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敗的花壇與烏托邦 這恬寧幽靜的玫瑰……(1 / 1)

鏽上心臟 聞夢肯藍 3027 字 10個月前

在阿庇亞古道發生的一切似乎融進了她那場荒唐的夢,後來她兩次在玫瑰莊園給洛娜上課,都沒有和陸聞珣講過話。

為了方便給洛娜上課,她乾脆住在了玫瑰莊園,那三天裡隻和他打過一次照麵。

她走進玫瑰莊園的時候,他正坐在離開那裡的車上,如果車速再快一點,或許都來不及看清彼此的模樣。

那樣觸及靈魂的短信,再沒有了。

他們從合約雇主的關係,變成了一起看過日出日落的關係,又在她揮手和他打招呼的時候,回到了點頭之交的關係。

那一刻,客氣疏離的陸聞珣成為了真正的雇主,那個她合約上寫著的甲方。

打開窗,透過洗手間的鏡子,舒溺又一次看見小花園的花壇。

文太太曾帶著她走過莊園的每個角落,她說陸聞珣希望這裡是一個四季開花的地方,所以種滿了花,玫瑰莊園的每個季節都有不敗的花,除了這裡。

舒溺的注意力無法不被鏡子中的花壇吸引過去,它是破敗的,雜草叢生,在馥鬱幽雅的玫瑰莊園割裂出一方獨自悲戚的天地。

它看起來,像一個人。

鏡子上水霧朦朧,他的臉卻愈發清晰。

她的心,緊張得像一根繃緊的琴弦,一想到陸聞珣站在朝陽前向她伸出手的樣子,就會顫個不停。

舒溺打開水龍頭,捧了把水猛地潑在自己的臉上,對著鏡子中的自己說,

“停!彆再想他了,他隻是你的甲方,不過就是一起爬了次山而已,不準容陷愛!”

可是,為什麼總覺得他很熟悉,交談時的語氣,引導著寬慰自己的樣子,都好熟悉。

這種熟悉的感覺幾乎要讓自己失控,縱然努力控製,依然做不到在他出現的時候望向彆人。

他靠近她時,她隻想往後退,他什麼都不做的時候,她對他的求知欲幾乎在這三天裡達到了巔峰。

“嗯,就隻是因為他人好,所以我也對他好。”

舒溺看著鏡子中矛盾糾結的自己,赧然地將手中的水灑了上去,她不能再陷入一個人意識的困境了。

彼時,安昭正在來羅馬的飛機上,她隻能求助於洛娜,早飯過後,舒溺將休假在家的洛娜拉到小花園裡,將一個洛娜想要很久的黃油小熊限量吧唧,拿了出來。

小熊啊小熊,你可得爭氣,一定要俘獲洛娜的心。

果不其然,洛娜看見這個吧唧的第一眼就尖叫個不停,眼睛瞪得老大,不可思議地說,

“啊!這個吧唧不是早就絕版了嗎?而且要氪金到10w才能有資格抽,姐姐,你好厲害啊!”

舒溺拉著洛娜坐在花壇邊,小心地捂住洛娜大喊大叫的嘴,生怕她招來彆的人,況且他還在家裡,所以她努力壓低嗓音,

“好洛娜,這個吧唧是我在那個公司文案部兼職時拿到的員工內部福利,沒有氪金,現在送給你了,我放開你,你可不要再叫了哈。”

洛娜說不出話,用鼻子哼了一聲,喜形於色的神態簡直要從那雙眼睛裡蹦出來,蹺著腿晃來晃去。

舒溺見她點了頭才放開她,將吧唧放到她手裡,洛娜大約是無法表達她的歡喜了,直接站到花壇上跳來跳去。

“姐姐,你都把這好東西拿出來了,到底是要問我什麼啊?”

經曆了這幾天的思索,舒溺做出了一個決定,她要踏出自己封閉的圈子,她想了解陸聞珣,不抱任何偏見的那種了解。

“陸聞珣他……最近似乎忘記來問授課進度,我沒彆的意思,就是怕他之後拿這個扣我工資。”

關心的話到了嘴邊還是變了味兒,小花壇在後院裡,一抬頭就可以看到他的書房,清晨的陽光略過那頂碩大華麗的水晶吊燈,閃著波瀾的光。

“啊~,聽我媽說,好像是集團最近出了點事,德蘭恩家族那邊也借此為難我哥,他這幾天壓力挺大的,已經好幾天沒睡過整覺了。”

原來是這樣,她還在想他為何又變了副樣子,忽冷忽熱讓人難以捉摸,原來是這樣。

舒溺這才意識到,清早路過書房時渾渾噩噩地看到的光是什麼。

今早下樓路過書房,才不過五點,彼時天還未透亮,近期備課和忙碌的學業安排讓自己早上根本沒睡夠,半睜著眼,全靠意誌起的床。

如今看來,書房半開的門縫中折出的燈光和筆尖滑動的聲音無不告訴她,這恬寧幽靜的玫瑰莊園,他在一個人熬時間。

兩個人說完悄悄話後,舒溺就去文太太的房間了,出來後,便滿心歡喜地開門不知去往何處。

下樓倒牛奶的洛娜隻看見舒溺離開的背影,便拉住自己的媽媽文太太,八卦地問,

“媽咪,你跟我交代的我都照做了,姐姐剛才說讓我先上樓,她都跟你說什麼了?”

文太太接過洛娜的杯子,把洛娜常喝的牛奶從冰箱裡取出,一邊給她倒牛奶一邊臉上帶笑地說,

“沒什麼,就是有點想念春天了。”

……

書房內,一夜未睡的陸聞珣將眼前裴諒送來的最後一份文件合上,整個人失力地向後倒去,晨光打在他長出微茬的下巴上,那雕琢完美的輪廓宛如希臘神像,陸聞珣身量很長,縱是倒下依然是讓人不敢輕易靠近。

縱橫商場的征服者,此刻卸去身上德蘭恩家族之子的驕傲與生意強者的冷漠,疲憊地躺在椅子上。

自從接手集團的事務,這樣的疲累已是第五次,他不是生意場的天才,為了不被家族的人拿到把柄隻能事必躬親,他要替父親守住這份話語權帶來的尊崇與榮耀。

可是父親,真的好累……

陸聞珣放任自己的身體陷進去,像是被拍掉了筋骨,上下眼皮不斷打架,天也轉地也轉,那頂水晶吊頂晃得他更加眩暈,就在他要睡過去的時候,書房的門被敲響了。

“少爺,那邊來電話了,要您過去一趟。”

裴諒剛說完,一抬眼就看見陷進椅子中的陸聞珣,身上還穿著兩天前的西裝,見他進來後陸聞珣皺著眉頭長歎了一口氣,手肘撐在桌上蓄了幾秒力,然後骨節分明的手使勁一壓,身子前傾借力站了起來。

天亮了,陸聞珣眼中的紅血絲和眼下烏青也無法被黑暗藏匿,裴諒都看得一清二楚,他心疼少爺,可也沒辦法,酒會最近聯合抵製歐克酒莊的產品進入市場,甚至卡住出口的證明,德蘭恩家族雖身處教會中,卻不能沒有商業上的經濟支持。

如今酒莊遭到聯合抵製,少爺的父親Adolfo卻此刻要求少爺回德蘭恩莊園……

他有時候真的懷疑那個男人到底是不是陸聞珣的父親,倘若真的是,又怎麼會對他的疲累視若無睹,剛見麵就讓他跪在潮濕的土壤上。

裴諒坐在車裡,側過頭注視著幾十個台階上的花壇,德蘭恩莊園的彆墅建在丘上,車開不到門前,那些雕有白色薔薇的台階攔住了車,也攔住了他。

好高,那樣奢華的殿宇配上華貴典雅的花壇,花壇中央巧琢天工的噴泉浮雕,一切都在替莊園的主人訴說著這裡是如夢似幻之地,如果他沒有和陸聞珣一起來的話,他真的會這樣覺得。

可他不是,他什麼也看不到,什麼華美宮殿、廣袤花園,他隻看得到在滿是水汽的花壇裡跪著一個根本無罪的人,這讓裴諒覺得,比起信仰的烏托邦,這更像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