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輸了,”溫寄琴使法術,把辛慈綁在離地五丈的木梁上,繩子泡過馬糞羊尿等汙穢之物,法術解不開繩子,“真沒想到我們的小皎也有良心,知道對不起師父。”
辛慈一臉認命的神情:“手下敗將沒什麼要說的,把我綁高一點,這麼高摔不死我。”
溫寄琴笑道:“還在嘴硬,我知道你恐高,你的腿早軟了,可憐我們小皎,恐高又怕黑,偏偏是亡命之徒的首領,命運怎麼這麼好笑?”說完,她割斷繩子,辛慈似斷翼小鳥,被地麵吞噬。
“誰在多事?”溫寄琴拔劍,沈複亦拔劍抵擋,抱著辛慈退到角落。
溫寄琴收起劍,她的眼線告訴她,沈複練了《拂雲經》,不能小瞧,她變作笑吟吟的臉,“原來是沈複沈宗主,久聞其名,今日一見,不過如此!我們玉虛宗的事,要你來管?”
沈複見辛慈臉色蒼白,仔細一看,辛慈兩隻手早被鐵釘貫穿,手還在流血,難怪她不能破了法術,“在下無意多事,隻是樓主多次救過在下的命……”
溫寄琴哈哈大笑,笑到蹲下來,手擦著眼淚,“沈複,你不是善良,你是蠢啊!她為什麼救你,你到現在還不知道!我告訴你,我師父為她算過卦,說她:遇沈而起,遇崔而成,遇楊而興,遇喬而止,她救你是為了讓她運勢起來,哪怕是條狗,能讓她運勢起來,她也會救。所以你彆管我們玉虛宗的事!”
他念著:“遇沈而起,遇崔而成,遇楊而興,遇喬而止……樓主,這是真的嗎?”
辛慈臉無血色,手不住流血,連呼吸都通,聽沈複問這種問題,她破口大罵,“什麼真的假的?你要幫就幫,不幫滾遠點,不用你出手,我也能殺了我師姐!”
沈複魂不守舍,愣了一下。
溫寄琴趁機彈起琵琶,魔音貫耳,沈複隻覺得全身力氣被抽乾,眼睛耳朵不住流血,軟塌塌倒在泥濘裡。
辛慈滿嘴都是泥巴,無奈看著他,“你真是好人啊,不遠萬裡也要送人頭,跑這麼遠也是送人頭,當初還不如讓我殺了你,沒用的東西。”
沈複中了魔音,全身劇痛,喉嚨似吞刀片,說不出一句話。
溫寄琴走來,一手拔劍,一手提起辛慈,“男人沒一個好東西,師妹,女人才是最可靠的。”
辛慈並不甘心:“師姐,我現在還不能死,再讓我活半年,我死後任你驅使,做儘天打雷劈的事我都無怨無悔。師姐,隻差三味藥,我就能救師父……”
溫寄琴搖頭:“你怎麼和他一樣蠢?小皎多可愛,我怎麼舍得殺?既然你要救師父,那你必須死。師父的病若是好了,第一個要清理的是我,小皎,去死吧。”
辛慈眼淚大顆大顆掉落,哭得肝腸寸斷,臉龐通紅,像小時候受了委屈躲在角落哭一樣,她照顧了辛慈十年,從三歲到十三歲,方才她還能硬下心腸,可見了辛慈這般麵容,她猶豫了幾瞬。
溫寄琴:“師姐的劍很快,你察覺不到痛,彆哭了。”
辛慈搖頭:“師姐,我不怕死,我還在想幸好輸的是我,讓我殺師姐,我下不了手,我是師兄師姐帶大的,我怕黑,師姐給我唱歌,哄我睡覺,幫我洗澡,給我買新衣裳,我都記得。”
溫寄琴想到往事,回憶起無憂的歲月,一時間紅了眼睛,手上的劍握得更緊,“過去的事彆說了。小皎,省點力氣去羅森殿告陰狀吧。”
辛慈:“我不恨師姐,今日若我贏了,我也會殺了師姐。”
溫寄琴:“小皎這麼坦誠,師姐真不舍得殺了,可惜……師姐變了。”
辛慈:“師姐殺我的時候,抱著我好不好?像小時候哄我睡覺一樣,師姐,我一直怕黑,這些年我要摟著夜明珠才睡得著,其實我摟著師姐的時候,才睡得最安心。”
溫寄琴掉下眼淚:“當然可以了,師姐沒有孩子之前,一直把你當我的骨肉。你把衣裳都脫了,我抱著你,劃開你的肚皮,掏出你的五臟六腑煉藥,給你全屍。”
辛慈感動得掉下眼淚:“謝謝師姐。”她撥開衣裳,連木簪也拔掉,她膚色白皙,昏暗的地窖如湧進亮光。沈複忙閉上眼睛,非禮勿視。
溫寄琴抱著她,如哄著三歲小兒入睡,她讓辛慈枕在她大腿上,她提劍,劃開辛慈肚皮。她閉緊眼睛,“小皎快點睡,明天給你買麥芽糖……”
辛慈把一顆血淋淋的心扔到地麵,冷冷道,“師姐,我不喜歡吃麥芽糖。”她雙手雖然釘著鐵釘,肚皮有巨大的口子,腸子伸了出來,可她能忍痛,照樣有力氣能掏穿她的胸腔,挖出她的心。
溫寄琴口吐鮮血,笑著,“好呀,比我狠,怪不得能害了師父。”
辛慈拉著肚皮,口吐黑血,“師姐快點死吧。”
溫寄琴在辛慈耳邊說了一句話,辛慈點頭,“師姐放心吧,師姐留我一線希望我也留師姐一脈骨肉。”
溫寄琴死去,沈複瞬間清明,窺見辛慈肌膚,趕忙脫下長衫,蓋在辛慈身上。
辛慈全身劇痛,蹲下來,捂著肚子,“你看清楚了,這才是手足相殘,收起你那一肚子的怨恨不甘心。”
沈複心情複雜,他一直因為師叔師弟的背叛算計而悲不自勝,心有戚戚焉,她知道的,用這樣帶刺的話安慰。雖然難聽,也是安慰之語。盧簡一行人衝進來,他額頭都是青筋,見辛慈罩著沈複的長衫,臉色有些不好,“她怎麼樣了?”
沈複想起辛慈救崔白的做法:“快牽匹馬來。”
辛慈在溫熱中醒來,隻覺得千針萬線從肚皮穿過,五臟六腑仿佛在油鍋裡滾過,她睜開眼睛,看見她躺在馬腹中,沈複一人守著她,趕忙看向自己,手腕的鐵釘已被取走,她穿著沈複的長袍,明白了大半。
辛慈:“沈複,我不會對你負責的,你彆以為救了我,我就會退居幕後,讓你當懸命樓樓主。”
沈複臉色發白:“在下從沒有這麼想過。”
辛慈扒開衣裳看,沈複忙背過身,她的肚皮已經愈合,嚴絲合縫,看不出受過傷,“最好,給我拿一身新衣裳。”
沈複去了一會,拿了一身新衣裳,站在原地不動彈。
辛慈解開衣襟,看他,“還沒看夠?要不要再看一遍?”
沈複紅了臉,掀開簾子,“在下隻抱著救樓主的心思,絕無其他琦念!”
辛慈:“怎麼?你還想著讓我對你負責?好啊,反正也沒人敢娶我,便宜你了。”
沈複隔著簾子說:“樓主莫不是說笑。”
辛慈脫掉外衫:“你進來看看我有沒有說笑。”
沈複大踏步走了,辛慈扔掉他的長衫,踩成碎片,她喊著,“你感謝你祖墳冒青煙吧,遇見我,我送你一套榮華富貴。”
盧簡在穹廬外,壓低聲音:“你又耍什麼把戲?”
辛慈:“我要殺了可汗。”
盧簡拂袖而去:“你瘋了,要不是回闊可汗病了,不知道你殺了可敦,你早被剁了八百遍。”
辛慈:“富貴險中求,給你機會你不中用,將來彆說我不給你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