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老人似乎越陷越深,眼神中裹著許多情緒,在她帶皺的眼角處滾著一滴淚。
陸聞珣的臉上沒什麼情緒,隻沉默著等待她開口,卻等來一滴滲進枕頭的眼淚。
臨走前,他聽見祖母長長地歎息一聲,好似要借著這口歎息舒儘胸中鬱氣。
陸聞珣站在門口,很想回去質問她,這聲歎息究竟是為母親,還是為德蘭恩家族。
是因為坦白而對自己的寬慰,還是在悔恨當初的冷漠,是後悔默許將母親嫁給父親,還是後悔同意讓父親娶了母親。
想到這些,他杵在走廊的窗前,同樣長籲一口氣。
他不是沒有問過父親,Adolfo是這樣說的,他說一個沒有信仰的人在信仰之地,總是生活的艱難,他是帶母親去治病,祖母的話太過誇張。
在他還想再問下去的時候,父親便嚴聲厲色地說,
‘做好你該做的事情,德蘭恩的使命就是守護家族榮耀,纏綿私情有愧於主。’
他低下頭,咬住下唇不敢說話,麵對父親的斥責和對母親模糊的記憶,有些不知所措,心虛地將目光移開。
是啊,臣民怎麼能質疑國王呢?
他不會再質疑他的國王,但也無法再抑製對母親的思念,他寧願相信,主會接回所有流浪者的靈魂,哪怕母親沒有信仰。
從那年起,他開始常去聖母百花大教堂,春天的時候去的次數更多,或許,離主近一點,就能離她近一點。
他的孤單從來都不是謊言。
洛娜和文念阿姨搬來後,裴諒說,他開始喜歡回家了,偶爾他會思考自己喜歡回家的原因,說是眷戀文阿姨做的飯菜,總有些幼稚,但他曾無數次在文阿姨的身上看到母親的影子。
如果她還在,或許也會用那樣溫和的眼神,捧著剛從院子裡摘下的玫瑰,對他說,回來了。
或許他真的有可能有一個像洛娜一樣可愛的妹妹,纏著他要禮物,並對他說,每天都是適合收禮物的節日。
他從未對文阿姨說過,每當她感謝他的時候,其實都是他要感謝她們的時刻。
或許她們也需要他,隻是陸聞珣更需要她們。
洛娜的病症在陸聞珣和文阿姨的照料下,不到一年半就已經緩和了很多,但依然抵抗去學校上學,每天都在玩遊戲,甚至已經到了沉迷的地步。
於是陸聞珣和洛娜做了交易,希望她可以先去學校看看,她的遊戲他會幫她保持登錄,完成日常任務,還會幫她氪金買所有的皮膚和活動卡,洛娜這才勉強答應去學校上學。
慢慢地,洛娜開始適應了學校的生活,陸聞珣也悄悄將時限拉長,答應她如果可以堅持一整年的話,會實現她的一個願望。
一切都在陸聞珣的計劃中按部就班地發展著,直到那天他站在聖母百花大教堂前,正準備離開時,兜裡的手機收到了一條好友申請。
“你好,我叫舒溺。”
一支來自東方的紫羅蘭,在他計劃之外,敲化他靈魂的冰鐘,創造了一種獨屬於他的信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