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棺材(一) 師徒倆人首遇陰物……(1 / 1)

正錯刀 匿名來聲 4590 字 10個月前

“怎麼老是有這麼多人盯著看?”李慎皺了皺鼻子,斜眼看著四周。

“因為他們好奇。”李水卿倒是鎮定自若,直往驛站去。

“好奇什麼?”李慎追問。

“你的刀,我的刀。”

“為什麼好奇?”李慎繼續。

“普通人不準佩刀上街,除了安命司裡的記名師,還有散師,”李水卿抬頭看四周,一邊回答他,“刀有煞氣,招鬼的。”

“長器才招鬼,普通的怎麼有這功效?”李慎也跟著他抬頭看,可除了青天白雲,他啥也沒看見。

“真聰明,騙你的。”李水卿隨口回答。

“李、水、卿!”

“好好好,彆生氣啊!”李水卿連忙拉著他,示意他看路旁邊的道,“看見了嗎?道上有東西。”

李慎凝神去看,靈體嬰裡的靈氣直往眼睛裡竄,漸漸地,一個個黑色的輪廓在他眼前浮現,它們一個接一個趴在路邊上,背上立著暗紅色的碑石。

“西三百步。”

“西二百九十五步。”

“西二百九十步。”

“西……”

李慎瞳孔微縮,這一個個的路碑下麵壓的……都是降魂!

陰物分五等,分彆是降魂、無靈、死編、羅刹,和遊鬼。前三種是鬼怪,是靈物死之後幻化而來的,而羅刹是天地間的,和人一樣,是萬靈初始,是機緣。至於遊鬼那就更不必說了。

廣世三千,千年前不過十三隻遊鬼入世,這輪回便崩塌,攪得三界不安。

李慎抓住李水卿,語氣急促:“他們用降魂作路標!”

“彆急彆急!冷靜點兒!”李水卿示意他鬆開手。

李慎滿臉凝重,握緊了龜息。或許是見識過成願的威力,李慎對於這種陰物的印象停留在自小開始的恐懼。

李水卿安撫性的拍拍龜息的刀柄:“彆緊張,降魂路標是尋常事,隻要是有安命司駐守的地段,就會有這種指路仙。”

李慎皺眉:“指路仙?”

李水卿看著道上,沒停:“對,遊鬼師裡有不成文的規定,即人間不言鬼事,人世不語鬼言,在普通人的地界裡,不能提陰物的名字,所以就用次作代。”

“遊鬼師捉去的陰物不是要寫告書,下抵幽冥,交由地府歸於輪回的嗎?”李慎收刀,依舊警惕。

“老祖遁入萬山陰陵了,一代一朝一個規矩,”李水卿擺擺手,“不必糾結。”

李慎扭頭,看著道路邊上一個接一個跪著的降魂,所有陰物都垂著頭,呈叩拜之勢,背上的碑石似有千斤之重。

不得翻身。

李慎心裡突感一陣寒意,背上的成願刀劇顫,刀身火熱,幾乎要燙傷李慎。

“義父!成願!”李慎身子一歪就要跪倒,李水卿似乎早有準備,一塊水符拍在成願刀柄上,一手抓著李慎。

“慢慢走,不能跪。”李水卿慢悠悠的一字一頓說。

說罷,手裡的沉江便滑落,刀尖著地發出一聲清脆的響動。李水卿一邊走一邊拖動著沉江,滋啦的聲音不斷,然後以刀尖為中心,血紅色的細線好似人體筋絡,密密麻麻的四散開來,最終連接在道邊的指路仙身上。

李水卿拖著刀往西繼續走,李慎跌跌撞撞的被他拉著,成願的刀身熱得好似一塊烙鐵壓在他肩背上。

“這是什麼意思?”李慎語氣照常,緩緩直起身子,看著眼前越來越濃的紅光。道邊降魂的頭埋得越來越低,幾乎陷在地麵裡去了,碑上的字變成一個鮮紅的“零”。

“到了,這就是安命司。”

李水卿停下步子,收刀。

李慎抬頭看著眼前鬼氣森森的房屋,有些疑惑的讀出牌匾上的兩字:“.......義,莊?”

“常人眼中是義莊,遊鬼師眼中就不一樣了。彆回頭,回頭就看見普通人了,指路仙也會看見的。”李水卿提醒,抬腳就想跨過那高高的門檻。

“……指路仙看見會怎麼樣?”

李慎冷靜的問道。

李水卿長歎一聲,認命的轉身。果然,一直呈叩首樣子的指路仙都抬起了頭,目光所及之處,都是僭越。

李慎站在原地,死死地盯著背上為零的那隻儘頭的降魂。他利落的拔刀,成願出鞘,刀尖指著“他”道:“它剛剛扯了我的衣角,我回頭看了。”

頓了頓,又說道:“然後往後看了,我眼睛好,至少兩百步。”

“……不省心,把刀收了,你是要在安命司前麵動刀子嗎?”李水卿拍了拍自己這小義子的肩膀,滿臉“好煩”的感覺。

“又不是砍安命司,動不得刀?再唬我先剁了你。”

“哈,哈,哈。”李水卿冷笑,沉江出鞘。李慎一記眼刀過去,他冷靜的轉過刀尖,指著碑上為零的那隻指路仙:“聽到沒?再嚇唬我家慎兒就先剁了你。”

指路仙一直陰測測的看著李慎,一邊使勁掙紮,他的頭生生的從肩膀上往上拽開,把臉露了出來。

李慎不動聲色,李水卿又把刀插了回去。

然後這指路仙忽然張開嘴,李慎眼皮一跳,龜息落地,卡在他脖子處。

指路仙不為所動,繼續張嘴,嘴越張越大。隻見他嘴巴裡慢慢的鑽出來一隻巴掌大的……刺蝟。

李慎愣住了。刺蝟在山中很常見,他小時候經常捉來玩。不過這場景也太詭異了,降魂……吃刺蝟的?

不過很快李慎就看清楚了那隻“刺蝟”到底是什麼,那是個卷起來的紮針小人,一被吐出來就攤平在磚石路上。

“受人所托,終身守約。”指路仙隻能移動腦袋,他示意李慎把紮針小人拿過去。

李慎皺眉,看向義父。

指路仙看他遲遲不動手拿,目光也順著轉移到李水卿身上。

“……李師,彆來無恙。”

李水卿笑而不答。

李慎眉頭皺的更深了,他伸手,刀尖挑起紮針小人:“什麼意思?”

指路仙看了他一眼,頭又栽了下去,一個接一個,所有抬頭的指路仙都恢複原先的模樣。

李慎扭頭。

李水卿連忙點頭:“解釋!一定解釋!”

李慎把紮針小人塞進藏袋,跨進這義莊。

李水卿在前麵走,李慎跟在後邊兒。

“我們剛剛的事,常人看得到嗎?”李慎問道。

“看不到,那是你靈視裡的場景。常人眼中,我們就是走到了義莊,然後進來了。”

“這裡就是安命司?”

“對,來這邊。”李水卿牽著他走到停屍體的棺材邊上。

李慎皺了皺鼻子:“這是死氣。”

“伸手摸摸。”李水卿和藹可親。

李慎撇撇嘴,不願意碰。

“摸一下就立馬和你說門口的指路仙是誰。”

李慎抬頭看了一眼他,龜息順手落地作為支撐,伸手推開了棺材,探進去摸了一把。然後淡定的收回手:“死於三天前。”

“湊近看看。”李水卿繼續和藹可親。

李慎冷笑一聲:“先說,再做,沒得商量。”

“好吧,他生前是個賭鬼,一直輸,輸得被人半夜討債,跳河死了。”李水卿很正經。

李慎道:“然後呢?”

“先做,再說,沒得商量。”李水卿搖頭晃腦,很是欠揍。

李慎再三告訴自己要忍住。

他翻身翻上棺材,低頭去看。

李水卿立馬就動了,沉江一杆子打自己義子背上,李慎沒有防備,直直的掉了下去。

李慎呼吸驟停,身不由己的摔進了棺材,和棺材裡的屍體來了個麵貼麵。

李水卿很是愉悅的蓋上了棺材蓋。

李慎:“……李水卿,你等著,我這次不把你活埋,我跟你姓!”

“仔細看看!”義父的話從棺材外邊傳來,優哉遊哉,絲毫沒把他的威脅當回事。

“看了!說!”李慎很不舒服的支起身子,不想和屍體親密接觸。不過這棺材真的太小了,依舊臉貼臉,李慎被這冰冷的觸感激得起了雞皮疙瘩。

“然後就變成降魂了!”李水卿忍笑,似乎在為這次的詭計得逞而自得。他本以為自己的小義子會暴跳如雷,可棺材裡反而一片安靜。

“慎兒?慎兒?”李水卿小心翼翼的問道,拍了拍棺材。

“砰砰砰!”

棺材壁上驟然響起急促的響動!

李水卿抬手就去掀棺材板!但沒想到,這虛蓋著的棺材像是從裡麵被黏住了,怎麼也開不了。

棺材的敲打聲越來越大,整個棺材都震顫著往兩邊擺。

李水卿當機立斷,沉江出鞘,刀柄在手中一旋,鋒刃直插棺材蓋間隙。然後手肘為支點,用力一頓!

棺材蓋發出一聲令人頭皮發麻的吱呀聲,李水卿順手一塊火符摔棺材上,接著用力,把棺材揭開了。

棺材蓋掉落在地,發出巨響。

“慎兒!”

棺材內悄無聲息,隻有一種詭異的水聲。

李水卿踩著石樽就想跳進棺材。

“嘩!”

正此時,棺材裡湧起一陣水花。李慎猛的彈坐起來,麵色驚恐。

李水卿也被嚇了一跳,頓住了。下一秒立馬反應過來,伸手拽著人後衣領把他往外拉。

李慎剛落地,一種黑色的液體便追著溢了出棺材,沿著棺材外壁不斷湧動,像是血一樣粘稠,空氣裡彌漫著腐爛的味道。

李水卿如臨大敵,拽著李慎退了好幾步。

李慎卻乾脆地甩開他的手,臉色蒼白,龜息在他手上旋了一圈被插入地麵。

龜息卻沒反應。黑水依舊漫延,呈圓形擴展。

“……”李慎愣了愣,背手拔出肩上的成願。

這回終於有了效果。成願剛被放出來就發了狂一樣,刀身劇顫,光滑的刀麵上浮現起密密麻麻的血線,紅光湧動,也像血一樣粘稠。

李慎的手被帶著抖,他竭力往下壓,大喊一聲:“義父!”

李水卿往後縮:“兒子我也自身難保!”

“……滾!”

李慎怒罵,隻得咬牙,順勢一跪,把成願壓到了地麵。

刀尖一觸及地麵便有了效果,黑水迅速往回縮,恨不得立馬返回棺材。

成願卻不想龜息那種“軟骨頭”一樣好打發。紅光追著黑水往回,李慎一個踉蹌被它拖著跑。

黑水徹底慌了,急急忙忙盤著棺材,發出類似驚恐的叫聲。

成願刀沒準備放過它,似乎還覺得李慎有些多餘,影響它發揮,刀身溫度飆升,燙得李慎人都傻了,連忙撒手。

成願如願以償的橫在棺材上,壓製著黑水。龜息這個時候活了,左右搖擺著想過去。李慎看著它就來氣,一巴掌:“老實待著!”

龜息立馬焉了,不敢動彈。

李慎轉身,剛想和李水卿算賬,眼前突然一黑。

血氣翻湧,四處都是火光。

李慎轉頭,下意識叫了一聲:“義父!”

片刻後他反應過來,又到成願的記憶裡來了。李慎有些奇怪,又沒睡著,怎麼會進來?

他站直了,四處查看著。

依舊是血光滿天,三步開外就看不見任何東西。

李慎以為又要看著那群降魂撕咬人肉,結果鋪天蓋地的血氣忽然散去,悠揚的笛聲纏綿,直往他耳朵裡鑽。

李慎驟然緊張起來。

不消半刻,那個長身玉立的身影隱隱綽綽,浮現在眼前。

李慎認得他。

自八歲起的夢中都是這個人的背影,每次降魂的撕咬過後就是這個人,手裡拿著長劍,慢條斯理地切割著血氣裡的陰物。

這回他的手裡沒有拿劍,隻是攥著一個小小的、刺蝟一樣的東西。

李慎張了張嘴,忍不住往他走近。

“慎兒。”義父的聲音忽然在腦後響起。

李慎立刻頓住了腳步,往回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