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是邱暢。
她的前男友,邱暢。
陳養怡的表情冷下來,一副不歡迎他的樣子:“有事嗎?”
麵前不請自來的人理所當然地笑:“當然有事了,不然找你乾嘛。”
陳養怡今晚有更重要的事情,她隻想速戰速決:“有事說事。”
邱暢收起二郎腿,將胳膊支在麵前的桌子上,身體前傾靠近她。
陳養怡嫌惡地退開一些,聽見邱暢說:“陳養怡,你一直沒忘記我吧?”
……什麼精神病發言。
陳養怡擺出和尼克楊幾乎一模一樣的黑人問號臉:“你從哪裡臆想出來的?”
如果說真的有什麼沒忘記的話,也是沒忘記他給她帶來的傷害。
邱暢對她做的事,她很久之後才學會那個詞,叫做PUA。
事情還得從大二的陳養怡忽然想學滑板說起。
那時陳養怡一時興起買了個長板,加入了學校的滑板社,自此認識了當時的滑板社社長邱暢。
邱暢長相帥氣、開朗大方,有著最吸引當時的陳養怡的陽光耀眼的樣子。
他們很快地踏入戀愛,問題出現在戀愛之後。
邱暢善於交際,人緣很好,更多的時間放在經營自己的社交圈上;陳養怡的好朋友隻有倪微微、胡嘉琳和林鶴川他們幾個,雖然偶爾發展一些愛好,但絕大多數時間沉浸在學習中。
這本來是可以調和的矛盾,但出現在邱暢和陳養怡身上後,變得一發不可收拾起來。
因為邱暢會在出現任何矛盾時,將問題的緣由明裡暗裡地怪到陳養怡身上去。
陳養怡為了做課設不願意陪他去聚餐,邱暢說她隻想著自己;陳養怡不願意跟他一起去夜店,邱暢說她不夠開放。
那個時候她還天真,每次遇到類似的事情都真的會在自己身上找問題,日積月累也逐漸變得更加不自信。
分手的導火索也來得很快,陳養怡和他交往兩個月的時候,邱暢想去開房,被她拒絕之後,邱暢說出那句“陳養怡你遜不遜啊”,當場和她分了手。
這句話在分手後的一段時間都成了她的夢魘。
說到底她沒有多在乎邱暢,她在乎的是她作為一個女朋友、作為一個人是不是真的很“遜”,在所有她跟邱暢起矛盾的事情上,她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她陷入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自我懷疑,甚至消沉到被人傳言對邱暢餘情未了。
這也許也是邱暢今天莫名自信感的來源之一。
邱暢還在自信地反問她:“難道不是嗎?”
陳養怡則是在思考,麵前的杯子裡都是冰塊,如果潑到人臉上的話會不會把人刮傷。
在心裡默念了一萬遍“講文明樹新風”後,陳養怡決定還是跟他講講道理:“我明確地回答你:不是、沒有,我沒有還記著你。而你,一個馬上就要結婚的人,你今天來找我又是想乾什麼呢?”
邱暢的臉色隨著她的回答逐漸難看了起來。
陳養怡還在繼續:“你指望得到什麼呢?是我對你傾訴衷腸,然後你好背叛你的未婚妻嗎?”
邱暢的臉徹底黑了下來,他發出一聲冷笑:“陳養怡,我還真是看錯了你。”
陳養怡更加覺得不可思議,麵前男人的德性還真是一點沒變。她怒極反笑,將身子靠在椅背上雙手抱臂:“你又怎麼看錯我了?”
她倒是要聽聽他這次能說出什麼花來。
邱暢道:“你不就是覺得自己攀上謝家了嗎?現在這麼得意,不會真覺得自己是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吧?”
“謝家?”陳養怡對他說的每一個詞彙都感到陌生,“你是說謝嶠?”
邱暢一臉“你彆裝了”的表情:“謝秋義很低調,但互聯網還是會留下一些信息的。陳養怡幾年不見你能耐了啊,轉頭攀上高枝了。”
陳養怡真不知道謝秋義是誰。但聽邱暢的話音,謝嶠家裡似乎不是一般的有錢。
甚至有錢到至於讓邱暢今天跑到她麵前發瘋。
邱暢還在喋喋不休地胡言亂語:“你不會覺得謝嶠對你是真心的吧?那種家庭出來的公子哥怎麼可能對你這種層次的女人上心,頂多也就是圖個新鮮感……”
陳養怡忍無可忍,把手邊的托特包抓起來就朝他臉上扔了過去。
包裡沒什麼東西,但本身有一些質量。邱暢先是被砸懵了,反應過來後把她的包隨手一甩,站起身來就要朝她動手,陳養怡握住桌上的杯子精準地潑了他一臉冰和水:“現在清醒了沒?”
邱暢這下徹底被激怒了,他抹了把臉,揚起右臂,掌風還沒來得及落下,就被一個人抓住了手腕動彈不得。
是謝嶠。
吧台後的兩個小酒保也發現了異常,趕到露台上,擋在陳養怡麵前。
宋維新不忿地嚷嚷:“你tm什麼爛人啊還想打女人,我打你爺爺個腿兒!”
謝嶠的臉色也完全沉下來,陳養怡從第一次遇見他起,就沒見過這種可怕的表情出現在他臉上。他單手就把邱暢的胳膊扭到身後去,邱暢疼得嗷嗷叫,一個勁地喊著“給我放開”。
謝嶠置若罔聞,冷聲問他:“你剛剛想乾什麼?”
邱暢吸著氣回:“我沒……沒想乾嘛,你給我放開。”
謝嶠鬆開手:“以後彆讓我看見你出現在她麵前。”
邱暢此時慫得不得了,他扶著自己被攥青了的手腕,聞言立刻點頭,直奔酒吧大門光速離開了這裡。
邱暢離開後,陳養怡的力氣才像是被抽空了似的,癱坐到椅子上。
剛剛單獨麵對他時,她更多的是憤怒,邱暢口不擇言地詆毀她,還詆毀謝嶠,讓她一時沒有忍住情緒,衝動地動了手。此時邱暢離開了,才有一股子後怕的感覺從她心頭升騰起來。
宋維新和他旁邊的帥弟弟都關切地看著她,帥弟弟今天第一次主動開口:“養怡姐,你沒事吧?”
陳養怡搖搖頭:“沒事。剛剛謝謝你們。”酒精帶來的紅暈早就在她臉上消失,此刻她臉色有點蒼白地拜托他們:“能給我倒杯水嗎?麻煩了。”
兩位酒保離開了露台去給她倒水 ,謝嶠拉開椅子,椅子腿劃過地麵發出一聲刺耳的聲響,他坐了下來捏了捏眉心,似乎還在平複剛剛不鬱的情緒。
陳養怡撐出一個笑意,也向他道謝:“剛剛也謝謝你。要不是你,我今天差點就為衝動付出代價了。”
謝嶠沒有說話。
陳養怡繼續沒話找話,填補這段尷尬的沉默:“本來是我約你過來的,沒想到讓你看到了這種不好看的場麵。”
謝嶠仍然沒有說話。
陳養怡也安靜了下來。
她沒有好好地打扮,半途還出現了邱暢這樣的不速之客。
今天好像不是個適合表白的日子,她苦笑著想。
宋維新給陳養怡和謝嶠各端了一杯水過來,見到氣氛似乎有些微妙,一句話也沒敢說,又回到了室內,還順手攔住了其他想要到露台上的客人。
謝嶠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才終於開口:“以後不要把自己處於那種境地了。”
陳養怡攥著自己的衣擺,手指無意識地摳動著衣服的布料,聞言隻乖乖點頭。
謝嶠沒有問她今天找他來是乾什麼,也不知道是不是忘記了。陳養怡也沒有提起。
沉默地喝完一杯水,謝嶠站起身來:“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陳養怡點點頭,跟著站起來,想要收拾東西回家,這才發現她的包不見了。露台的欄杆不高,似乎是在剛剛混亂的過程中被邱暢甩下了樓底。
陳養怡趴在欄杆上朝樓底下張望,並沒有見到托特包的蹤影。
二人來到樓底檢查了一番,也沒有看見包的蹤跡。這條步行街上扒手本就很多,估計是很難找回來了。
謝嶠問她:“包裡有重要的東西嗎?”
陳養怡想了想:“電腦和手機都掏出來了,包裡就一些小東西……等等,”她摸了摸身上的各處口袋,然後有些無可奈何地確認:“我的鑰匙在包裡。”
邱暢真的害死她了。
謝嶠又問:“身份證帶了嗎?”
陳養怡有些麻木地搖頭,她沒有隨身帶身份證的習慣。
所以現在回不了家,去不了酒店,陳日遲家離市區又太遠,陳養怡想了想,掏出手機給倪微微打電話,鈴聲響了四十多秒,沒有人接。
“淨在關鍵的時候不靠譜。”陳養怡掛了電話小聲嘟囔。
謝嶠看出她的窘境,問:“沒有地方去了嗎?”
陳養怡尷尬地點頭:“嗯。”
謝嶠接過她的筆電揣在手裡:“跟我來吧。”
步行街裡不能行車,謝嶠把車停在了步行街外麵的車位裡。這個時候城市裡的夜生活還沒有完全結束,行人穿梭在燈紅酒綠的街市中,有些商家的門前甚至仍然排著長隊。
兩人並肩前行,從這些熙來攘往的行人中穿過。陳養怡平時走路是烏龜速度,慢吞吞的,但謝嶠個高腿長,腳下生風,此時也並沒有等她的意思,陳養怡需要加快步伐才能跟上他。
他好像很不開心。
陳養怡向來不是會活躍氣氛的人,兩人就這麼一路沉默著走出了步行街。一直到上了車,謝嶠係好安全帶就要點火起步,陳養怡才提起勇氣抓住他的胳膊:“你是在生我的氣嗎?”
謝嶠看了一眼女孩攥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冷峻的表情緩和了一些,他輕聲回答她:“當然沒有。嚇到你了?”
陳養怡搖搖頭,鬆開了手。
謝嶠偏頭看了眼副駕駛上的女孩,女孩另一隻手摩挲著安全帶,眼底都是對他的關切。
她緊張的時候似乎都喜歡捏個東西攥在手裡 。
謝嶠終於回過神來。
剛剛他的腦子有點亂,盛滿了他自己也描述不清的情緒。
如果非要形容的話,他居然被嚇到了——在那個男人上手要打陳養怡的瞬間,他的心臟有一瞬間的驟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