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夫人，抱歉讓您久等了。”
彎過石子小路，遙遙便見著有婦人坐在庭院花叢之中，麵前擺著茶歇。
雲滿初腳程加快，麵上帶著笑意走到於夫人麵前。
“來了，雲小娘子和這位小郎君坐吧。”
於夫人抬手，示意仆人給他們上茶。
“想必兩位也有所聽聞，我們利刃門這幾日正琢磨著開個宴席，趁著比武大會，眾位俠客都在我們雲沿裡小聚。”
於夫人長歎一口氣，“隻是與雲沿裡上下食肆我都去嘗過一番，能入得了口也就雲小娘子的手藝。”
於夫人倒是直腸子，沒有說些彎彎繞繞的話術，直言不諱。
雲滿初簡直太喜歡於夫人這性子，“多謝於夫人看重，若是於夫人這般說了，那我可就要把這話刻下來，肆意宣傳了。”
少女笑得舒心，庭院中樹蔭間斑斑點點光色落在她麵頰上，溫溫軟軟，可不漂亮。
“少來，”於夫人嗔怪一點滿初臉頰，抿下口茶水，“但我畢竟也隻吃過你做的一道炸貨罷，能不能過得了我夫君那一關，還得靠你自己。”
這話便是明示，他們要考驗雲滿初手藝了。
若是今日這關過去了，那利刃門宴席主廚便是他們雲海食肆承辦這事兒就八九不離十了。
“行！那我現在便去準備了，於夫人回見！”
有仆人領著他們去了府內的廚頭。
到真是闊綽，這一個廚頭抵的上雲海食肆兩個加起來大了。
雲滿初又是怪沒出息的四處打量一番。
“這裡是給您備好的菜，奴先行告辭。”
清洗過的蔬果陳列在灶桌上，種類豐富，各個飽滿。在廚間做活的下人也都跟著退出去。
偌大的廚帳就這般騰出來給他們用了。
來不及再感歎利刃門的闊氣，雲滿初已係上襻膊，淨了手準備。
“雲掌櫃抱歉，我隻能幫你做些備菜的活，該是趙肆廚跟你出來的。”
書漣語氣有些內疚。
“嗨呀沒事的書漣，你能幫我做的那些就完全足夠啦。更何況你又沒收我月錢，該是我謝你幫我才是。”
雲滿初寬慰道，手上忙著撿食材，完全忽略了書漣麵上略有些語塞的表情。
“好了，我們不好讓於夫人他們久等。我按著宴席的配置來做了，大概需要……”
雲滿初慶幸自己早早便做了準備，心下了然，迅速將三四盤菜分出來，拜托書漣切洗了。
來的路上聽書漣說過，於夫人後期隨家裡在內陸住了一段時間，遂愛吃海貨。菜品裡頭，海鮮和其他菜品對半開。
她倒是完全相信書漣的刀工，完全不輸於自己半分。
即是按著宴席標配，造型上也必然不能難看，需要做到色香味俱全了。
“小哥，你們府上有冰窟嘛，麻煩等會兒給我取兩塊冰來，多謝。”
雲滿初快步跑出去交代完，就打算先將大菜給做起來。
給她準備的魚裡選了條大頭魚對半劈開，拿了醋酒稍加醃製去去腥味。
之後便是直接熱鍋將魚燉了，放辣子的時候絲毫不手軟，倒進水沒過魚頭，湯色就成了辛紅，粒粒辣子漂了滿鍋。
燉魚湯的時間，快速炒了兩個素菜，都是清口些解膩的。
熱意上湧，雲滿初額間的汗順著鬢角往下滑，有些發癢還分散注意力，她隻能每回拿肩側一蹭，撐個一小會兒，又得重蹈覆轍。
“給，可以搭在脖頸上，解解熱。”
書漣遞過一張被打濕過的帕子，疊成長條。
“謝謝。”雲滿初確實相當需要，可眼下自己的手騰不出空閒來接過，隻能眼巴巴的望著那塊冰涼的帕子，望眼欲穿。
“咳，”她這副模樣屬實可憐又滑稽，書漣失笑搖頭，湊近些，“失禮了。”
涼意一瞬間浮在肌膚上，雲滿初抑製不住地縮縮脖子，又是舒坦地眯了眯眼。
“嘶——”
也就在書漣往回撤手的時候，沒預料到她會縮脖子，書漣的指尖觸碰到雲滿初溫熱的脖頸。
雲滿初幾乎是瞬間就抖了下身子，立刻往前撤了兩步，躲開了書漣的手。
細膩的觸感還停留在他的手上，似是滿初脖間的熱意也會傳染，連帶上他的指尖也微微發熱，“啊，抱歉。”
“嗚確實涼快不少！”
雲滿初滿不在乎地一搖頭。露出她白皙的耳垂也泛起微紅，圓潤小巧。
其他菜品也算不上多複雜，隻是有些耗費時間罷。
雲滿初看著魚頭的湯色漸白，小心鏟起魚頭，以免燉爛的魚肉散開，又是往鍋裡燉上粉條子。
“咳咳……”
饒是雲滿初這般愛吃辣的人，這鍋一揭開也是嗆得她喉頭發癢。
“看得我自己都眼饞了，怎麼樣書漣，你看著可還行？”
她扭頭去聽書漣作答，卻是見他喉結一動，眼神片刻不移的落在魚肉上頭，連連點頭。
“一定很好吃。”
“噗。”
雲滿初實在受不了書漣每回對一道吃食，都能流露出渴望而不可得的眼神。
少年長得實在好看，一雙眼睛明亮烏黑，微微上挑。看道菜都能看出些深情的意味。
不敢想象這人要是之後喜歡上哪家姑娘，拿著這模樣去瞧著人看，誰能不心動。
“想吃的話，我回食肆了再做一次就是。”
她笑道，一手撈起泛透粉條鋪在盤底，澆上大半湯汁，小心將魚頭擺在最上頭中央，再輕手於剩下湯汁淋上。
喚來小廝把菜陸續都好端出去。
餘下就處理起她自己帶來的海貨了。
這回青子便不打算做辣口的了，分了兩份出來，做了抱蛋青子、炸麵青子。
看於夫人還是挺喜歡吃炸貨類的，那青子裹了麵糊炸出來，必定也是好吃的。
正廳，有人緩緩踏入。
於夫人抬頭招手道，“坐，有兩道菜已經上來了，你嘗嘗。”
於掌門貼著她坐下，自然取過碗碟幫於夫人布菜，“夫人等我做什麼，你先吃。”
“可讓你好好嘗嘗，這做菜的小姑娘手藝確實不錯。”
於掌門一邊布菜一邊打量起這兩盤菜，片得均勻、色澤紅潤，不乾巴也不油膩。
確實不錯。
“掌門夫人，這是魚頭粉條。”
仆人端著滾熱的湯盆，一路都是熏人辛辣。不善吃辣的人，紛紛嗆得眼冒淚花。
於夫人倒是起了興致，拿了玉箸就夾過一片魚肉。
入口辛香洶湧，魚肉碾在唇齒間，卻是散而有形越有嚼頭。沒抿兩下，辣意從舌尖攻入。
唇間已隱隱發熱，卻是讓人欲罷不能的撈起浸在白紅湯汁裡頭的粉條。
筋道爽滑，根根分明裹著湯汁，鮮香、辣意讓人無處遁形。
饒是於夫人自小便愛吃辣子，小碗下肚，額間也微微冒了汗珠。
但又是續上第二碗，連連點頭讚賞。
“我倒是真沒看錯雲小姑娘。”
雲沿裡能將海貨做這般爽辣的，她也隻吃到過這一回。著實貼合她口味。
“你怎麼不吃啊？”於夫人手肘一杵男人。
於掌門回過神，眼神似乎有些閃躲道，“夫人吃吧，這些菜不是特彆對我胃口。”
於夫人皺眉，打量起男人麵色，屬實有些古怪，方要問他發生何事。
雲滿初和書漣端著最後兩道菜進了正廳。
入門便是刺繡屏風，朱紅木桌雕著繁花，端莊大雅。
“青子兩吃，夫人掌門請用。”
熟悉油煎香氣撲鼻，滑蛋平嫩，一眼看便知是入口即化。
於夫人招呼他倆坐下，貼到掌門的耳邊說道，“你怎麼回事，這菜我看你平時也愛吃啊。”
於掌門麵色依舊不是太好，隻輕輕搖頭，還是未動一下菜品。
雲滿初坐在於夫人身側，還沉浸在兩人伉儷情深的愛情故事中。
也發覺於掌門麵色嚴肅，基於禮節性的問候也無。
雲滿初心下有些發緊，恰好小廝將冰刨成的山端來。上頭是焯過水的鬼爪螺，模仿它們於礁石上的模樣，立在上頭。
“於掌門，這是……”
“什麼鬼物！趕緊撤下去！”
於掌門驟然暴起，長袍一甩，險些將整盤鬼爪螺掃落在地。
雲滿初眼疾手快探身過去一護，讓那鑲了金絲的衣擺刮過她臉頰。
“嘶——”
臉頰被磨過，絲絲擦痛留在上頭。
“我看看。”
書漣拉住她的手，蹙著眉心扳過她臉頰。
少女皮膚本就細嫩，容易留下紅痕，更何況落在雲滿初白淨的臉，格外紮眼。
書漣眼神刹那間冷冽，唇間死抿麵色難看。
手上動作卻是輕柔撫上雲滿初的臉側，輕聲道，“痛？我去拿冰塊給你敷一會兒。”
他轉身過去，視線凝在於掌門身上，眉眼沉沉讓人不寒而栗。
於掌門對上書漣的視線，不受控心下一緊。卻是又多看了兩眼書漣的模樣，似乎好像在哪裡見過這人……
正廳裡誰都沒想到，事態能發展成這般。下人各個縮著腦袋，生怕波及到自己，餘光卻是依舊打量。
他正想著，耳尖猛然一痛。被人狠狠擰起半圈，力道大的都要懷疑是不是真將他耳朵拽下來了。
“疼疼疼疼！！夫人哎喲！”於掌門哪裡還顧得上其他，側著身子求饒。
“於少旭！你發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