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的問題接踵而至。她一直傻乎乎地單戀著人家,反過來謝嶠喜歡她嗎?還是隻把她當朋友?真的要表白嗎?表白了會不會朋友也做不成?如果要表白的話,她又應該怎麼做呢?
陳養怡明明沒有喝酒,也感受到一股腦袋脹痛的感覺。
她並不是什麼戀愛專家。
她唯一的一段戀情短暫得可憐,還沒有一個和平完善的收尾。
甚至後來很長一段時間,邱暢的那句“陳養怡你遜不遜啊”都在她的腦海裡盤旋,引發導致了無數的自我否定和自我懷疑。從此麵對愛情她變成一個退縮主義者。
不敢前進,一步都不敢邁。
甚至遇見謝嶠這麼好的人,她的第一反應也是先退一步懷疑他的真實性。像是不敢相信這麼好的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酒吧裡照常放著音樂,今天的BGM是Westlife的老歌係列。胡嘉琳和喝多了舌頭都大了的倪微微在給她出著各種歪主意。而林鶴川個缺德吃瓜群眾,專門調了杯酒擺到陳養怡麵前,說是叫“愛情的苦”。
陳養怡拿過一個岩石夜燈,一顆一顆地把裡麵的石頭拿出來,然後又一顆一顆地放回去,不知道為什麼總擺不回原來的樣子。
夜還長,但是——陳養怡的銀色筆記本電腦被擱置在一邊,鼠標也被丟在角落,手機落在沙發的縫隙裡,難纏的甲方洋洋灑灑地給她發著消息,她一條也沒看見——工作是彆想做了。
————
宿醉不會有好後果。
陳養怡覺得她應該把這八個字刻煙吸肺才行。
昨天林鶴川調的那杯“愛情的苦”意外的挺好喝,她連給自己灌了三杯。喝的時候不覺得上頭,但今天早晨起來時腦子昏昏沉沉的,像是被重物碾壓過一遭。上班雖然沒有遲到,但是工作時明顯進入不了狀態,進度耽誤了不少,還被領導表妹打電話質問她昨晚為什麼不回消息。
至於宿醉的罪魁禍首——那個關於謝嶠究竟喜不喜歡她的問題,她也並沒有得出答案。
陳養怡下定了戒酒的決心,但還沒堅持到兩秒鐘,就在床頭櫃上看到一把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鑰匙。
記憶像是被按下了某個開關慢慢回籠,陳養怡逐漸想起昨晚林鶴川在她們回去之前,各給了她們一把酒吧的備用鑰匙,說是最近要去雲南采風,拜托她們沒事的時候去照看一下酒吧。
林鶴川大學的時候就是攝影發燒友,吃飯能省就省能蹭就蹭,但幾萬塊錢的鏡頭說買就買,時至今日興趣絲毫未減,出去采風是常有的事。
幫忙照看酒吧,隱含的意思是酒可以隨便喝不用付錢了。
本著能白嫖就白嫖的精神,陳養怡立即忘記了近在昨天的慘痛教訓,下班之後又抱著電腦去了“相約酒吧”。
最近陳養怡常來,而且一看就是老板的朋友,酒吧的幾個酒保都認識她了。宋維新最近染了個藍毛,二十出頭的年紀,正是覺得自己完全是天下第一帥的時候。
陳養怡解決完一段扯皮,合上電腦來到吧台前。藍毛湊到她跟前:“養怡姐,今天還是新加坡司令嗎?”
陳養怡搖搖頭:“弄點吃的吧。”
宋維新給她倒了一碗玉米脆片,然後湊得更近,小聲地跟她說:“養怡姐,告訴你個秘密,這裡有個人想要你微信。”
他一邊說著悄悄話一邊故意將眼風掃向身旁正在調酒的另一個酒保,言下之意不能再明顯。
陳養怡順著宋維新的眼神看向另一邊的順毛小哥哥——應該是弟弟,弟弟長得挺好看的,調酒的手指白皙修長、骨節分明,襯衫的袖子挽起來,露出的小臂上還有青筋突起。
似乎是注意到陳養怡的眼神,帥弟弟朝她的方向幾不可察地瞥了一眼,又迅速把眼神收回去。
挺帥一弟弟,自己要是再年輕一點,他也肯定是她的菜。
但是現在……陳養怡看了幾眼就收回目光,不會動心就是不會動心。
至於那個讓自己動心的人。
陳養怡回想著昨天自己頭疼的原因。胡嘉琳說得對,表白是必須做的事。
她要勇敢地踏出這一步,不然等待她的隻有錯過。
陳養怡點了杯長島冰茶,杯壁上掛著一小瓣檸檬的酒色澤很像是紅茶,但其實是由四種40度以上的基酒混合調製而成。
她一口氣喝完給自己壯了壯膽,然後點開微信,照常翻找著那個綠色小恐龍的頭像。
第一遍居然沒翻到,陳養怡屏氣凝神重新慢速地滑動屏幕,這才發現謝嶠居然換了頭像。
是一張側麵的半身照,謝嶠穿著牛仔外套站在鏡頭前,背景是吊頂很高的、貨架上擺放著各種型號紙箱的宜家倉庫。
陳養怡晃了晃腦袋,酒精延緩了她的思考速度,她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這是她給他拍的其中一張照片。
這是她給他拍的照片。
對於一個打算表白的人來說,這簡直是莫大的鼓舞。
陳養怡傻笑著點開謝嶠的對話框,快速打下幾個字,但想了想又一一刪掉。她跳下高腳凳,打開玻璃門來到露台上。
相約酒吧的選址在熱鬨的街市裡,酒吧位於三樓,從露台可以俯瞰到步行街上的人潮湧動。露台上沒有人,清涼的微風讓陳養怡清醒了一點,她用隻剩下冰塊的杯子貼上自己因為酒精而紅透了的臉頰降了降溫,視線重新凝聚在手機的界麵上,鼓起勇氣按下了綠色的撥號鍵。
————
謝嶠最近挺忙的。山區雖然已經通路,但很多孩子上學要走很遠的路,依然需要天不亮就起床,跋涉幾個山頭才能來到學校。他打算在學校裡建一個設施完善的宿舍,但是平地起高樓必須經過當地政府的審批,各種手續材料都需要他去辦,而他人又不在當地,實在是挺麻煩。
他在手機上訂好了明天的機票,打算親自跑一趟。算了算日子,進展順利的話還能在清明節前回北京。他剛按下指紋付款,就看見了一個電話打進來。
是他父親,謝秋義。
謝嶠滑動屏幕接聽,謝秋義中氣十足的聲音從對麵傳來:“聽說你小子最近打算建個鄉村小學?”
謝嶠回:“不是建學校,是在學校裡建個宿舍。”
謝秋義很是不屑:“就用你賺的那點小錢?”
謝嶠被氣笑了:“對,就用我賺的那點小錢。”
“做公益挺好,”謝秋義難得肯定他幾句,然而下一秒又說起了些老生常談的問題:“你要是肯接手我的公司,現在十個鄉村小學都建成了。”
謝嶠覺得自己簡直和他無法溝通:“是,你有錢,但是我不願意要你的錢,就這麼難理解嗎?”
“我哪是這個意思,”謝秋義不知怎麼還笑得出來:“你怎麼像個電視劇裡不受金錢侮辱的良家婦女似的。”
他依然是那套說辭:“我是為了你好嘛,你要是……”
謝嶠不想聽下去,直接打斷他:“我在國內讀書的時候你希望我去國外進修,我去國外工作你又希望我回來繼承你的家業,我現在做個公益都入不了你的法眼了,我看你跟我挺過不去的。”
對麵沉默了幾秒,聲音都低了一些:“你怎麼會這麼想。”
謝秋義這麼多年來也是第一次袒露心聲:“我隻是惜才。謝嶠,就算你不是我的兒子,見到一個這麼優秀的年輕人,我也會想辦法把他挖過來的。”
“你這麼說的話,”謝嶠的表情好看了許多,聲音裡還帶了點他自己也未曾察覺的傲嬌:“就好聽多了。”
“哦?”謝秋義鍥而不舍:“那你肯回來嗎?”
謝嶠笑得很殘酷:“不能。”
“行,我下次努力。”謝秋義似乎也習慣了謝嶠不會輕易“就範”,他正色道:“謝嶠,你一直是我的驕傲。可能我很少提起過,這是我的失職,但是你一直是我的驕傲。”
通話結束之後,謝嶠收到銀行發來的短信。
謝秋義給他轉了帳,2後麵一串0。
整整兩千萬。
(一般銀行卡轉賬是有限額的,咱就忽略這個事哈)
謝嶠當然沒打算要他的錢,他正打算轉回去,就看到來自謝秋義的兩條未讀信息。
“就當是你從我這募捐來的。”
“好好做。”
沒給他猶豫的時間,屏幕上又出現一個來電顯示。
這次是陳養怡。
接通電話後陳養怡格外緊張:“謝嶠,你最近有空嗎?”
最近確實算不上有空,但謝嶠還是回:“怎麼了?有什麼事嗎?”
對於陳養怡這種級彆的慫包來說,一杯長島冰茶儲存的勇氣值到這裡也就用儘了,她支支吾吾的,沒敢直接在電話裡說出想說的話:“就是……想約你見一麵。”
“什麼時候?”
“明天,後天,周末,都行。”隻要給她一個緩衝的時間都行,陳養怡想。
但事實往往就是這麼不儘如人意,謝嶠回她:“明天後天周末可能都不行,我有事情需要離開北京一趟。如果你有急事的話,今晚可以嗎?”
今晚可以嗎?
表白遲早都要表的,今晚就今晚吧。也許是酒勁上來了讓陳養怡頭腦有些發熱,她這麼想著,就如此衝動地答應了。
她給謝嶠發出自己的定位,然後緊張地在露台的座位上坐下。
從一個要表白的想法到即將見麵,事情發展得有些快,陳養怡甚至完全沒有進行任何準備。
她把隨身的托特包從室內的位置上拿出來,掏出小鏡子檢查了一下今天的妝容,嗯,暫時還沒花,但臉著實有點過紅了。接著是穿著。今天倒也沒有刻意打扮,就穿了件運動外套和牛仔褲,長發披在身後,頭上手上一點裝飾也沒有。
如果這個時候麵前出現一台時光機就好了,她一定穿越回今天早晨,好好打扮一下自己。
她從杯子裡舀起來顆冰塊放在嘴裡嚼碎,正糾結是再喝一杯酒繼續壯膽,還是弄點醒酒的東西清醒過來時,對麵的位置上就坐下一個人。
掛掉電話還沒多久吧,來得這麼快嗎?
陳養怡抬頭,動作卻在看清對麵人的臉後徹底僵住。
不是謝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