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黃埔區

今天周五，公司正召開新品發布會。周意步履匆忙，昨天幾乎是通宵趕完PPT，早起發現月經提前了一周時間來了，心裡默默哀叫一聲，就匆忙收拾完出門了。等到周意開車上路後，才知道什麼叫禍不單行，地圖軟件上一片紅海，自己不偏不倚地趕上了早高峰。

周意急忙打電話給人事經理房玥，說道：“玥姐，我這邊堵車了，發布會那邊不太能保證準時到。”

房玥：“了解......你昨晚又工作到很晚吧？早上剛剛收到你發給我的郵件，淩晨五點，自己身體還要不要了？”

周意懶懶回道：“好了好了，先不說了，照現在這個行進速度，我還能補個覺。”

對麵不甚愉快地回了句“好吧”，就掛掉了電話。

睡是肯定睡不著的，她打開化妝鏡，發現黑眼圈壓根遮不住。

兩個小時後到達公司。

助理小琪急忙迎上周意，開口道：“周姐您可算到了，那個，嗯....”

話說一半，周意敏銳地察覺到小琪神色不是很正常，開口道：“怎麼了？”

小琪唯唯諾諾道：“周姐，發布會結束了....”

周意邊推開辦公室的大門，邊道：“結束了就結束了唄，又沒——”

話音未落，抬頭看見老總赫然坐在自己辦公桌前的沙發上，低頭專心看著手裡的平板。周意一臉唏噓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小秘，慢慢走進去。

辦公室隔音效果明顯，高跟鞋踩踏在地麵上，噔噔如同踏在她的心裡。她走到他麵前，開口：“劉總...”

半晌，沒有任何回應。周意又一向不喜歡說廢話，索性不顧一切道：“劉總是這樣的，今天我身體出現了一點狀況，所以出門稍晚了一些，然後又遇到——”

聽到這兒，劉衍方才抬眸看向周意，周意自然停下來，劉衍繼而開口道：“身體抱恙了？那就在家好好休息。我知道你最近工作很辛苦........”周意怔了下，居然不知道怎麼回應。

說罷，劉衍低下頭整理自己的東西，又補充道:“我原本就是特地來看下你的，可是早上的發布會竟然沒有見到你。”隨後，劉衍起身，看向周意，溫和說道：“要好好照顧自己。”周意勉強笑了一下，心裡的大石頭落下了一半，隨後就送劉衍出門了。

“問責就問責嘛.......”周意回到崗位上，心裡嘀咕著說。她坐下，發現今天助理沒有幫自己打開電腦，便端看著黑色屏幕裡麵的自己發起愣，半長微卷的秀發輕掩眼尾，鼻梁微翹，嘴唇飽滿明豔，自小就長得幼態的自己常常會被低估了年紀，常常有人以為她還是二十歲的大學生。

雖然不習慣上級陰陽怪氣的嘴臉，不過她也知道，她沒有被公司見罪完全是因為自己賣力賣命地為他們工作。而她也深知，哪一天她累了，無法像現在這樣拚命的時候，就會有新一批的年輕人十分樂意來接替自己，畢竟，高管高薪，誰不甘之如飴。就是——有點掉頭發。

晚上九點加班，獨獨亮著的最後一間辦公室，周意手中拿著一份文字，正凝神揣摩。房玥臨走前，催促道：“周意，還不下班呢？”周意似有似無地應和了兩聲，但見房玥還沒走，就抬頭說道：“玥姐你快走吧，老楊還在家裡等你呢，快。”房玥無奈之下，歎了口氣，說道：“行啦，到家之後記得回個消息哈。”

九點三十，整幢大樓倏一下，斷電了，周意感到眼睛脹痛，不適應忽如其來的黑暗，摸出手機，打開手電倒放在桌麵，邊將文件往包裡裝，邊想到自己要在斷電的情況下走到地下車庫，找車然後開出來，就覺得有些疲累。

所以最後周意還是決定拚車回家。

並不是周意節儉至此，隻是周意下意識認為有人同行對自己來說會安全一些。

剛上車，周意立刻就聞見了淡淡的酒味，並不刺鼻，旁座的人帶著口罩，微眯著眼睛。

稍打量了一番他的穿著，看上去像個程序員，這真不是周意的偏見，純粹是直覺。不過周意隻匆匆掃了他一眼，而後就是接近半個小時的車程。她回望窗外放空，霓虹燈閃閃爍爍，想起了以前父親接送她上下學的時光，印象最深刻的還是高三周日晚上要返校上課的時候，她總是能從車窗外的繁華看出自己前途未知的慘淡，這樣繁華的景象不知為何，往往使她的心變得敏感易碎。

神遊了一會兒，旁邊的人忽然開口道：“師傅到這裡就行。”

周意感到後背一涼，汗毛豎立——這個聲音，好耳熟。

“是他嗎？”她心理揣度，迫切地轉頭望向他，而他隻轉身留下了背影，隻有背影。良久後，周意才收回神，將頭仰靠在後座——“是他嗎，他回來了嗎？”

晚上回到家裡，在睡前，打開了手機那個將近七年沒有聯係的人，找不到任何聊天記錄，找不到任何動態。望著這個空白界麵，她再次失神——這是什麼樣的感覺？

是淡淡的憂傷在腹部醞釀，卻始終湧不上鼻尖和眼眶，像以前那樣。

八年前，高二分班。作為同桌的他離開了自己，進入了年級最優秀的班級，而彼時周的意成績陷入了低穀，和他的差距日漸增大。他們原本互不認識即使是在在同一所初中念書，直到一起考入高中重點班，成為了同桌。

許言幽默聰明，紳士博識，長相優越，鼻梁高挺雙目深邃。自然，如許優點都是周意在後來才慢慢意識到的。他們更多的時候還是情比金堅的損友。

終究還是太小了，在分班前的最後一天，她麻木地在班裡麵看電影，午睡，然後在計劃本寫好下學期的計劃。

距離的分隔並沒有帶來什麼悲傷，隻不過卻為後來朦朧的發酵的情愫埋下了伏筆。

“哦呦，許老師來了！”許言人緣極好，走到哪都有人起哄，不為什麼。

周意聽見許言的聲音，手中的筆停了下來，悄悄轉過頭，看著熟悉的麵龐在人群當中，可是隻一眼就立刻回頭，繼續寫自己的作業。一小會兒過後，他向前走來，周意聽見腳步聲，又回頭，正好對上他的目光。許言開口道：“嘿嘿，你在寫作業啊？”周意看了眼手中的練習冊，立刻毫不留情地懟回去：“這不是顯而易見嘛？”

他隻和善笑了笑，周意忽然感到自己的無禮，便彌補道：“啊呀，化學好難啊，寫不了了！”此番話更主要還是想向許言說明剛才自己語氣衝都是來源於萬惡的化學題。

許言聽罷，同以前一樣，自然拿過周意手中的練習冊，像敏感的雷達，快速掃了一眼頁麵上的內容，一本正經開始闡釋這塊的重點和要點。周意悶聲默默聽他說，等他說完後抬眼看向他，再看看題，形式上緩緩點了點頭，繼而許言又重看了一眼周意，便離開了教室。周意忽然生出滿足感，即使，即使基礎差到一定程度是沒法完全理解大佬思路的。

當然她並不是一直都差，她其實算優秀，分班後自己即使沒有在最重點的那一個班級，也是在次重點的那一個。

有日碰見老師要求分發試卷，老師吩咐道：“周意你們三個你去通知下1，2，3班的課代表到樓下領生物試卷。”

“好嘞！”老師離開後，周意立刻自然說道：“那我去1班，你們去2、3班。”

一班是年級裡麵最好的班級，許言在的班級。

她一路上構想，等會先敲門還是不敲門，許言這個時候應該在教室吧。

走到了教室門口，她預先掃了一眼許言，發現他在低頭寫練習。她敲了敲門，許言沒有任何反應，隨後周意開口：“生物課代表到一樓領試卷。”然後她瞥見許言聞聲幾乎是立馬抬起了頭，儘管這不是他的事務。隨後許言用平日裡他常有的狡黠裡帶著點笑意的目光盯著周意。儘管他的表現讓周意很滿意，可周意還是壓抑住心理的小雀躍，隻不鹹不淡地掃了他一眼，很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