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的信?”崔白問。
“找死的。”辛慈扔掉書信,盧簡這小子,要找她吃飯,他果然不想活了。
玄武街。
李大二十出頭,眼睛長在額頭上,鼻孔朝天,眼神驕傲,不把一切放在眼裡。騎著一匹駿馬,左衝右撞,以踏碎攤子為樂,看行人躲閃不及,撲到在地,手腳淤青,大喊救命為趣。小廝走完玄武街,兩邊如盜匪入城,滿地狼藉,哀鴻遍野,寸草不生。
眾人敢怒不敢言,眼睜著看小廝大笑走遠,捧著賴以為生的破碎胭脂瓷器,痛哭流涕。這個月白乾了。
李大玩得不過癮,正要拐馬去朱雀街,看見一隊車馬,六名武吏在前方開路,兩邊不用驅趕,自覺讓出廣闊大道,好不威風。
小廝指著馬車:“裡頭是哪隻鳥?我麵前也敢讓那群狗開路?”
幫閒張三勸道:“太爺,是刑部侍郎舒平,剛從永州回來。永州水災是他治理的,他捐了三年俸祿,救了不少人。離開時萬民請命,求他不要走,還是楊司徒專門派人接他回來,他正要去官署就任……”見李大臉色不對,忙睜眉豎眼,罵著,“也是個不長眼的,知道太爺這個點必遊街,還敢擋路,小的這就去趕他走。”
李大冷笑:“新官上任,我可要送份大禮,以儘地主之誼。”
舒平正在想盧簡話裡的言外之意,什麼長安三大,燕王最大……一陣劇烈的顛簸,把他拉回現實。
舒平帽子歪了半邊,掀開簾子:“怎麼回事?”
隨行官吏不敢說話,他身邊的小廝見不得自家主人被這樣欺負,指著李大,“有不長眼的衝撞官府車馬,還不拉下去打二十板子?”
隨行官吏都跑開,連帶開路的武夫都不敢停留,匆匆而去。
李大笑吟吟的:“吏部侍郎,好大的官,大人出來,我看看吏部侍郎的帽子大不大。”他儼然把他當成戲班裡的人,任人抓弄。
小廝喝道:“你是誰?敢對侍郎這樣……”張三一磚拍下,小廝頭破了大窟窿,倒地不起。
舒平從馬車下來,隨行人員都不見了,他一人麵對數十地痞的刁難,毫不畏懼,想起盧簡教他見到長安惡霸時,要躲遠一點,不然他也幫不了。可被逼到這個份上,他還能忍著,算什麼男子漢?“李大,你害民已久,本官早已寫好罪狀,明日午時前羅不來官署,本官判你……”
“判我什麼?舒平,連盧簡見我都要躲著,你幾品管,還敢告我。好,我也不客氣了。”他仰麵,四五人抓著舒平手腳,一個人提著兩桶水,潑在舒平身上。
“我是朝廷命官,楊司徒親自任命的侍郎,誰敢?”
眾幫閒笑道:“狗官,知道我們太爺是誰嗎?誰不知道長安三大,燕王最大?燕王身邊的紅人,你配走在太爺麵前嗎?”
李大叫著:“你們太過分了,舒大人是個好官啊,還不快拿身衣服給舒大人!”舒平哪裡受過這種羞辱,臉色鐵青,嘔出一口血。
一個幫閒從乞丐身上剝下衣裳,衣裳都是泥濘,爬滿虱子。
李大:“小的幫大人換。”李大扯下舒平衣裳,扯過發臭的衣裳,蓋在舒平身上。
“舒大人一表人才,穿什麼都好看。一點薄禮,舒大人休嫌輕微。”李大笑著,鼻孔朝天,看舒平臉色鐵青他特彆開心。
張三正要給舒平披上發臭的衣裳,一個老人,提著一籃菜,為躲避李大,走得飛快,不小心撞到一個幫閒。幫閒罵著,“老不死的不長眼,知道大爺們是誰嗎?大爺一個拳頭打死了,還要你賠大爺的打拳力氣錢!老不死拿一百兩來,大爺繞你一拳頭!“
老人撿起掉落的琵琶蓮藕生薑,都被踩壞了,他心疼食材,長歎著。
幫閒看老人不把他放在眼裡,踹老人後腰,“老不死的,大爺跟你說話呢,大爺吐口唾沫能淹死你……”
隻見李大臉色蒼白,拔劍砍翻幫閒,“我算是毀在你手裡了!蔡叔,你看好,是他踹的你,我把他殺了,你千萬不要告訴辛樓主,我求你了!”李大也不要騎馬,抱頭鼠竄而去。
舒平正奇怪,這位老人平平無奇,李大連北梁第一世家範陽盧氏都敢得罪,卻怕眼前這位買菜老人?
他扶起老人,“老人家還好吧?小輩送老人家回家。”
蔡叔甩開他的手,大怒,“沾了乞丐的味,做菜還能好吃嗎,離我遠點!”蔡叔拔步離開,舒平一臉不解。
盧簡帶人匆忙趕來,見舒平衣裳還在,鬆了一口氣,“神明保佑,你衣裳還在。”
舒平:“這是?”
盧簡:“李大是燕王的寵奴,燕王平時喜歡在人麵前撕他衣服,李大敢怒不敢言,他就撕彆人衣服,尤其是要到任官吏。我都跟你說了這個點不要上街,你真是自討苦吃。”
舒平:“這個點去,才有時間看卷宗。”
司理府。
崔白翹首以盼,終於看到蔡叔,眼淚汪汪的,“能見到蔡叔太好了,阿慈說這個點蔡叔該回來的,她正要派□□樓主去找……”
蔡叔沒耐心聽他說話,甩給他菜籃子,“今日老夫心情不好,不想做飯,你們自己吃吧!”
崔白一臉為難:“蔡叔隨便煮點粥也好啊,慈慈就喜歡蔡叔做的飯,這幾天她都沒怎麼吃,天香樓做的她聞都不聞……”
蔡叔關上房門:“那就餓死吧!”
看到蔡叔關了門,崔白才敢現出鐵青的臉色。隻有三個人可以這麼跟他說話,一個是辛慈,一個是蔡叔,還有一個是他自己。
要不是辛慈莫名的偏袒,他早就……崔白握緊拳頭。幸好知道慈慈的生父是誰,不然他要懷疑蔡叔的身份。
天香樓規矩是四品官以下不接待,其餘的,除非拿出一千兩,否則不能踏進。
崔白是三品官,拉著辛慈,“這家的海鮮粥特彆好喝,你喝一口,你都三天沒有吃飯了。”
辛慈轉頭要走:“ 我不餓,我等蔡叔心情好了給我煮。”
崔白:“你為什麼一定要吃蔡叔做的豬……飯菜?”
辛慈低著頭:“不吃蔡叔會不高興的。”
崔白不放開她,在櫃台扔下兩千兩:“看到了嗎?天香樓收了錢絕不退還,你走了這兩千兩跟扔進水一樣。”
剛要踏門檻的腳立馬收了回來,辛慈臉色蒼白,她這幾天沒怎麼吃,瘦了一圈,罵著,“搶得比我狠,比我更像強盜!”
天香樓還有一個規矩是,什麼時候上菜,看掌櫃心情。掌櫃聽到辛慈的話,讓小二兩個時辰後再上菜。
辛慈有氣無力,趴在桌子上。這幾天她一直做噩夢,睡不好吃不好,把自己折磨得隻剩一口氣。
崔白擔心辛慈:“小二,怎麼還不上菜?我再加一千兩。”
辛慈聽到錢,一個機靈,抓著崔白袖子,“我死也……”話未完,人已昏。
崔白給她披上衣服,氣定神閒,“掌櫃的,你家上菜太慢,把我家慈慈餓死了!我現在去門口上吊,你等著生意興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