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點的玫瑰莊園帶著氤氳的霧氣,空氣都濕漉漉的,裴諒回家了,將車子停在一個從來不會停的位子上,這個地方被柑橘樹藏的很好。
耳中的驚鳴聲自跪在花壇的時候,就一直在腦中打轉,響得他惡心反胃,陸聞珣將車窗降下,夜風一瞬撲麵而來,帶著一股繁馥的馨香。
陸聞珣閉上眼睛,細細放大自己的嗅覺。
是花香。
有雛菊,還有點洋牡丹,還有……
玫瑰。
聞到玫瑰香氣,陸聞珣重新睜開眼睛,橘子樹的枝葉很懂事,讓坐在花叢中的女孩落在他的視線裡,不偏不倚剛剛好。
發信息,原來是為這個……
舒溺坐在花壇的邊邊上,這些花是她找自己兼職的花店姐姐借的,費了不少氣力,說了不少好話,才讓駱叔幫她把這些花拉回來。
落日珊瑚芍藥、銀蓮花、鬱金香、洋牡丹、雛菊、六出花、洛神、艾莎玫瑰,她沒有將這些花種在土裡。
畢竟這是一片荒廢已久的土地,若要開墾,需要主人的同意。
可主人沒有來,她和主人之間也不是可以擅作主張的關係,所以她隻能將這些花以藏盆的角度擱置在花壇的土上,再挑出一束最美的,輕放在有些破損的雕像福爾圖娜的懷抱裡。
嬌貴的花兒撐不了太久,她賠不起,
所以她第一次主動問陸聞珣會不會回家,有沒有時間看一下她為他準備的曇花一現式驚喜。
在等陸聞珣的時間裡,她也後悔過,隻是因為看到他狀態不好,因為文太太私下提了一嘴他很喜歡花,就自作主張向文太太要了這個權限,將這些花放在了這個花壇裡,會不會弄巧成拙。
或者,會不會顯得她彆有居心……
還是說,自己本就是彆有用心……
越想越覺得心亂,乾脆回到房間冷靜冷靜,結果文太太約她品酒,也好,喝點酒,心就不亂了。
文太太就那樣一邊聊著陸聞珣的不易,一邊將舒溺灌得微醺,喝完以後,舒溺沒有回房間,而是又走到了花壇邊,被花包裹著坐在花壇的邊邊上。
她是有些暈,可品酒前就困住她的問題,依舊在她腦子裡晃來晃去,中間媽媽打來了電話,卻讓她腦子裡更亂了。
幾個小時過去了,不僅是對陸聞珣,還是對媽媽電話裡談到的那件事,她都沒能得出明確的答案,發給陸聞珣的信息也如石沉大海。
就在她以為陸聞珣不會再回家了,準備將這些花搬走還給花店的時候,二樓的房間傳來了鋼琴聲。
這首歌好熟悉,
《French movie Walts》……
舒溺站在花壇的邊緣,將福爾圖娜手中的蝴蝶洋牡丹接過來,天涼了,粉色的花瓣在夜風中輕吻她鵝黃色的針織衫。
這個花壇雖荒廢著,卻被一切和陸聞珣有關的房間包圍著,站在這裡,可以看到他的一天。
舒溺想得出了神,喝過酒的身子,四肢似乎都有些犯軟,而她擠在花裡站了太久,腳底也開始發酸。
不行,得趕緊把這些花收起來。
舒溺回過神來匆忙向下踏腳,因為沒預判到距離,猛地落地,剛踩在地上就狠狠崴了一下,疼痛感瞬間像針刺般爬向整條腿,讓她本有些醉意的意識倏然清醒過來,痛的皺起眉頭,顫吸一口氣。
崴到腳並沒有讓她停下手裡收花的動作,也沒能讓她注意到腳步慌亂的其實不止她一人。
陸聞珣本來不打算見她的,是,他回家了,他就是該死的控製不住心裡的方向盤。但父親說的不無道理,對舒溺,他也隻能藏在橘子樹後遠遠看一眼。
將她拉進計劃裡,不管是否包含私心,利用她,就該受到懲戒。
所以回到房裡洗漱過後,他就逼著自己打開電腦處理集團的公務,卻發現自己看什麼都專注不進去。
縱然身後的落地窗窗簾拉的死死的,縱然不回頭,背上也像長了眼,腦子裡全是方才坐在花束裡的她。
那麼多的花,她那樣的身量是怎麼搬回來的?
為什麼要在那個花壇做這些事?
十一點了,八點鐘發的信息,舒溺一定在八點前就等了很久。
為什麼等不到人還不離開?
或許……?
不,她不會喜歡上自己的,明明卑劣的自己什麼也沒為她做過。
諸多不解讓陸聞珣的心生出一股不受控的焦灼,他以為自己是拿著標準答案靠近舒溺,
可此刻他對舒溺,依舊一無所知。
於是他捏住窗簾,掀起一點縫隙,發現她還在那裡,穿著單薄的衣服在花的搖曳中微微晃動身軀。
站在樓上看花壇,福爾圖娜懷抱花朵的雙手像搭在她的雙肩,顯得她的背影疲憊得很。
無所謂,和我無關,從今天開始你會淡出我的生活,陸聞珣心想。
將拉開的半縫窗簾甩回去,陸聞珣就走回電腦前,剛坐下,蹭的一下就又起身,去隔壁琴房彈了那首《French movie walts》。
然後,站在她的身後,
注視著她,一個從福爾圖娜手中接過花束的神明般的女人。
就是這樣的舒溺,在他試圖自殺的時候,一次又一次的救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