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父兄 活不成就去死,省點眼……(1 / 1)

“求姐姐代為引見,仆有東西要送給樓主!”微雨下,謝湜已經等了三個時辰,求了三次。

小荷皺眉,家主,說他如果求了三次,就讓他進來,她總覺得這個人會傷害家主。“三公子如此心誠,樓主在西廂看書,公子腳步輕些。”

“仆明白。”謝湜飛一般,腳步如同飄在雲端,時刻謹記不能嚇到辛慈。

“辛姑娘。”三個字用了謝湜畢生的溫柔,他怕風把辛慈吹跑,雨把辛慈淋化。

辛慈放下《禮》,抬頭看他,“謝公子來了,坐。”

“辛姑娘江湖人士,對儒學也有興趣啊。”謝湜的眼神充滿光,瞧辛慈如同瞧聖人。

“某無聊,隨便看看。”辛慈看他十分緊張,像要做大事一樣。

“這是跟了仆十多年的玉佩,護國寺高僧開過光,能保平安。辛姑娘常年在江湖行走,比仆更需要,若姑娘不嫌棄……”

辛慈起身,冷冷看著他,“兄長是北梁第一公子,熟讀聖賢書,怎麼能對胞妹存這份心思?”

謝湜手在發抖,臉色雪白,她這種神情,像極了父親書房中畫上的人,這眉眼,她是……

辛慈把玉佩丟還給他:“告訴你爹,我不喜歡謝楚這個名字,很惡心。”辛慈拂袖離開,謝湜聞語便絕,良久方蘇。

紅袖館。

她好久沒有睡得這麼沉,璿璣看她許久,心疼般握住她的手,點了沉水香,放下紗簾。她洗乾淨手,換上廚娘的衣裳,她要做一碗蓮子羹。說來好笑,長安聞名的歌姬,會為一個女人,素手捧調羹。

隻見一個眼熟的人匆忙來報,阿蓮忙攔住他,“進不得,貴人睡得正香。”

小廝急得要跪下:“事情緊急,家主若是不趕過去,會後悔一輩子的!”

阿蓮叉著腰:“你家主人不讓貴人睡一個安穩覺,才會後悔一輩子!你不看看你家主熬得眼睛紅赤,布滿血絲。這才睡了一個多時辰,又要她起來收拾你家主人的爛攤子。”

小廝:“這回不會他的爛攤子,而是……”

璿璣叫住他:“你回去,樓主剛睡下,天大的事也等她醒來說。突厥與北梁相距幾千裡,她往返數次,都沒怎麼睡,讓她再休息一會吧。”

小廝低著頭,若有所思:“小人知道樓主不容易,可這次……”

崔白跑來,刮了小廝一個耳光,“誰讓說廢話,打擾慈慈休息的!不知道慈慈熬了二十五夜,連飯都沒怎麼吃嗎?我是這樣教你伺候主子的嗎?”崔白脾氣大,抓著小廝的衣襟,連打了二十幾個耳光,打得小廝口吐鮮血,掉落幾顆牙齒。

璿璣皺眉,聲音壓低,“我不是為了自己才留她,她是凡人,是血和肉做的,會累死的。”

崔白冷笑:“死?你當她是什麼人?她可不是嬌滴滴的歌姬。”

璿璣惱極,氣得滿臉通紅,“她也不是見色忘義的人。”

崔白勸道:“我乾嘛生氣,她付給你的錢還是我賺的呢,她是替我睡你。”

且說辛慈,她轉輾反側,頭隱隱作痛。她知道自己在做夢,每次都是夢見他們上了馬車,把她們拋在城門裡,光隨著馬車遠去漸漸湮滅。隨後是刀光劍影,屍首分離,血流成河。

她還那麼小,不應該記得這麼清晰的畫麵,可她就是能看見,阿娘全身是血,背著她,抱著三五隻斷手殘腳,一路跑,一路拋下肉塊,好拖住他們。

她至今還記得混著淚水汗水的血腥味,他們用那肉塊,連著魚湯一起煮了……而他們,在安寧的隨城,豐衣足食,安居樂業。

辛慈扼住崔白咽骨,雙眼通紅,頭發半散開,“這樣對她說話,嫌命太長嗎?”

崔白忙服軟:“慈慈起床氣真大,我走就是。你走了那麼久,我擔心你啊,也怕你錢花完被慢待。這五千兩拿好,給璿璣做一身好衣服。”

璿璣拉住辛慈:“樓主息怒,他沒有對奴家做什麼,奴家服侍樓主歇息。”

辛慈放開手,任璿璣拉著她。

可崔白氣得一佛出世,他看不得辛慈這樣信任一個人!

“慈慈,他投河了,肚子都是淤泥。”辛慈不回頭。

“他沒死。”辛慈不回頭。

“謝老爺子趕來,拿刀逼他自儘,他說不然他就自殺,教出這樣的好兒子。”辛慈也不停留。

“慈慈,他可為相國,你毀了他。”辛慈停住腳步,這一停,就是一場冤債。

她回頭,笑著看他,“我就是要毀了他,就像他爹毀了我娘的一生一樣。我本想讓寧彥偽造書信,誣陷謝家通敵突厥,讓謝家不留活口。”

“為什麼不?”

辛慈:“這不夠,我要毀了他引以為傲的兒子,泯滅他眼中最後一點光芒。”

崔白朝她伸出手:“我知道,現在跟我回去,還能瞧上好戲。謝老爺子到處找白綾呢,我看好了,日後也要我爹自己找白綾。”

要糾纏一輩子,下輩子也不能解脫嗎?這種想法刺入辛慈腦海,辛慈俯下身,大口大口吐血。

“慈慈!”崔白第一次看見這麼虛弱的辛慈,方明白璿璣說的意思,她是凡人,她會死的。

“醒了嗎?”崔白衣不解帶,不離辛慈左右,“他們都走了,老爺子要他帶回去交由族長處置。喝粥嗎?蔡叔今天熬的粥特彆好喝。慈慈想見沈複嗎?”他顧左右而言他,不敢告訴辛慈,老爺子沒問她的事,他知道她還活著,卻不肯來相認。還是他不敢呢?

辛慈扶額:“錢給璿璣了嗎?上次的酒錢我還沒付。”

崔白:“知道你心疼她,早給了。”

小荷哭得眼睛通紅,跪著捧著粥,“家主喝一口吧,我等皆靠家主養著,家主若是有事,我等也活不成了!”

辛慈:“那就去死,省點眼淚在我頭七時用。”

崔白讓小荷下去,她怪脾氣來了,離她遠點。

崔白背著她,聲音壓低著,“慈慈答應我,活久一點好嗎?”他隻是感覺,辛慈如果想離開,她活不長的。

辛慈不回答:“我要睡了,都出去。”她怎麼敢說呢,像她這種壞事做多的人,下場不會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