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慧你這時候直溜背做什麼?”蔣睿恨得牙癢癢,一把推向蔡慧。
“是生怕你的老東家贏不過我?!”
蔡慧絲毫不設防,被其險些推下木椅,饒是如此,麵上古怪笑意不減半分,
蔣睿本還想借題發揮一番,看到他似瘋了模樣,竟是也不敢再下手了。
“這人真是得了瘋病了吧……惡心,離我遠點!”蔣睿一副嫌棄樣,甩甩碰過他的手。
那處鬨劇沒影響於夫人他們的品嘗,但卻是被雲滿初收入眼底。
她側過頭看向書漣,麵上的神情不似方才輕快。
後者輕點頭回應她。
此時趙明卻是按耐不住自己的性子,站起身往於夫人那處走近幾分,開始小心介紹起他們做的吃食。
“哎……”雲滿初手一慢愣是沒扯住趙哥。
到底也打不亂他們的計劃,隨便吧。她無奈地撓了撓額間作罷。
上頭於夫人吃的實在開心,趙明在一旁點到即止的介紹,倒也不顯得累贅。
“嗯這藤椒雞,鮮辣可口,雖是葷食吃起來卻絲毫不顯油膩厚重,竟隱隱還有些清爽口感,真是神奇。”
滑嫩雞肉勁道雞皮一口咬下,藏在層層肉質中間的汁水四溢。先是雞肉細膩滑過唇齒,後起的椒子麻感包裹著舌尖。
因是涼菜,裡頭還放著幾塊冰,絲絲涼意與辣留存在其中。
拿它先順了順口,接著於夫人便是直接衝著紅火的蟹子去了。
“這螃蟹可是鮮活的!”趙明適時開口,“翻炒之前,我們雲掌櫃還先用油炸過一遍,廚帳裡可把我們饞的不行。”
聽到這蟹還是炸過的,於夫人哪裡還忍得住,夾過一根蟹腿就放進嘴中。
“嗯……好酥。”
先炸過一遍的蟹殼已然酥脆,竟是分不清是裹在外頭的麵衣酥脆還是它。
正是蟹的季節,裡頭裝著的蟹腿肉滿滿,絲絲縷縷。可惜隻留有一份熱氣在,若是剛出鍋便能吃上,不知會有多香。
此番辛辣又與方才的藤椒雞全然不同。
若是要做形容,先前的藤椒雞就猶如驚蟄,春風化雨,似滴滴雨珠入地,落在舌尖,無聲無息地留下它的味道。
而這道螃蟹就如那陽夏之中的烈日,不打招呼就將濃烈熱意撲打下來,占據唇齒間所有味覺,相當之霸道。
於夫人顯然更喜歡後者,越是強橫的辣意她越是上癮。
其中軟糯的年糕也不似它外表般乖順,裹滿醬汁入口,更是辛辣厲害。
不多久,隨著趙明的介紹,於夫人就幾乎將方桌上的菜輪著吃過一遍。
與方才淺嘗輒止天海食肆的菜肴全然不同。
“咳咳。”
旁側有人清了清嗓子,於夫人落箸的手一頓。
“怎麼了阿初,嗓子不舒服嗎?”老高倒過一杯茶水去,“潤一潤?”
“……多謝。”
看老高臉上露出的笑意,雲滿初搖頭抿下口茶水。
意外便是在此刻驟然發生。
“夫人,夫人!!”
上座於掌門猛地起身,一把拖住不住下滑的於夫人。
聲音之洪亮,把宴席上所有人都嚇住了,還未有人反應過來,便被於掌門嘶吼著喊去叫大夫。
“在呢在呢,大夫在這兒!”
人群後頭冒出個小老頭,努力踮著腳妄圖擠入人群之中,奈何個子不夠,險些被人擠下台子。
“嗨呀莫擠了莫擠了!哎呦——”
他手腕被人一拽,就是感覺自己眼前一黑一白,就這般被人拉入其中。
書漣見人穩妥進來了,便鬆手不管不顧地走開去,回到滿初身側。
席上數十個仆役皆是亂了心神,推推搡搡。
“雲掌櫃,你走後些。”
又有小廝衝出人群,險些撞到站在一旁的雲滿初。
書漣扯著她的衣角將人塞到他身後去了。
雲滿初人一個踉蹌,再抬頭時眼前便隻有少年精瘦的背脊,攏長烏發墜在她麵前。
微翹的發尾隨書漣扭頭的動作,輕掃在她臉頰額間。
微微發癢。
她一個順手捏住了他的墨發,卻忘記收斂自己的手勁。一扯,書漣便是一歪頭。
“嗯?怎麼了?”
書漣被拉著發尾轉不過頭來,隻能微仰頭。
握在指縫間的發絲滑過掌心,不知為何有些發燙。雲滿初輕咳一聲,立刻鬆了手。
“沒、沒事。”
隻眼神還下意識停留在他高高束起的頭發上。
書漣卻在這時突然轉過身來,視線就恰好與他對視上。深潭般清澈的雙眼之中,倒映著她呆愣神情。
雲滿初頓時有些錯愕,眸子稍稍躲閃。
“雲掌櫃是……喜歡我的頭發?”
少年麵上是不刻意的笑意,身側微微前傾,似要貼在雲滿初的身上。
“咳,就是……”雲滿初眼神飄忽不定。
書漣麵上的笑意倒是逐漸加大,兩人之間的距離也被他緩緩拉進,有追問到底的架勢。
“你高束頭發,很好看。”
書漣身體一僵,雲滿初便在此時後退兩步,拉開與他之間的距離。
墨發自後側滑過他的脖頸,他驟然回神,像是有一番逃走意味的直起背。
看著雲滿初淺笑卻是真摯的神情,他喉間發緊,不知從哪裡升起一股熱意,直逼麵龐。
“多、多謝雲掌櫃。”
“嘿呀這小子!”不遠處薑達還被擠在水深火熱之中,看著那頭親密寧和的兩人,氣不打一處來。
這小子在他麵前哪有這副死出?!
靠這臭小子定是靠不住了。
薑達猛憋一口氣,朝最裡圈衝去,用上他這輩子最洪亮的聲音喊道:“讓讓!彆擠了!大夫來了!”
終是有人聽見他撕心裂肺的吼聲,為他讓出條通道來。
“這是我們府上的大夫?”
“好像不是,哎呀夫人都現在這樣了,管他哪裡的大夫!能看就行啊!”
於掌門瞪著血紅的眼睛,聲音發顫嘶啞,“快來!”
“來了來了。”薑達被撞的七零八碎的撲倒在於夫人麵前。
熟練掐脈,翻看於夫人麵色。
“遭,於夫人麵色發白,唇間卻是紅潤,脈象雜亂心跳奇快無比。定是中了什麼毒了!”
他皺眉語氣沉重,久久把著於夫人的脈,連連歎氣搖頭。
“中毒?!”“什麼夫人中毒了?!”
周圍的小廝嚇得冷汗直流,“方才夫人她就吃了,兩家食肆的吃食……”
此話一出,離得近的蔣睿幾人麵色大變,看著陡然間便將他們包圍的護衛,腿軟的都要往地上跪去。
“不不不、不是我——”
“我知道是誰下的毒!”
劍拔弩張之中,有一道熟悉聲音竄出。
雲滿初稍顯驚訝地朝那人看去,“趙哥?”
趙明渾身僵硬,緩緩伸出手指向她的方向。
“趙明!你做什麼呢?!”老高皺眉吼道,一步朝前站在滿初身前。
“是書漣!”趙明抖著手卻是堅定地指向雲滿初身前的書漣,“是他!”
老高瞬間啞了火,側身看向自己身後的書漣,麵上有些猶豫,再三思索還是沒說話。
席間沉默了許久。
書漣被眾人掃射而來的目光盯著,但他絲毫無畏懼之意,雙手抱胸麵上帶著輕輕淺淺的笑意,不做任何反駁。
趙明接著道,“我們方才所有人都被一個小廝支開,廚帳裡空無一人,隻有他不同我們在一處。”
“這麼想來,那說於掌門召見我們的小廝也是他指示來的!”
於掌門大手一揮,就要下令緝拿書漣。
雲滿初蹙眉,伸手攔住,腳下一錯擋在書漣身前。
“等等於掌門,事實並非如此——”
“初妹兒!”趙明急得瞪大眼睛,不可置信滿初到現在還要庇護書漣。
“如方才趙哥說的,即有人派遣小廝來支開我們,那這小廝必定是見過那人的。”
“隻要找到小廝,那便能順藤摸瓜找到幕後之人。”
可利刃門中仆役眾多,篩查起來何等困難,若不能儘快找出那人,又怎知於夫人服下之毒。
“我沒這麼多時間陪你們玩貓捉老鼠的遊戲!”於掌門沉聲,“你願意找便找,但他,我也不會放過,我想知道的嚴刑拷打更快!”
他話一落地,數名護衛持刀上前,一把拽住書漣將他手臂折到身後。
“嘶——”
“書漣!”雲滿初被護衛擠到一旁,看著眼前不受控的發展,心下焦急起來。
書漣被幾名壯士的護衛壓著,更顯得他纖弱無助。
彆說嚴刑拷打了,這幾個護衛再這麼壓下去,書漣的手怕就是要斷了!
“用不了多久時間!”雲滿初急急出口,腦中迅速思索,“隻需看這些小廝足下是否沾了濕泥便夠了!”
“今日試菜宴席於夫人沒算準會下雨,便是從今早起就拆府上所有仆役,在庭院中支這帷帳,方也才堪堪裝好。”
庭院之中鋪的皆是石子路,而他們廚帳外的路卻全是被雨打散的濕泥,如沒外出的小廝鞋上定然乾淨。
“今日能在府上走動的仆役,隻有來迎我們兩家食肆的一位。除去他,剩下腳下有濕泥的便必定是那人差遣來支走我們的。”
雲滿初言之有理,於掌門緩了緩,下令讓所有仆役互相檢查鞋底。
“我這這是無意沾上的!不、不是我!”
果然,不消片刻,有一瘦弱小廝被人推出。
他麵上表情慌張,故意將聲音高高夾起,似乎是不想讓人聽出他原本的聲音。
“是他!就是他在我們廚帳外跟我們說於掌門有請的!”
趙明一耳便聽出,指著他說道。
雲滿初快步走到那趴在地上顫抖的小廝麵前,厲聲道,“說!誰讓你這麼做的。”
見那小廝還想抵賴的模樣,她居高臨下凝視著他,聲音冷然,“你不會覺得你現如今不說,之後還有機會逃脫吧?”
“那便不是這般讓你躺在這兒說兩句話就好過去的了。”
身為利刃門的仆役,自是知曉門派中的種種酷刑,他再不敢微縮不說。
人從地上爬起,跪在地上抖著身子開口,“是、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