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氣質出塵,容顏若謫仙的男子,出場方式與那昳麗絕色的女子簡直如出一轍,皆是到了身前出了聲,才發現有個人已經站在身前。
這七方茶館此桌坐的三個道士,最差的那個也是心境大圓滿,不禁被眼前這對兒看著很是登對兒的男女嚇了一跳。
那文雅青年名為李長舟,與自己兩個師叔心中都不禁納罕,雖然知曉雲天城是青陽州主城,能人輩出,隨便擦肩而過的陌生人都興許是哪位高手大佬。
但是萬萬也沒想到,就在七方茶館吃個飯的功夫,高手還能自己送上門。
李長舟站起身,擺手作揖,試探問道:“兩位看樣子倒是認識,隻是不知道我與兩位師叔哪裡得罪了這位姑娘,讓姑娘如此生氣?”
那兩個中年道士也吹胡子瞪眼的接著說道:“我等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隻是吃個飯閒聊幾句,姑娘大抵是那雲天城主女兒的好友?但是憑白就找我們出氣作甚?這七方茶館說閒話的又不止我們二人。”
宋綰月從身後男子懷中掙脫出來,手握在橫刀上,麵色很是不善,盯著那倆老道士:“背後說人壞話被逮了個正著,天王老子來了你們也不占理。”
此話一出,三個道士麵麵相覷,似是不太明白這話意思。
李長舟突然意識到某種可能,文雅溫和的君子氣質也落了大半截,麵色頗為窘迫的對著宋綰月拱手道歉:“姑娘說的有道理,確實是我師叔兩人說話有失風範,我定會好好說他倆一頓,以後不要在背後嚼舌根。”
宋綰月眼珠子轉到這氣質如君子的青年道士臉上,默不作聲半晌,漠然說道:“管好自己舌頭,少對外亂說話。”
說罷便轉身離開,至於那背後的俊美出塵男子,從頭到尾都如啞巴般沉默,隻跟著這傾城絕色的女子,像是個沉默的影子也默默地離開了。
兩個中年道士怒瞪李長舟:“師侄,你怎麼還胳膊肘往外拐?那女的修為看不出,那男的也就和你修為一樣,他倆應是帶了隱匿身形的法寶。真要打起來,咱們仨還能怕了這兩個小崽子?”
李長舟本想說那姑娘也許便是雲天城主女兒,那麼那默不作聲的男子,身份就更加讓人不禁揣測,是否便是那驚才絕豔的浮生劍主人陸雲生了。
隻是話到了舌尖,他想起答應那姑娘不亂嚼舌根,也就咽下了這猜測。
隻是搖頭很有些埋怨的加重聲音:“師叔,你們確實是在背後說人家小姑娘,總歸不占理的是你們兩個。”
氣的倆中年道士揶揄他:“你莫不是見到人小姑娘長得漂亮,這就心思野了,連師叔都不放在眼裡了?”
宋綰月不知那青年道士與自己師叔的談話,她隻管兀自出了七方茶館,路上婉若遊龍入海,在雲天城內形形色色路人中,靈活的穿梭來去。
不時停下身,遇到喜歡的小玩意兒,隨手就掏了金珠買下,轉頭就扔給身後像是個尾巴,綴在她後方形影不離的陸雲生懷裡。
陸雲生像是習慣了,非常熟練的接住就放進自己儲物戒指中。他中指與食指帶兩枚儲物戒,一枚裝自己的東西,一枚裝的全是宋綰月買的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就這樣行了小半個時辰,宋綰月轉過身,入眼就是高了自己一頭,全身白衣不染,神色淡淡,明明被她當成丫鬟小廝使喚,還一副雲清風淡的俊美男人。
宋綰月與他相比,猛地一看是極為相似的兩個人。
但是仔細觀看,就能看出宋綰月神色更多是一種漠不關心。
她麵色平靜,並不覺自己說的話難聽,那是一種平靜闡述事實的語氣:“你像隻狗一樣跟著我,不知道這樣很招人煩嗎?”
陸雲生才開口出聲,他麵色雖淡然但周身也有著劍修才有的凜冽,出口卻是意外的聲音溫和:“師娘還在府裡等你,你若是還不想回去,我先回府中告知師娘一聲。”
宋綰月剛拿了親娘的隱月,這東西不給她,轉手就能被親爹親娘送給了陸雲生。雖然給了陸雲生她也能要過來,不過這些年有些法寶陸雲生也依舊是不會給的。
比如那把浮生劍,陸雲生就不肯給她。
宋綰月說道:“不逛了,回去吧。”
陸雲生就又默默跟在宋綰月身後四五步距離,亦步亦趨的仿佛她還是個小姑娘,需要他這個大人不錯眼的看顧著。
回到府中,宋綰月也不換身衣服,直接就去了親娘曉夫人那裡。
入了議事廳,就見到身段窈窕,麵目不過二十七八的貌美女子,梳著家常婦人的墮馬髻,周身裝飾素簡淡雅,頭上隻有著根白玉蘭模樣的簪子。
此人看著像是宋綰月的姐姐,但正是如今已經年近百歲,修行醫道,有著破劫期修為的無雙仙子曉星蘭。
自從與雲天城主宋如風成婚,便被稱作曉夫人。
她身前站著四五個侍女,皆是小心翼翼的聯手捧著匹似有光華流轉的決定蠶絲織造的紅色布料。
曉夫人抬眸望來,見到宋綰月一身武服,就知這女兒不務正業又跑出去逛街甚至招惹生非去了。
目光凝在身後隨即跟著的陸雲生的身上,方才鬆口氣,想著至少不會惹出什麼大熱鬨來了。
這才笑意溫和喚道:“總算舍得回來了,你快來看看這冰極蠶絲織的布料,還有影夫人專門為你繪製的五樣樣式,喜歡哪個或者有什麼想法,都隻管說給影夫人聽。”
曉夫人言笑晏晏,坐在旁邊的影夫人默默翻了個白眼,身為青陽州第一繡娘,自身以繡技入道,如今也是個心境高手。莫說青陽州,就是放眼整個七州三十二城,不管誰家請她上門也都是客客氣氣,當做個座上賓客氣對待。
偏偏這雲天城主的獨生女兒,不過是個凡人境的普通修者,竟然讓她捧著茶杯空等了一下午。
可是雲天城主夫婦寵女兒是人間皆知,如今要與浮生劍陸雲生成親,她雖然瞧不上宋綰月,可是剩下三個人卻是哪個都得罪不起。
影夫人隻掃了眼宋綰月,雖被那濃稠豔麗的容顏驚豔一瞬,但雙眼落在站在宋綰月身側的陸雲生,才是感歎真是驚才絕豔的好一出眾男子。
也真是倒了大黴,被自己師父師娘安排娶了個毫無天賦的妻子。
影夫人有些為陸雲生打抱不平,不過也就是心中想想,她對著宋綰月露出親昵笑意:“早就聽聞宋小姐姿容絕佳,如今見了才知名不虛傳,奴家也走遍了七州,宋小姐這姿色放眼七州也少有仙子能平分秋色。”
宋綰月走到那火紅色布料前,隻是無甚誠意的敷衍了句:“謝謝影夫人誇獎,我也經常被人這麼說。”
噎得影夫人這下沒忍著當眾翻了個白眼,便又熱切的看向陸雲生:“這位便是浮生劍陸雲生仙苗吧?”
陸雲生輕微點頭,便目光全神凝視在宋綰月身上,連一個多餘的目光都沒分給旁人。
影夫人見狀倒是真的驚奇了,再看宋綰月對著那布料撇了嘴,她詢問道:“宋小姐是對這布料不滿意,若是有要求,距離婚期總歸還有大半年,想要蛟綃還是彆的什麼料子,隻管開口,總歸應該都能招來。”
宋綰月走到母親身旁那圈椅上坐下,陸雲生便就像是她的保鏢似的,跟過去在旁邊站定。
影夫人仔細觀察,發覺宋綰月對陸雲生是可有可無,可這陸雲生分明是寶貝的緊這姑娘。
她頓時心想,看來傳聞也不可儘信,都說雲天城主挾恩圖報,逼迫自己的天才徒弟娶廢柴女兒。
但是如今看來,她倒是懷疑,是否是陸雲生主動求娶宋綰月,畢竟如今看來,都是郎有情而妾無意。
宋綰月打斷影夫人的思慮:“並非對布料不滿,若是拿來給我做了裙裳,心中自是開心極了。可是一想到是用來給我做嫁衣,那再漂亮的料子,我也是一眼都懶得看了。”
曉夫人頓時蹙眉喚道:“宋綰月,怎麼說話呢?”
轉頭對影夫人抱歉說道:“就這麼一個孩子,自小便把她寵的有些無法無天了。”
影夫人正要客氣兩句,曉夫人又說:“不過也就這一個孩子,無法無天隨著性子來,我們也就隨她了。反正現在有我和她爹護著,以後也有雲生寵著,看在我們仨的麵子上,也隻希望大家都多擔待些了。”
影夫人一腔客套話再次噎在了喉嚨眼,差點沒忍著對曉夫人也翻了個白眼。
她很是狂躁想到,還不就是因為你這樣想法,才給女兒寵成了這麼個奇怪性子。
她再去看那陸雲生,看他也是自然而然聽著這話麵不改色,心想這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呐!
影夫人隻好訕笑說道:“那宋小姐還要換料子嗎,我那裡還有鮫人織的蛟綃,隻需染個色,也不遜於這冰蠶絲織出來的料子。”
宋綰月還是滿臉不在意:“隨便吧,要是麻煩不用換也行。”
影夫人趕忙說:“成親畢竟是女兒家大事,天大的麻煩也是應該的。畢竟一生也就這麼一次大婚。”
宋綰月下意識回道:“哦?是嗎,我看也不一定。誰說一輩子就隻能成親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