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辦公室。

周意回複了安琪，遂即撥通了吳逢千的電話。

意外的是，吳逢千倒是立馬就接了，周意剛想開口，電話那頭邊先說道：“周總。”

手機裡的機械音和現實中的人聲重合了，周意猛地抬頭，果然，吳逢千就站在辦公室門口，就站在自己麵前。

周意開門見山道：“為什麼突然要辭職。”

周意想起當時第一次見到吳逢千的時候，他還是大學生模樣。身高體長，麵容俊俏，整齊的西裝領結，範式應答技巧，青澀但是得體。看著眼前的吳逢千，眉眼間儼然多出來幾分難以捉摸。

吳逢千緩緩走上前，坐在周意對麵，淡漠道：“我覺得自己不適合這個行業，想去彆的領域試試。”

周意抱著談判的態度說著：“你知道的，公司很重視你，各個部門，隻要你想，都可以給你綠牌通過。為什麼不再試試呢？”

吳逢千奉迎著周意說道：“公司的工作壓力太大了，我吃不消。”

周意聽出來吳逢千話裡話外對自己施加的齟齬。

她了解吳逢千的性子，一旦認定了一件事，就再也不會回心轉意，現在和他打嘴仗近乎白費唇舌，於是冷靜下來說道：“好。那走流程吧，你要離職還需要我簽字才可以。”

吳逢千無言，然後微頷首，站起身來，轉頭就走了。

周意盯著吳逢千的修長背影，優雅體麵，她忽然想起來自己因為胃出血昏迷在救護車上時，迷蒙中看見他懷抱著自己，喊道：“不要睡！周意！醒醒！”，間或有冰冷的汗一點點滴落在自己臉上。

叮咚！

邁著虛浮的腳步，吳逢千打開門，看到周意，略微有俯視姿態，氣氛忽地有些尷尬。

吳逢千有些意外，開口道：“你——周總找我有什麼事嗎？進來吧。”說罷轉身走了進去，回頭卻看見周意依舊站在門口，才又回頭從鞋櫃裡翻找了半天，終於從鞋櫃裡找出來一雙小碼的女士拖鞋，讓周意換著進屋。

吳逢千開口：“你先坐一會，我幫你倒杯水。”

周意環走了客廳一周，屋內很是簡潔，甚至可以稱為空蕩，直到她看見屋子內一大一小的收納箱，才問道：“你要搬家了？”

吳逢千頓了下，沒有馬上回答，轉身拿著水交到周意手上。周意當他是默認了。

周意補充說道：“為什麼忽然就要走了？”

吳逢千：“我說了。”

周意：“那是你給你上司的回答。我現在是以朋友的身份在問你。”

吳逢千有點驚訝於周意說出來的話。

原來，原來你也並不是隻把我當成你的下屬。

吳逢千看著周意，糾結了很久，開口道：“許言是你的前男友吧？”

周意剛剛抿進去一口水，還沒來得及咽下去，聽到這個問題差點繃不住。

周意問道：“你說什麼？”

吳逢千略顯得尷尬，但又重複道：“許言，我說許言，是你的前男友嗎？”

周意堅定地搖了搖頭，險些忘記剛剛自己是在問他為什麼忽然離職，然後反應過來，反問：“這和你忽然離職有關係嗎？”

吳逢千坐在周意右側的沙發上，左右兩隻手肘靠放在分開的雙腿膝蓋上，輕微搖擺不定，顯得有些猶豫。周意隻需一眼，就知道吳逢千有話卡在喉嚨中，說不出口，便激他：“你如果實在不願意說，就不必了，我尊重你的決定。”拿起身邊的包，站起身來，轉身正準備走。吳逢千見狀拉住周意的手臂，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好像觸電一樣，從手指頭綿延向上開始失去知覺——“等一下。周意”吳逢千聽見自己餘聲的顫抖，“那你和許總的關係，應該不一般吧。”

吳逢千站在年少的路口上，在見到許言的那一刻，忽然感覺到千層的烏雲壓住心頭。接近七年的光陰，他明白，憑他再如何追趕，也成為不了許言，成為不了那個陪著周意走過青蔥少年的人。

周意轉身看著吳逢千，吳逢千才緩緩放開手臂，但是目光從未離開過周意雙眸，像在迫切等一個答案。

周意從未設想過，有一日，她會站在這樣的位置，回答吳逢千那樣的問題，可是看見吳逢千眼眸中翻滾的愛欲，以及幾乎快把自己吞掉的熱情，周意迫使自己站在一個更為妥當的位置回應他。

“我和許言是舊相識，以前的高中同學。能夠再遇見他，我確實很意外，但是從始至終我隻當他是朋友，他也一樣。”周意緩緩開口，一張臉如水般淡漠。

吳逢千伸出另一支手拉著周意，形成環繞式，盯著周意雙眼道：“周意，我喜歡你，從我見到你的第一麵起，我就想方設法留在你身邊不肯離開。我承認我意氣用事，但是我沒辦法忍受他回來，繼續待在你身邊。”

周意感覺有些頭暈，像喝醉了酒一般。曾經對吳逢千吐露過的關於許言的點滴，此時成了刺向自己的劍。想起來平日裡吳逢千對自己的關心，周意忽然想起來一個詞，違背人倫，她覺得自己像在他麵前□□。她是他前輩。

吳逢千謹慎向前，雙手環繞得更緊，最後乾脆一下子將周意擁進懷裡，開口道：“你不要再和他摻和在一起了好嗎。周意，我真的怕你又重蹈覆轍。”

周意的眼神光芒淡了下去，溫柔地掙開了吳逢千雙手，道：“我和他的事，你不用管。”

隨即又補充了一句：“如果僅僅是因為這件事要離職，那你太任性了。”

吳逢千對於周意的冷漠或者說冷靜並沒有展現出太多的失落，反而笑著說道：“我知道自己改變不了你。但是——”

周意截住他，有些生氣：“你不需要為我改變！”

吳逢千徹底啞然——原來我在你心目中，是這麼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周意看出了吳逢千眼底的失落，心裡默默歎一口氣，說道：“其實我很欣賞你，你會遇到更合適的人的。我知道這不是你想聽到的答案，但是我想和你坦誠相待，我寧可傷害現在的你。”

時間滯留了片刻。

吳逢千不情願地頷首，暗暗歎了一口氣，說道：“辭職書你儘早批吧，我訂好回香港的機票了。”

周意又沉默了一會，才緩慢吐出：“好。”

一字千鈞。

說罷就轉身開門準備走了，吳逢千站在原地，看著周意慢慢踱步到門口。

忽然，吳逢千又喊住周意，周意轉身，吳逢千開口道：“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一定。”

吳逢千還是那副冷臉，周意倒是淺淺笑著點了點頭，轉身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