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這下真是滿堂鴉雀無聲……(1 / 1)

這下真是滿堂鴉雀無聲,曉夫人也捂著胸口瞪了眼自己女兒。

影夫人第一反應就去看陸雲生,就見他麵容無悲無喜,隻專注看著宋綰月。

她有些拿不準這男人心中是什麼想法,要麼真是如他表現對宋綰月情根深種,要麼就心思深沉讓人有些膽寒了。

哪個男人能受得住自己未婚妻這樣直白,在眾人麵前就不給麵子?

影夫人若有所思,都說浮生劍陸雲生君子無雙,她看倒是未必。

宋綰月被曉夫人瞪了眼,才稍微收斂的這些渾話,看了侍女遞來的樣式,選中了一款,然後又看向陸雲生。

宋綰月突然問道:“師兄覺得這嫁衣我穿哪一款好看?”

陸雲生就認真看過去,也選了宋綰月定的那款:“隻挑你喜歡的就可,不用在意我的看法。”

宋綰月又問道:“你是不是也毫不在意這成親的事,所以才這樣順著我,隻不過是為了省事罷了。”

曉夫人心中警鈴打響,立即明白女兒又要作妖。

陸雲生麵露難色,低聲誠懇說道:“你姿容出眾,穿哪一款都是極漂亮,我實在也挑不出哪款不合適你。”

影夫人端著茶喝了口,覺得這陸雲生頗為像是宋綰月的舔狗。

曉夫人趕忙出聲:“都是女人家挑衣服的事,雲生你一個大男人出主意也是添亂,沒事就退下吧,我們幾個女人在這裡,你就不該湊這個熱鬨。”

說著對陸雲生遞了個眼色,便見到她的孝順徒弟先去看自己女兒。

宋綰月可有可無的態度和打發要飯的也差不多,擺擺手說道:“退下吧。”

她那徒弟才作揖告辭,彆說作為師娘,就算是作為陸雲生的師父林風,她也知道說話向來都沒有宋綰月有用。

宋綰月這麼些年她讓陸雲生往東,陸雲生就沒有往西過。

陸雲生從議事廳出來,麵色陡然就變得冷淡了七分,一點不似在宋綰月與師娘麵前淡然溫和的模樣。

但一路穿花拂柳的走過雲天城主府,望來的丫鬟小廝皆是用崇拜目光看向他。

等他走遠了,才有正閒著的丫鬟嘰嘰喳喳小聲討論。

剛來的小丫鬟忍不住說:“這樣的天才劍修,就算城主對他有師徒之恩,可少爺也是因為父母為加固大荒封印才犧牲,莫說城主收養他,多的是名門正派那時候願意收留。”

年紀稍長的丫鬟小聲回道:“這事確實是咱們老爺夫人做的不地道,外麵也都在說挾恩圖報非君子所為。但是我也公道說兩句,這樁婚事大概是少爺親自求來的,並非老爺夫人強製他娶的大小姐。”

小丫鬟露出不作假的詫異神情:“這怎麼可能,誰人不知大小姐這輩子興許就停留在凡人境了。”

那年紀稍長丫鬟露出不耐煩表情:“你自己隻管去看,陸少爺甭管是對著咱們,還是對著旁人,就算是大能來拜訪,他也是冷冰冰的不見笑意。可是對著大小姐不是我說,低三下四也不過如此了。境界停滯又怎麼了,礙不住人家喜歡。”

小丫鬟喏喏半天,突然憤憤不平說道:“肯定是看大小姐生的好看,男人不都是這樣,對著漂亮女人就變成舔狗了。”

陸雲生作為半步洞天境界,但他又是劍修,實際修為可跨境界挑戰,劍修向來被稱作同境界無敵手。

幾個丫鬟說的話,因為提到了宋綰月他才刻意聽到了耳中,如果隻提到他的名字,他反而不會在意。

陸雲生平日裡除了修行練劍,剩下的時間便都如那些丫鬟所說,低三下四的給宋綰月當做跟班。

他有些散漫想到,那年長丫鬟確實說對了句話,是他主動求娶的宋綰月。

這事要追溯到去年年末,師尊與師娘花費了許多功夫,尋來了傳說中可以提升境界的玉髓。

那時由他親自護法,最終還是如往年不知多少次,宋綰月仍舊不能勘破心境。

如果一直停留在凡人境,那麼宋綰月就注定不過百年的凡人壽命。

而雲天城主與曉夫人,二人如今境界皆是五百年壽命,日後修為突破,千年更是不在話下。

陸雲生離洞天隻有半步之遙,他如今也有二百年壽元,如今才二十二歲的年齡。

唯有宋綰月,生來家世不凡,卻注定要百年內就經曆生老病死。

陸雲生多年來不僅看到過宋綰月的日日勤勉修煉,次次破境失敗。

他更知道師尊和師娘也曾洗髓失敗後,兩人靜坐一夜相顧無言。這一切的源頭都是因為,宋綰月無法跨越心境的原因,正是因為她是個無心之人。

他與宋綰月是同年同月,隻相差了兩天前後出後出生。陸雲生父母在他剛出生不久,就為大義犧牲,最後連屍骨都沒有留下。

因為死於大義,當時各大門派都願意收留剛出生的嬰孩,作為陸家父母的摯交好友,雲天城主夫婦收養了他,同時隱瞞了一件事。

那就是陸雲生先天心臟有損,唯有換一顆先天靈體的心方可續命。

陸雲生也不知他們二人想了多久,也許是他父母死的過於慘烈,或者是心存僥幸——宋綰月先天靈體,失心亦能活。

隻是無心後亦無七情,注定無法勘破心境,但他們二人總能日後找到彌補宋綰月的方法。

一念之差,天生靈體的宋綰月被自己親生父母,親手挖出心臟換給了本該不可能活下來的陸雲生。

這件事本來陸雲生與宋綰月都不知曉,他們曾經也是青梅竹馬,自小拉著手一起長大。

雖然從兒時開始,陸雲生就展現了非凡的天賦,宋綰月卻靠著父母尋來的天材地寶,進入凡人境都費了八年。

但那時宋綰月就已經情緒與尋常兒童不一樣,總能麵無表情的說著些讓人詫異的話。

他記得自己兒時因為被師尊師娘多加照顧,就被其餘師弟師妹嫉妒,他又不愛說話,不知不覺間就被眾人孤立了。

那時宋綰月卻毫無不在意,反而對其他人說道:“我就喜歡啞巴。”

其他孩童對此表示:“因為你也是個怪胎啊!”

宋綰月依舊不在意,隻是不忘記上下學都來找陸雲生。

矮了他一頭像是個雪團子的小姑娘牽著他的手,老氣橫秋的叮囑他:“你是大師兄,他們再在那裡說你壞話,拈酸吃醋,你就拿出大師兄的氣派,隻管訓了他們一頓就老實了。”

陸雲生老實答道:“作為大師兄更應該以身作則,不可以為自己謀私。”

宋綰月神色淡漠的說他迂腐。

雖然宋綰月看起來隻是把他當做個小跟班,但他在那時就很感激師尊和師娘,也很感激奇奇怪怪的宋綰月。

但是所有美好的幻象總歸有被戳破那一天。

那是陸雲生從師父那裡收到了隱匿氣息的法寶,雲天城主當時交給他這件靈器,說的是:“出門在外,有時總需要小心行事,這件靈器你佩戴身上,破劫期若有放鬆,都難以察覺到你的存在。”

靈器是塊玉佩,能夠隱匿方圓半米左右的活物氣息。宋綰月很快就知道了這件寶物,她要過來玩了半天,自己佩戴上後溜到後廚,隻要她不出聲,當著麵拿了塊糕點都竟無人察覺。

陸雲生見狀,直接說道:“師妹喜歡就拿去。”

宋綰月說:“既然是父親送給你的東西,我自然不會搶走。我自己再找娘親要一塊,你的東西你自己收好,彆總跟個傻大個一樣隨便送人。”

陸雲生搖頭:“不會隨便送人,隻要你想要,就送給你。”

這塊玉佩也許到了這裡,本該就沒有什麼後續,偏偏有日提前下學,他與宋綰月提前了回了雲天城主府。

宋綰月靈機一動,提出佩戴玉佩溜到父母那裡,看看他們是否能察覺兩個小孩子的氣息。

雲天城主與曉夫人那時正在議事廳處理公務,他拗不過小師妹,自小也都是如此。

還曾被曉夫人半開玩笑問道:“雲生是不是喜歡綰月,既然如此,不如長大了湊成一對?”

他不知如何回答,宋綰月低聲說道:“以後的事情誰說得準,再說不是喜歡一個人才能結為夫妻嗎?可是喜歡是什麼樣的感情?”

陸雲生想想,脫口說道:“喜歡一個人,就是天天想和她見麵,心裡見到她總是很開心。”

陸雲生看向師妹:“就像是我每次見到師妹——”

宋綰月神色漠然地看著她:“那我長這麼大,從來沒有看到誰就心生歡喜。”

陸雲生閉了嘴,隻是又問道:“你見到師父師母也不開心嗎?”

宋綰月忽然露出笑,隻是那笑意並不曾到達眼底,她說道:“我生來沒有七情,難道你還沒有看出來嗎?”

在陸雲生有限的生命中,這是他繼父母去世後,第二次感到心碎是什麼滋味。

他喜歡師妹,可是師妹這輩子大概是不會喜歡他了。

不過幸好,師妹不止是不喜歡他,師妹對這天下人都不喜歡。

可是為何宋綰月沒有七情,陸雲生和宋綰月自己都以為是先天缺陷。

直到十三歲這年,那日他答應了宋綰月請求,兩個都是剛剛抽條的少年少女,小心的挨在一塊,一路上與眾多侍女小廝迎麵擦肩,見到對方都沒有任何反應。

等到了議事廳,連守衛都沒注意他兩人的存在,他倆直到這時也是覺得頂多了到了雲天城主與曉夫人身邊,就該被兩人發現了。

但是破劫期的大能也有放鬆走神的時候,他與宋綰月竟是暢通無阻的走到議事廳窗下。

窗戶開了大半扇,如巧合般的曉夫人走到窗前半倚著身子,麵朝內,背對著窗下兩個貓著身子的小孩。

宋綰月對陸雲生無聲說道:“這玉佩好厲害。”

那廂就聽到曉夫人說道:“宋綰月是你我唯一的女兒,一想到她這輩子都無法勘破心境,我就忍不住去想,當年的事情你我真的做對了嗎?”

不要說宋綰月,陸雲生都疑惑的豎起耳朵,好奇師娘這話說的什麼意思。

宋綰月更是聽得仔細,曉夫人下句便是石破天驚:“如果咱們孩子本來就是天生缺陷,境界停滯,那便是她命中注定。”

那語氣中滿是哽咽,頓了頓又道,“可偏偏她是天生靈體,百年難遇的天才,你我二人卻為了對得住泉下的好友,把自己女兒的心臟換給了雲生,讓她失去七情無法破境……”

說到這裡,曉夫人更是痛苦糾結:“你我對得起大義,對得起親友,對得起雲生從小失去父母,可是咱們的女兒又有誰對得起?”

陸雲生已經腦中空白,難做他想。

再看向自己師妹宋綰月,隻見她看向自己,昔日總是無憂亦無喜悅的那雙雙眼,正如深淵般的注視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