傷,像他們將軍那種受傷程度,外加淋雨或是汗漬,傷口都會不可避免地腐爛掉,人苟延殘喘兩天後也就不行了。
但剛剛縫合時,他們將軍的傷口仍舊乾乾淨淨,是新鮮的血肉。
二人不傻,也都知道,確實是這個女子救了他們將軍的命。
衛十為昨日的唐突愧疚不已,突然上前,單膝跪地,膝蓋撞到石頭上,彭的一聲。
他沉聲道:“姑娘,您救了我們公子一命,我衛十必將牢記您的恩情!”
劉墨也上前一步,垂頭表示銘記。
餘綺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從老醫師的箱子裡順來一鍛包紮用的細布,為顧明澄細細包紮。
顧明澄聽懂了衛十和劉墨的暗示——是餘綺出手救治的她,再一看陳老的表情,便確定了十分。
他看著她熟練地包紮手法,心中懷疑更甚,但麵上卻不顯。
一個深宮中被養廢了的聯姻工具,怎麼會有這麼高超的醫術?
“在下江練,是個江南商賈,本欲前往京城做些買賣,路上卻遭到賊人劫掠,行囊遺失,又和手下失散,一路逃命至此。” 顧明澄狀似不經意地開口,編造了個假的身份,“昨晚多謝姑娘相救,這份恩情江某必謹記於心。”
餘綺向來不太適應這種被人感激的場麵,臉頰上暈開一抹緋紅,說:“不用,你也救了我的命,這是我應該做的。”
顧明澄視線在紅暈上停留兩秒,斟酌著問道:“昨日我看姑娘麵上畫著花鈿,應是出嫁的妝容,怎會在林中被人追殺?可是遇到了什麼困難?”
餘綺想也不想,開口胡謅:“我名餘綺。我娘生我的時候沒挺過來,我小時候跟隨師父學習醫術、走南闖北,後來師父去世了,我回了家。
家中父兄好逸惡勞,動輒便打罵我,為了謀財,將我打包賣給了一個妻妾成群的官員,聽說那官員還貫愛折磨人,經常有人看見他家用草席卷了屍體丟進亂葬崗。我不想落得那般境地,所以今天出嫁時逃了出來,卻沒想到半路遇上歹人......多虧江公子出手,救我一命。”
餘綺低著頭包紮傷口,沒人看見她悄悄眨了眨眼。
她說的也沒問題,母妃早逝,皇帝無視她、皇子欺負她,要嫁的將軍據那位太監說,陰騭乖僻、殘忍暴戾。
隱喻而已,不算說謊。
順便把前頭提到有師父的事給圓上了。
顧明澄:?
誰?妻妾成群?草菅人命?
她要嫁的不是我嗎?
她在深宮中,師父又是誰?
餘綺說話太周全,顧明澄沒問出什麼,一時啞然。
衛十和劉墨則深信不疑。這世道就是這樣,尋常百姓人家女子的命運大多如此,餘綺倒是還算幸運,得了個老師教她醫術,多了條出路。
隻有陳老聽著氣得吹胡子瞪眼,又忽然無聲怪笑:嘿,餘霞散成綺,澄江靜如練[1]。這兩個名字倒是般配。
餘綺包完傷口,直起身,緩了緩再次湧上來的眩暈感,也不經意地提了一句:“看來京城周邊的安防很糟糕,我和公子竟都遭遇盜賊的禍患。”
餘綺沒想到剛好還有其他人被追殺,這樣一來就可以合理解釋她昨天的情況了。
餘綺心情大好,貼心地囑咐顧明澄注意事項:“這幾日傷口不要碰水,我會按時給你消毒,飲食應以清淡為主,不能吃辛辣的食物,不能喝酒、飲茶。”
顧明澄也沒反駁,淡笑一下:“江某必定銘記在心。”
【檢測到宿主使用係統係統藥物和自身手術技能基本治愈第一位傷患,獎勵機製已開啟,獲得成就點共10點,已發放5點,剩餘5點在傷患完全康複後自動發放。】
【請宿主再接再厲,救治更多病人。】
【檢測到宿主精神和身體處於極度疲憊狀態,為防止宿主手術時出現意外情況,先開啟強製睡眠模式,睡眠時長:十二小時。立刻執行。】
餘綺忽然間聽到係統的聲音,愣了一下,還沒等她理解係統的意思,一陣強烈的困倦感便席卷而來,她的眼皮一下子沉重的抬不起來,眼前的場景也變得虛化模糊。
餘綺身形晃了晃,強撐著用意誌抵抗了一下困意,就再也沒了力氣,閉上眼的一瞬間便昏睡過去。
顧明澄看到餘綺身形忽地向一旁倒去,下意識伸手去接,一個柔軟的身軀落在他的臂彎,他愣了一下,旋即伸手探了探餘綺的額頭和頸側,皺眉:“她昏過去了。”
旁邊的衛十和劉墨則是緊張不已,生怕他們將軍的傷開裂。
顧明澄則搖搖頭,周圍都是他的心腹,說話便不再遮掩:“這樣縫合的傷口,不會輕易開裂。這個技術……以後說不定可以用在軍中。”
老醫師則格外擔心餘綺,他上前,拿出一塊手帕搭在餘綺的手腕上,細細為她把脈,一雙長白的眉毛時而皺起時而舒展。
“餘丫頭肯定是從小便長期虧空,冬天保暖也不足,她身體底子太差,昨日淋了場暴雨,又休息不好,原本就病著,這下子風寒症狀加重,哎......”
陳老從箱子中取出兩包備好的成藥,邊拿邊憤憤不平:“她師父怎麼照看的孩子,怎麼從小那麼虧待餘丫頭。她爹也不是個東西,我要是有這麼有靈性的姑娘,恨不得把她捧上天。”
他邊絮叨邊拿著金針給餘綺調理身子,顧明澄則是和兩個屬下安排後續去北疆的行程。
餘綺的意識則是陷入一片深邃的黑暗之中,忽然黑暗裡麵亮起一束光。
餘綺向著那束光走過去,然後一腳墜入一個光潔整齊的手術室。
淡綠色的天花板、光滑的防火牆,一應俱全操作台、機械設備、照明、除菌裝置,每一個都是餘綺熟悉的模樣,她在這裡工作了十年。
餘綺冷靜的心逐漸激動起來,她緊了緊拳頭,將所有手術服、手套、口罩穿戴整齊、全身消毒之後,才虔誠地踏進這個房間,細細用手描摹這間手術室內的每一個器械。
天呐,她以為自己這輩子都看不到自己心心念念的手術室了。
餘綺幾乎將這裡的每一個邊邊角角全部摸過一遍之後,眼中的狂熱才漸漸散去,她清醒著,知道這不過是係統給她看的虛幻場景。
餘綺開口,對著虛空中問道:“係統,這是什麼意思?”
係統恰到好處地開口。
【宿主您好,此手術室獎勵機製,代宿主初步改變劇情之後,手術室將會作為獎勵發放。】
“劇情需要改變到哪一步?”
【明年四月,北狄大舉進犯夏朝北疆,皇帝命守關大將顧明澄停止反擊,放棄北疆十六州第一道防線——寒州,退居燕雲州,顧明澄堅守陣地不退讓,皇帝強詔其回京,割讓寒洲,賠償求和,並派遣總管高煦監軍,共守燕雲州。此為第一次試探。】
餘綺走出手術室,邊摘手套邊思考著說:“隻要這個劇情向好發展就可以是吧?”
【是的。】
似乎是怕餘綺沒有動力,係統又追加一句話。
【最終任務完成、並獲得一百萬成就點後,宿主將獲得終極獎勵——返回現實世界。】
餘綺猛地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