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回到了現在。
周意最終還是沒有發出那句“你回來了嗎”。
夜裡並沒有睡著,隻是睡不著。
但周意說不明白究竟是因為今天晚上的際遇還是其他。
她不悲傷,她早已經麻木,多年來。
她走到窗台,夏日的涼風,輕輕地撫。
那一刻,她恍然明白了什麼是“人間彆久不成悲”。
為什麼那個男人走得那麼匆忙,連同正臉都沒讓她看見,一個背影,和一身酒味。
他喝酒了,又打車回家,那必然隻是一個人出來喝酒。那,為什麼要自己一個人喝酒呢?
周意隱約記得那個男人戴著口罩,微眯眼,神情並不好看。
那為什麼要把自己喝得這麼難受。
那他應該不是許言吧,許言會這麼做嗎?
最後瑣碎問題隻是湮沒了在濃濃的夜和她的獨自私密的呢喃裡。
她知道白天的她不會,記住這些。
隔日。
“周姐你知道嗎,技術部新來了位總監。”小琪見到周意後例行公事和周意報告了這件事。
周意頓了一下,說道:“今天下午我們和技術部那邊不是有個會要開?”
聽到這兒,助理明白了她的意思,隨後周意又立刻補充道:“你馬上聯係一下那邊的人,看看是什麼情況。”
半晌。
小琪向周意回複:“周姐,對方的回應是推遲會議。”
周意沉默了片刻,問道:“推遲到什麼時候?”
小琪:“明天早上。”
周意點點頭,內心涼薄地想著:“一天之內就想對接掉所有內容,看來是個工作狂。”
而後周意又隨口問道:“哦對了,那位新來的技術總監叫什麼名字?”
小琪低頭翻了翻手頭的文件,說道:“許言。”
周意聽到許言兩字,倏然抬頭,眉頭微微皺起來,雙眼緊盯著助理,聲線變得僵硬無力,說道:“你說什麼?”
小琪看著上司一副喜怒難辨的神色,心裡開始打鼓,弱弱地繼續補充了句,
“許—言—”
通往14樓技術部的電梯內,周意不斷調整呼吸,內心如潮水般猛烈翻湧。
“是他嗎?是的吧...那他——”噔一聲電梯門打開了,自己的思緒忽然又中斷。
她深吸一口氣,假裝沉穩地邁出腳步。技術部同事見到周意,幾個好事的起哄道:“周總監,今天怎麼有時間到這兒來了呀。”周意展露出來專業的笑容,敷衍道:“來找個人。”
終於走到了總監辦公室門口,她抬眸看著放置在門口標牌處的名片,隻看見姓名換成了‘許言’,而照片卻還來不及換上。此刻門是緊閉著的,周意伸出手想要敲門,但那隻手最終卻懸停在了離門板一厘米的地方,遲遲,沒有再前一步。
然後,周意好像想起來什麼重要的事情,連忙找出化妝鏡看看自己臉上有沒有臟東西,這會才發現自己是空著手上來的。
周意啊,你慌什麼呢?你站在這裡又做什麼呢?即使就是那個許言,那又能如何。
周意輕歎了口氣,終究決定離開。
而正當她一轉身,才發現對麵的男人好似已經站在那好久了,他還和以前一樣,喜歡默默地看著她獨自一個人時流露出來的各種神態。
周意望著許言,而許言也望著周意,那樣深刻,仿佛要將對方都望進眼裡。
一時間沉默。
“你——”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許言自覺住口,示意讓周意先說。
“好久不見了。”即使想問的有很多,想知道的有很多,但最終周意也隻憋出了這幾個字。
“嗯,也很久——”說到這兒,許言自覺頓了一下,才又接著說:“很久沒有聯係了。”
許言又接著說:“沒想到你也在這。”
平時最能說會道的產品總監,常年與各大供應商、運營商打交道的公司二把手,此刻竟然詞窮了。
許言見場麵一度尷尬,立馬又開口說道:“你變了很多,周意。”
周意聽罷,訕訕笑道:“是嘛?可能比高中生老一點。”
許言輕笑著搖搖頭,狡黠說道:“變得更美了。”
分明已經快三十歲了,可是為什麼聽見他說這樣的話還是覺得臉上一片燥熱。
周意知道需要快點結束掉這個氛圍,但說出來的話依舊毫無技巧——“你倒是沒怎麼變,和以前一樣帥氣。”
即使毫無技巧,但兩人麵談的氛圍自然而然就放鬆了下來,互相調侃著,仿佛時間還停留在七年前。
“晚上有時間嗎?”許言主動問道,周意露出來不解的聲色,示意許言說出來下一句話。
“晚上,一起吃頓飯吧?”許言才補充道。
周意點點頭,說道“好,那晚上見。”說完周意就抓緊時間離開了技術部,一路上,周意感到一絲恍惚,腳底的地板似乎不再踏實,她覺得自己像是要融化了一般。
“晚上見。”許言看著周意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自己的視野範圍裡,感覺是這樣不真實。
晚上。
兩人一直忙到了晚上七點鐘左右。
許言開車來接的周意,周意坐在副駕。
夜裡,駛過霓虹遍布的街道,閃爍光影浮動,從許言的鼻尖躍閃到周意的眼眸。
“忙到這麼晚,餓了吧。”許言一隻手把握著方向盤,隨心問道。
周意望著窗外,其實還沒習慣許言從塵封的回憶裡走出來,走到自己身邊。
她緩緩應道:“嗯,習慣了。”
“還是要好好吃飯的,不然就會不漂亮。”許言持續打趣道。
周意將頭往後靠了靠,輕輕笑了下,說:“我之前聽說你研究生畢業後直接留在了北京,怎麼忽然想要回來了。”
許言目光掃過窗外的霓虹燈海,沉默了片刻,又轉頭看了一眼周意,繼續直視前方,說道:
“因為......因為我要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