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這廟裡有地窖，跟著小的走。”

李大高興壞了，沈複一身肉似白練，跟病得發黃的女人孩子比起來，一定是人間美味。

一個高大的身影擋在他們麵前：“哪裡去？見者有份。”

李大怒道：“鐵三，你彆壞我們好事，我們兩個打得過你，你彆不識好……”

張二推推李大，他們打不過他，不可硬來：”鐵三，兄弟正想你肚子也餓，我們煮熟了分你一條手。”

鐵三：“不夠。”

張二：“一條腿呢？”

鐵三：“還不夠。”

張二臉色鐵青：“兩條腿夠了吧，我們分你一大半，兩個人吃不飽了。”

鐵三：“我全都要！”

李大喊：“賊咬蟲，你太貪心！”他怒向膽邊生，掏出尖刀，撲到鐵三身側，鐵三閃到一旁，捏著李大手，尖刀掉到一旁，鐵三踢到一邊。隻一拳，打得李大唇開齒落，掉落兩顆門牙，“你們吃肉前，嘗嘗某拳頭的滋味。還要和某搶人嗎？”

張二求饒：”好漢，我們走就是。”兩個人飛也似逃了。

鐵三扶起沈複，他肩膀還在流血，他手裡也沒膏藥，他傷得這麼重，沒藥活不了多久。早知道這樣，他不該壞他們的勾當，還能做點好事。

鐵三背起沈複，趁天黑，他找個地方偷埋他，給他留個全屍。

隻見沈複輕拍著他肩膀，聲音沙啞，低聲喊著：“阿哥，如果在下熬不過今晚，阿哥再埋了在下。”

日頭熾熱，沈複睜開眼睛，看見破敗的護法神像，恰似夢中相會。肩膀的傷還疼著，他熬過來了，他不能死。就算他身軀殘破也要去還道山，他要問他帶大的師弟為什麼誣陷他。

“醒了，喝點水？”鐵三遞來破碗，裡頭摻著泥沙和油花。沈複想起在辛慈家裡頭時，一天不間斷的新鮮瓜果，甜品點心肉羹，想來如在夢中。

沈複看他三十出頭的年紀，紫棠色麵皮，兩眉入鬢，相貌堂堂，三柳掩口黑髯，透著威嚴風流。“多謝阿哥，在下沈複，敢問阿哥姓名？”

“某姓鐵，排行第三，都叫我鐵三。你睡了一天一夜，某想著過了今晚兄弟還不醒來，某便找個地方埋了。兄弟不必謝某，是兄弟命不該絕，某沒做成殺人的勾當。”

沈複笑道：“阿哥說笑。”

鐵三扶起沈複：“慚愧，某去街上討了半日，半粒米也沒討到，兄弟重傷，某連一口粥都不能給兄弟。”

沈複：“在下略懂辟穀，一碗水足矣。”

鐵三睜著眼睛：“什麼話？哪有人不吃飯的，還是一個病人。兄弟等著，某去富人家搶些糧食就來。”鐵三把尖刀彆在腰間出門。

沈複哪裡勸得住，何況身有重傷，隻希望鐵三不要去辛慈找死。

等了許久沒見鐵三回來，沈複放心不下，忍著劇痛，拄著拐杖出門。

走出破廟十幾步，聽見擂鼓似的腳步聲，沈複鬆了一口氣，這才發現他急著出門，肩膀磕到大門，又流了好多血。

鐵三護著一碗熱粥，見沈複一身都是血，喊著：“某討一碗粥的功夫，沈兄弟怎麼又受傷了？”

沈複：“廟裡呆著悶，在下出來走走。”看鐵三沒了尖刀，猜到了七八分，“阿哥為了在下當了護命尖刀，在下怎麼過意得去？”

鐵三扶沈複進去：“算什麼，賺了錢就能贖出來，兄弟的命隻有一條。兄弟，某看這亂世，獨木難成林，某想和兄弟結拜，日後有個照應。兄弟意下如何？”

沈複忍著劇痛，拜了三拜：“兄長在上，小弟拜見了。”

鐵三：“自家兄弟，不用拘束，我討了止血的膏藥，大夫說貼上很疼，你忍著點。”鐵三揭開鐵鏽色的藥膏，貼在沈複傷口上，沈複疼得臉色發青，一聲不響。鐵三打來水，看著沈複睡下才放心睡去。

第二天清晨，鐵三怕那群潑皮來找沈複，早早出門，用剩下的錢討了藥急忙趕回。見沈複醒了，端來一碗熱粥：“兄弟，先喝粥。”

鐵三煎藥：“今日那戶人家又在施粥，某運氣好，剛走到那他們就在施粥，某喝了第一碗，本想喝上兩碗，念著兄弟急忙趕回來。”

沈複喝了一半，急忙過來按著鐵三命脈，脈象錯亂，額間青黑，粥裡有毒！

鐵三撓頭：“沈兄弟會看病嗎？早是如此，某就不去溫……”鐵三吐出黑血，意識全無。

沈複心裡叫苦，安置好鐵三，沒奈何，隻能求辛慈賜解藥。

水榭旁，小荷衝了壺雨前龍井，桌上擺著紅糖糍粑、綠豆糕、栗子糕，中間放了盞濃濃的蓮子羹。

辛慈托腮：“沈宗主讓我好為難，配這解藥，少說也要百兩銀子，沈宗主窮得隻能喝粥，卻讓我做便宜買賣。”

沈複連連唱諾：“樓主慷慨，沈複日後十倍奉還。”

辛慈瞥他一眼：“都不知道沈宗主能活多久呢。”

沈複：“沈複隻求樓主就他，在下的生死，聽天由命。”

辛慈扔給他一把劍：“我最煩冠冕堂皇的話，你砍下你右手，我便把解藥給你。”

沈複毫不遲疑拔劍揮向右手，劍光刺眼，辛慈甩筷子擋住劍，“沈宗主果然君子，給你解藥。”辛慈在他手心塞了一個錦囊，柔聲道，“說笑的，這三月師兄師兄叫你，叫得多了，對你的愛慕擋也擋不住，可惜沈宗主瞧不上我這樣的人。”

沈複隻問：“樓主，那鍋粥還有多少人喝了？”

辛慈：“我把沈宗主當君子，沈宗主看我卻是小人。懸命樓的人向來恩怨分明，我隻氣不過他多管閒事，給他點顏色瞧瞧。他走了那鍋粥也倒了。”

沈複拜道：“在下這條命，樓主隨時可以拿走。”

辛慈哼了一聲：“滾吧。”

沈複趕到破廟，扶起鐵三，慌忙打開錦囊，滾到手裡邊的，隻有一顆解藥。沈複愣了，辛慈說解藥都在這，是這個意思。他原以為辛慈發了慈悲心，放過他們。

她的意思是：他們兩個人，她隻放過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