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生病的孩子就要乖乖聽話……(1 / 1)

五條悟短篇集 幻象書 11874 字 10個月前

“悟君?悟君?”五條涼子俯下身,輕柔地呼喚。換下了那身代表五條家沉重華貴的和服,舒適合身的休閒冬裝讓本就瞧不出年紀的優雅美人更年輕了幾分。

昏暗的房間裡,厚重的窗簾緊閉,暖氣烘的房間溫暖如春,床上裹著厚厚被子的白發青年隻露出了一顆毛絨絨的腦袋,清秀可愛的娃娃臉搭配上自然垂落的柔軟白發顯得格外乖巧。

隻是此刻青年麵色通紅,聽到聲音長長的雪色睫毛一顫,昏昏沉沉地睜開眼,然後立刻□□著閉上。

“……唔……頭好暈……”白發青年緊緊皺著眉,不由得抬手擋住眼睛。

纖細的手捏了捏青年通紅發熱的臉頰,五條涼子微蹙著眉生氣道:“現在知道頭暈了?那怎麼不記得多穿點?還玩雪?”

“……無下限……”白發青年鼓著燒紅的臉頰弱弱反駁。

“無下限抗寒嗎?”

白發術師頓時無語凝噎。

其實是抗的,不過白發術師當初對術式的設定是抵禦極端高溫和低溫,顯然函館十二月的天氣還到不了會致死的極端低溫。

於是燒得稀裡糊塗的白發青年拚命開動已經轉不動腦筋想要逃避母親的責罵,然後像小時候一樣軟軟地撒起嬌來:“……母親大人……難受……”

五條涼子倏地一愣,暖棕色的眼眸眨了眨,終於鬆開捏著俊臉的手,又氣又笑地歎息。

悟君真的燒糊塗了,這個稱呼他九歲後就嫌棄太古板不肯再用,可把家族長老和禮儀老師都氣得夠嗆。

取來冰袋貼上五條悟滾燙的額頭,五條涼子又拉開了白發青年遮擋眼睛的手,將溫熱的小毛巾輕輕蓋在那雙緊閉的眼眸上。眼睛的疲憊似乎得到了一點緩解,白發青年喉嚨裡模模糊糊地發出咕噥聲,像隻被順了毛的大貓,可惜是隻病貓。

“先休息下吧,晚上看看溫度能不能降下來,不然就得去趟醫院了。”

“……嗚……不去醫院……”醫院裡有好多詛咒……白發術師哭喪著臉。

“好,好,不去醫院,那悟君要乖乖吃藥哦!”五條涼子熟練地哄孩子。

“……哦……”燒得迷迷糊糊的白發青年癟了癟嘴,乖乖應到。

看著孩子老老實實的回答,五條涼子再次無奈歎氣。

悟君果然是燒糊塗了,平日裡哪有這麼乖,從小就討厭吃藥,硬逼他還會發脾氣,也隻有身為父母的他們好說歹說年幼的神子才肯賞臉把藥吃下去。

從小到大五條悟很少生病,按理說體質是不錯的,但因為六眼的緣故小時候他會經常無緣無故的突然發起高燒。時刻接受海量信息的六眼強迫大腦持續高速運轉,不僅總攪得尚且年幼的孩子頭痛欲裂,更嚴重的情況下會引起高燒不退,就好像大腦也承受不住六眼的過度消耗,要燃燒殆儘一樣。

走出臥室,五條涼子動作輕柔地關上門。

一開始他們夫婦專門在五條家的大宅裡布置了一間“安全屋”,屋子四周無人居住,房間裡除了被褥什麼都沒有,甚至有專人清除咒力的殘穢,一旦五條悟發起高燒就把他轉移到這間屋子,儘量減少六眼的信息量以減輕大腦負擔。隻是隨著五條悟漸漸長大,六眼的視野也逐步擴大,安全屋慢慢失去了作用。

家族曆史記載,曆來傳承了“六眼”的術師都隻能一次次地拚命壓榨自身潛力,讓身體適應和習慣龐大信息流湧入帶來的沉重壓力。

除此之外,彆無他法。

這是讓五條涼子最為難受的事,她什麼都做不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孩子獨自承受,而她生來高傲的孩子從來都對自身的苦難不屑一顧,甚至還會安慰雙親讓他們不要擔心。

見五條涼子下了樓,家裡兩個真正的孩子慌忙跑上前,著急擔心地問道:“阿姨,悟先生怎麼樣了?”

五條涼子低頭一看,隨即蹲下身微笑著安撫伏黑姐弟:“放心吧,多虧你們及時打電話,悟君現在隻是發燒難受,暫時沒什麼大礙。”

說著,她伸手輕輕揉了揉兩個孩子的小腦袋:“津美紀,還有惠君,這次要謝謝你們照顧悟君。”

“真的沒事了嗎?中午的時候悟先生吐得很厲害,最後胃疼得站都站不起來。”想到之前的情形,女孩還是非常憂慮。

共同生活的這幾年,監護人雖然個性輕浮又特彆愛嬉鬨,平日裡說話十句裡最多信半句,但津美紀和惠早就在不知不覺中習慣依靠這個給予了他們無限安全感的年長者,從不曾想過他會突然倒下。

從出差回來五條悟的臉色就非常難看,勉強吃了幾口午飯後立刻吐了出來,一連吐了好幾次,甚至什麼都吐不出來還一直在乾嘔,到後來意識都似乎不太清醒,蜷縮在沙發上陣陣顫抖,嚇得兩個孩子當即打電話求助。

等五條夫婦驅車匆忙趕來,隻見兩個孩子已經搬來被子把冷得發抖的五條悟團團裹住,又量了體溫才發現居然一下子燒到39.5°,於是一家人又是一陣忙亂,直到現在。

“不要擔心,悟君一發燒特彆容易眩暈,吐乾淨了就好。”

聽了五條涼子的話,黑發的男孩子小臉皺成一團像是想到了什麼:“是因為‘六眼’的緣故才會這麼嚴重?”

那雙將整片天空收納進方寸之間的“六眼”,是比年幼的姐弟倆想象中最璀璨絢麗的藍色鑽石更加攝人心魂的存在,伏黑惠隻在隻言片語中知曉“六眼”的部分能力。說來有些可惜,這雙漂亮的眼睛五條悟平日裡不是用繃帶綁住就是被不透光的墨鏡遮擋,但就如同監護人教導過他關於咒術和“束縛”的原理一樣,“六眼”的強大也是有代價的,遮蔽視線是一個,如今的狀況或許就是另一個。

注視著一臉嚴肅的幼小術師,五條涼子輕柔地笑了:“悟君的那雙眼睛麻煩確實不少,一般來說他自己都會處理好,不過偶然也會和這次一樣顧不上,那時就要拜托惠君了。”

“嗯!”伏黑惠鄭重點頭。

“我也會一起照顧好悟先生的!”一旁的伏黑津美紀也認真地回答。

欣慰地抱了抱兩個孩子,五條涼子站起身:“暫時先彆上樓,你們在客廳待會兒好嗎?”

兩個孩子乖巧點頭。

這時,五條和人帶著一身寒氣從外麵回來,脫下厚實的羽絨服掛在玄關,裡麵也是一身閒適的休閒裝,一頭惹眼的齊腰白發高高束成馬尾,看上去才三十出頭的樣子,手上拎著剛買的藥品和幾盒葡萄糖。

一進門他就急忙問妻子:“悟君怎麼樣了?”

“還在樓上休息,沒什麼大礙,放心吧。”

五條和人頓時鬆了口氣,轉而有些生氣道:“這孩子真是的,都這麼大人了還不會照顧自己,還要兩個孩子替他擔心。”

五條涼子掩嘴輕笑,把伏黑姐弟交給丈夫:“我去給悟君做點吃的,和人君陪他們倆玩會兒。”

“交給我,你去忙吧。”津美紀和惠可要比兒子乖多了,加上早年降服五條悟鍛煉出來的功力,五條和人愉快地帶著兩個孩子在客廳玩起遊戲來。

至於樓上的那個小混蛋,他就不上去增加“六眼”的負擔了,估計那小混蛋現在正頭暈眼花難受著吧。

正如他所想,二樓的五條悟獨自一人哼哼唧唧地躺在床上,因為難受睡不著隻能胡思亂想。

頭暈,想吐。

父親母親在樓下陪著津美紀和惠,不來陪他……委屈……他不應該是父親母親最疼愛的寶寶嗎?

想想又覺得自己委屈得沒道理,他都成年了,難道還要跟兩個小學生爭寵?

可是……就是爭寵怎麼了……他現在是病人!想以前發燒的時候……五條悟皺著眉想了一會兒,燒糊塗的腦袋就像生了鏽的齒輪吱呀作響,好一會兒他才恍然大悟——

以前發燒的時候為了不加重“六眼”的負擔,他也是一個人呆在一間特彆空曠的房間。

這麼一想五條悟更覺得委屈了,委屈得隻想在床上打滾。

不對,因為貪玩生病會被父親打屁股吧?

嗚……算了,還是讓津美紀和惠拖著父親吧。

有的沒的想了一通,似乎被思考耗儘了最後的氣力,五條悟隻覺得更加天旋地轉了,全身的骨頭又因為發燒而隱隱作痛,肺裡像是有一團火,連呼吸都帶有熾熱的氣息。

“六眼”反饋的信息像是各種色彩斑斕的色塊攪成了一鍋粥,即便閉上眼睛還蓋著毛巾,卻也隻是如往常一樣阻擋了一小部分信息,沒法再屏蔽更多了。不僅如此他現在整個視野都在360°旋轉,不是看到天花板轉到地上後轉回天上又再轉到地上,就是看到頂上的燈像是螺旋槳一樣在打轉,他已經分不清上下左右,更不用說更廣域的視野,快跟群魔亂舞差不多了。

嘔……好想吐……但之前已經都快把膽汁吐出來了,現在根本沒東西可吐。

已經好久好久沒病得這麼嚴重了,自從適應“六眼”後他就極少會病到高燒不止,小時候每當這種時候就希望有人能敲暈他。

他可以敲暈自己……五條悟心想,但現在他沒有力氣。

……嗚……難受……等下還要吃藥,想到這個就更難受了。為什麼反轉術式對生病沒大效果?白發術師對此無限怨念。

不知過了多久,半夢半醒間五條悟似乎聽見了父親的聲音。

“悟君。”五條和人輕輕拍了拍被子,呼喚道。

“……父親?”白發青年頓了頓,似乎努力在一團五彩斑斕的色塊裡分辨來人。

“嗯,是我,能起來嗎?”

五條悟微微點頭。

於是五條和人取走小毛巾和冰袋放在一旁,然後扶著五條悟緩緩坐起身靠在床上,由始至終五條悟都皺著眉雙目緊閉。

“頭暈得厲害?”

“……嗯。”白發青年委委屈屈地應了一聲。

“先把這個喝了。”五條和人遞給兒子一杯溫水。

五條悟毫無防備地喝了一口,甜到發膩的味道差點沒讓他噴出來。

“咳……咳咳咳……葡萄糖?!”白發術師受到驚嚇終於睜開六眼,被嗆出眼淚的藍眸水霧朦朧一片。

五條和人不為所動,下顎微揚:“這杯要喝完,不然等下不止頭暈還會頭疼。”

號稱“最強”的白發術師看了看父親,又看了看滿滿一杯的葡萄糖水,然後苦著臉心一橫咕咚咕咚地一口氣全部喝完,末了揉了揉飽脹的胃部,一臉痛苦:“我覺得等下會都吐出來。”

“沒事,我買了很多。”五條和人毫無愧疚地迎上五條悟控訴的目光,手背貼上滾燙的額頭。

“事情都解決了?”

從兩個孩子那裡得知五條悟出差回來就病倒後,五條和人立刻打電話給隨行的輔助監督伊地知潔高詢問情況,也通過一些其他渠道了解到了輔助監督隱瞞的信息。

蒼天之瞳瞬間閃過冷冽的寒光,然而瞬間之後,五條悟暈乎乎地晃了晃腦袋,氣息又柔和下來。

“嗯,都解決了。”

“那怎麼會病這麼重?”五條和人沉聲,與妻子一樣的棕瞳卻透出一絲晦澀的暗紅。

白發蒼瞳的六眼術師不自覺地往被子裡縮了縮。

與五條悟不同,六眼的神子是因為那雙獨一無二的眼睛以及過於強大的非人力量而給人帶來了強烈的壓迫感,五條和人作為執掌五條家近十六年的代理家主,其實更有著傳統意義上世家上位者的威勢。雖然他不常對兒子如此做派,也知道對他無用,但偶爾嚇唬一下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混蛋還是很好用的。

“悟君?”

白發術師一雙漂亮的藍眼睛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身邊的父親,實在有些尷尬和狼狽。

“……那個……前段時間太忙降溫忘記換厚衣服了……嗯……就有點小感冒……呃……又急匆匆地去了函館……玩了一下……就發燒了……”

雖然對五條悟的能力有足夠的信心,但聽到不是因為受傷的緣故五條和人還是暗暗鬆了口氣,畢竟根據情報那是幾個相當厲害詛咒師聯手布下的天羅地網,甚至找到了失傳已久的結界術打算拚死一搏,意在將最強咒術師一舉擊殺。

不過……

“玩了一下?”

“呃……找詛咒師很容易,沒花什麼力氣,那個據說相當厲害的結界術……”撐著腦袋,五條悟費力回憶,“稍微有點意思,不過也沒絆住我多久。解決了之後,就在函館逛了逛,正好下雪……回來的時候就覺得不舒服了。”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低。

所以確實是因為貪玩這種神奇的理由生病,是該說五條悟確實還是個人類嗎?

“你呀,還是小孩子嗎……”五條和人看著兒子躲閃的目光,伸手輕輕敲了下他的腦袋。

能怎麼辦呢?這小混蛋現在病著,打不得也罵不得。

“等會你母親會把晚飯送上來,吃完飯記得吃藥。”

五條悟捂著腦袋老實點頭。

“津美紀和惠君我們會照看,不用擔心,你這次可嚇壞他們了。”

繼續點頭。

“今晚溫度下不去的話,明天就去醫院。”

……隻能點頭,嚶!

重新躺下繼續睡,中間五條悟迷迷糊糊地又被叫起來一次,喝了一小碗甜粥,吃了藥,還被母親哄著又灌了小半杯葡萄糖水。即使蒙上眼睛六眼對大腦的消耗也是持續不斷,而發燒又讓五條悟胃口全無,隻能靠葡萄糖補充糖分。

把生病的大孩子安頓好,又照顧兩個小孩子洗漱完睡覺,忙了半天的夫婦倆總算停頓下來。

“辛苦啦,和人君,陪兩個孩子玩很累吧?”遞上一杯熱茶,五條涼子微笑看著丈夫。

“不累,”五條和人順手拉著妻子坐上沙發,“孩子們可要比悟君小時候聽話太多了,比現在的他都聽話。”

“悟君怎麼病的?”雖然丈夫沒與她細說,輔助監督也隻說或許是著涼,但二十多年的夫妻,五條涼子知道他必然已經清楚所有的前因後果。

“遇到了詛咒師,不過這次確實是他自己貪玩。完成任務後就在冰天雪地裡到處亂竄,又穿的少,北海道現在是什麼天氣,能不生病?”說著就來氣。

聞言,五條涼子總算放下心來,不過雖說之前她對五條悟沒照顧好自己也有些生氣,這時候還是忍不住為兒子辯解幾句:“津美紀說他已經連軸轉一個月了,平時還有老師的工作要忙,悟君才二十二歲,還是愛玩的年紀,難免想放鬆一下。”

剛剛度過二十二歲生日的五條悟連生日當天都來不及趕回家,幾天後才回來重新補了生日蛋糕,可想而知作為唯一的特級咒術師有多忙。

這還是比去年任務量要少的情況。

五條和人看了妻子一眼,無奈認同了她的說法:“也罷,比起他前兩年的狀態,至少現在沒繃得那麼緊了。”

十八歲到二十歲的兩年間,五條悟幾乎將過去懸而未決的任務全都掃了一遍,那些因為咒術師們能力不足無法祓除的詛咒全都成為了他練習術式和領域展開的墊腳石。目前已知的十六個特級咒靈,但凡有機會能碰上五條悟也都一一直接找上門去。

畢竟到了五條悟這種程度,再也沒有人有能力與他過招了,想要更進一步唯有主動逼迫自己,有時候甚至會主動踏入陷阱,就如同這次一樣。

那段時間他們雖然不常能見麵,卻還是隱隱能感覺到孩子的精神狀態並不好,因此他們一邊擔心這樣長時間高強度的任務量身體會受不了,一邊又憂心那根弦繃得太緊遲早要出問題。

然而正如一直以來的那樣,他們作為父母除了陪伴在他身邊,能做的事情並不多,曾經還需要他們引導保護的小小孩童已經成長為一顆蒼天大樹,庇護了無數人的同時也反過來保護著他們。

唯一慶幸的是,他們還能為心愛的孩子提供一個可以安心休息的歸處。

“明天如果體溫降下來倒還好,如果還是這麼高就得送醫院了,而且也要把家族的人手調過來。”五條和人喝著茶考慮起第二天的安排。

沒想到事到如今還有詛咒師在背地裡蠢蠢欲動,他還以為早在十年前這幫人就已經被還是孩子的五條悟嚇破了膽不敢再犯。在函館他們的行動雖然失敗了,但誰也不好說會不會還有什麼計劃。

五條悟現在不至於完全沒有自保能力,不過既然是病人就讓他好好休息吧,五條家還沒無能到需要家主帶病上場的地步,況且他這個一級咒術師也不是擺著好看的。

“嗯,這個你安排。”看了看時間,五條涼子說道,“過三個小時我再給悟君喂次退燒藥看看情況。還有醫院那邊我已經聯係過了,明天沒退燒的話就直接送過去吧。”

“好,你也辛苦了,涼子。”五條和人握住妻子纖細的手,目光溫柔。

五條家當家主母的雙手自然是白玉無瑕,結婚前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結婚後即無需操持家務也不用擔心生計,然而五條和人還是覺得妻子跟著他吃了很多苦。在五條家的十七年,特彆是在五條悟尚且年幼的時候,要在一群貪婪凶惡的豺狼虎豹中保護他不受侵害並不容易,更不用說還有無數隱藏在黑暗中窺探覬覦的鼠輩,嗬護孩子成長、躲避明槍暗箭,這些花費的心力難以衡量。

五條涼子也輕輕反握住丈夫的手,笑著感歎道:“今天看到惠君,突然想到悟君就是在這個年紀第一次跟我說,他不想和過去的‘六眼’一樣成為冷冰冰的神像,他想要做些什麼……一轉眼已經過去這麼長時間了。”

“是啊,他好好長大了,我們也老了。”

“嗯?”五條涼子斜睨,任何時候年齡都是女人的大忌。

五條和人立刻捂嘴禁聲,歪著腦袋眉眼彎彎露出了一個討饒的笑容,雪白的長發從肩上俏皮滑落,看起來居然頗為可愛。

由此可見五條悟能毫不違和地裝可愛絕對有他一份功勞。

第二天,擔心了一晚上的夫婦倆一早就去五條悟的房間查看,隻見昨天還昏昏沉沉的白發青年已然清醒,看起來似乎恢複了不少。

量了體溫,雖然還是有點發燒,但好在總算是脫離了天旋地轉的境況,不用再去醫院了。

身體一旦有些好轉,鬨騰習慣了的白發青年就再也不願意一個人乖乖躺床上,來到樓下霸占了客廳一角。

百無聊賴地趴在餐桌上擺弄墨鏡,五條悟因為發燒而顯得濕漉漉的大眼睛就像雨後澄澈蔚藍的天空,藍得幾乎透明,雪白的睫毛又長又密,像兩把小扇子在撲閃,柔軟的白發看上去格外蓬鬆,毛絨絨的讓人忍不住想要去摸一下。

於是無論是五條和人還是五條涼子路過時都順手擼了一把,而五條悟趴在桌上,就像隻矜貴卻乖巧的大貓,看似難以接近實則躺平任擼,甚至還會熟練地抬頭蹭蹭。

在一旁的伏黑惠看到白發青年習以為常的樣子,總算知道監護人喜歡摸頭的習慣是哪裡來的了。

五條悟雖說今年已經二十有二,是可以被稱為青年的年齡,不過繼承了雙親優良基因的容貌看上去更像是少年,沉靜下來的表情居然讓人產生一種乖寶寶的錯覺,與平日裡用繃帶綁住眼睛並且把頭發朝後梳的造型無論是感覺上還是年齡上都相差甚遠。

真神奇,娃娃臉的緣故?

“悟先生,你不要緊了嗎?”伏黑津美紀也趴在桌上歪頭看向監護人。

“嗯嗯,完全複活!抱歉讓你們擔心啦。”白發青年朝女孩露出個大大的笑容。

“彆聽他亂說,燒還沒全退,今天還得在家休息。”五條和人在一旁插話,“還好這兩天是周末,不然還得跟夜蛾校長請假。”

“伊地知也會報告的,校長估計已經知道了。”五條悟無所謂地擺手。

就在這時,五條涼子端來了早飯,米飯、煎魚、醃蘿卜、雞蛋卷還有味增湯,一家人坐在餐桌上吃得津津有味,隻有白發青年瞟了一眼就悶悶不樂地重新趴下了。

“悟先生不喜歡這些嗎?”伏黑惠看了看桌上美味的餐點,有些奇怪。五條悟雖然很愛吃甜食,家裡的冰箱長年被各種甜品占據,但平時吃飯都是有什麼吃什麼,並不挑食,還沒見過他這麼明顯不愛吃的樣子。

“不用管他,不吃就餓著。”一家之主顯然知曉兒子任性的小心思,看也不看他。

“父親,我還是病人呢!”五條悟不滿地叫嚷。

“病人就該好好吃飯補充營養。”

“昨天葡萄糖水喝多了,難受,不想吃。”白發青年企圖博取同情。

然而對此司空見慣了的五條和人並不理睬,慢條斯理地夾了片蘿卜有滋有味地嚼了口:“今天還得繼續喝。”

白發青年立刻坐直身體,氣呼呼地鼓起臉瞪視父親,一雙本就不小的藍眼睛張得更大了。

伏黑姐弟見狀立馬警惕起來,這幅表情他們熟的不能再熟,監護人這是準備要撒潑開鬨了,一旦他不管不顧鬨起來的話,場麵就會變得相當累人。一米九的大高個在那裡鬨騰個不停,想忽略都難,而且最近也不知他哪裡得來的新靈感,撒嬌的手段著實讓人招架不住。

然後就見五條涼子異常熟練地出聲打斷,溫柔的嗓音娓娓動聽:“悟君想吃什麼?”

白發青年瞬間變臉,“唰”一下轉頭看向母親,濕漉漉的大眼睛看起來委屈又可憐。

“想吃母親做的甜點……嗯,還想吃喜久福。”

五條涼子抬頭又揉了揉青年毛絨絨的腦袋,安撫道:“可以哦,不過悟君得先把葡萄糖喝了才行,飯也要好好吃。”

“不想吃飯,想吃甜粥。”白發青年繼續扮可憐,得寸進尺又提出要求。

想了想,最終在兒子可憐巴巴的目光中敗下陣來,五條涼子點頭道:“等下就幫你做,光喝粥會餓的,再吃點其他東西好嗎?”

“好。”這下白發青年滿意了,極為得意地看了父親一眼,然後重新趴下繼續擺弄墨鏡玩。

五條和人好笑地搖了搖頭,隻要五條悟把葡萄糖喝了其他都好說,按以往照顧他的經驗,生病時不額外補充糖分絕對會引發頭疼,明明五條悟自己也知道。

罷了,妻子寵愛他也不是一兩天,他們夫妻打配合聯手鎮壓這小混蛋同樣也不是一兩天了。

這樣想著,五條和人順手拿起手機派人去仙台買喜久福,注明了要毛豆味。

一旁的兩小孩一邊安靜吃飯一邊看得興致勃勃,監護人喜歡撒嬌耍賴一直讓他們頭疼萬分,節節敗退,沒想到叔叔阿姨順毛的手段一流,輕易就讓監護人乖乖聽話。雖然最後不免還是要滿足他的要求,可他們的願望也很簡單,隻要監護人不故意撒潑打滾一切都好商量。

吃完飯,伏黑津美紀跟著五條涼子一起收拾碗筷,等下準備一起打掃房間。家務活是周末的固定安排,往常都是伏黑惠幫忙,五條悟若是在家也會一起打掃。

顯然今天五條悟是指望不上了,而伏黑惠在五條和人的指導下衝調好了一大杯滿滿的葡萄糖,然後端著水杯給五條悟遞去。

白發青年仇大苦深地盯著水杯,哭喪著臉矯揉造作道:“惠你變了,你以前不是這樣對我的。”

黑發的男孩子表現得沉穩冷靜:“把這個喝了對身體好。”

“是啊是啊,”五條和人在一旁煽風點火,“悟君你都這麼大人了,要給惠還有津美紀做表率,你可是答應好會喝完的哦!”

怨念地瞪了父親一眼,又氣呼呼地把小男孩摟在懷裡把頭發揉成一團亂,孩子氣的白發青年眼見逃避不得,隻能磨磨蹭蹭地接過水杯,小口小口的抿著。

雖然葡萄糖也是甜的,但他不喜歡這個味道,父親母親其實也相當清楚他不喜歡,所以隻有實在沒辦法了才會像現在這樣用各種方式讓他喝下去。而五條悟畢竟不再是孩子了,撒嬌耍賴後該喝還是會喝,該吃藥還是會吃藥。

很小的時候,就像其他孩子一樣,小小的神子對於甜食來者不拒。小孩子都喜歡吃甜的嘛,很正常。但是等他漸漸懂事後,小神子忽然發現愛吃的零嘴變成了每天必須攝入一定數量的“藥物”,不吃就會頭疼,甚至還會發燒。

與生俱來的這雙“六眼”讓他沒有選擇,而他也沒有拒絕的權力。

於是從此往後,一切精美可口的甜食、甚至是所有入口的食物都在神子眼中失去了意義。那些都隻是為了維持“六眼”所需要的糖分和能量,連他的喜好都是“六眼”影響下的產物,和他自身的意願並沒有什麼關係。

也許是跟自己賭氣,很長一段時間裡五條悟寧可直接灌葡萄糖也不碰任何甜的食物,然而長此以往葡萄糖的味道也一度讓他作嘔。

他本就是嬌生慣養的世家少爺,童年時期要比現在冷漠得多,因此行事也更加肆無忌憚和任性妄為,但凡生氣了、不舒服了絕不大吵大鬨,卻會讓整個五條家都籠罩在異常恐怖的氣氛中。

無人敢直視“六眼”,除了雙親,所有人在他麵前都隻能驚恐萬分地匍匐在地,顫抖著哭泣著乞求神子的原諒,即使他們並不知道在哪裡觸犯了神子。

然而這並不能讓五條悟感到開心,隻會讓他覺得更難受,於是變本加厲。

眼看局麵越發不可收拾,最後是五條和人出麵把他教訓了一頓。

父親的措辭非常嚴厲,就差指著鼻子罵他膽小鬼了,他不服,跟父親頂撞起來。

那是五條悟唯一一次被罰,禁閉十五天。

同時也冷靜了十五天。

五條悟總覺得伏黑惠早熟得不像個孩子,其實他自己小時候也不遑多讓,很多時候會思考一些深奧複雜的問題。沒人能為他解釋他眼中的世界,而“六眼”不僅給他帶來了特殊的視野,也帶來了他想要的和不想要的一切。

那時他還太年幼,六七歲的孩子很多事還想不明白;但那時的他已經知曉很多事,足夠他去琢磨父親話語中的含義。

現在回過頭去看,父親並沒有說錯,那時候的他並沒有完全接受“六眼”的存在。“五條悟”是特殊的,隻是這份特殊讓心高氣傲的神子心有不甘又不願承認,於是朝不相乾的人遷怒撒氣。

那次之後,雖然五條悟還是隻喝葡萄糖,但在母親親手做的甜點麵前,漸漸地也願意賞臉吃幾口。

什麼時候重新喜歡上甜食呢?五條悟回想了下,發現已經不太記得了。

印象比較深的,隻有每次和父親訓練完後,父子倆爭先恐後地奔向專門配給他的小廚房,遠遠就能聞到糕點的香甜氣味,廚房裡是母親忙碌的身影。

他和父親會認真坐在桌前等待,有時候母親會先給他們沏杯茶,他的那份總是甜甜的奶茶。於是年幼的他一邊喝著奶茶一邊期待地看著烤箱,隻要聽到“叮”的一聲提示,心情就立刻雀躍起來,眼巴巴地注視著母親端出各種熱乎乎的點心,四溢的香味讓他垂涎欲滴。

即使現在想來,都似乎能聞到空氣中彌漫的香味。

至於葡萄糖這個東西,徹底被他束之高閣。

好不容易把一大杯葡萄糖喝完,五條悟頓時覺得自己掉了一半血,嗚嗚咽咽地抱著伏黑惠假哭,而伏黑惠小朋友也隻能歎著氣乖乖呆在他懷裡,伸出小手安慰他。

五條涼子很快做好甜粥,依然配上了早餐剩下的煎魚、醃蘿卜和雞蛋卷,這次五條悟乖巧地全部吃完,還自發地把藥也吃了。

沒一會兒白發青年就在藥效下昏昏欲睡,躺倒在沙發上靜靜地睡著了。父親抱來了一床溫暖的羽被,母親小心翼翼地給他蓋上,兩個孩子則躡手躡腳地上樓寫作業。

等五條悟再次從沉睡中蘇醒已經是午後,他好像聞到了小餅乾的香味。

伸了個懶腰舒展身體,兩條大長腿終於不再委屈地蜷縮在沙發上,五條悟頓覺神清氣爽,似乎退燒了。戴上墨鏡,拖起了悠長的調子噠噠噠地溜進廚房。

“母親——”

“悟君?起來啦,餓了嗎?”五條涼子一邊從烤箱裡端出盤烤餅乾,一邊微笑著問。

五條悟直接上手撈了幾塊小餅乾,大饞貓也不怕燙,哢哧哢哧就啃起來:“嗯,有點餓了,你們吃過了?”

“早吃完啦,看你睡得沉就沒叫你。”

“父親呢?在後院陪津美紀他們玩?”白發青年又叼了一塊小餅乾。

“你父親在教他們體術呢。”

“哈?”五條悟疑惑地一歪頭,“哦,也對,惠現在是可以開始練了,津美紀也正好學了防身……哇!跟父親學可要受苦啦,待會兒我可要好好安慰他們兩個!”

“你以為他們是你啊,動不動就耍賴。”盛好小餅乾,拍掉了五條悟又想偷吃的手,五條涼子把保溫著的午飯端上餐桌,“快過來吃飯。”

“我才沒有耍賴,是父親勝之不武。”白發青年憤憤不平,突然又眼睛一亮,餐桌另一側放著兩袋送來的喜久福。

“吃完飯才能吃哦!”

“嗯嗯!”眉開眼笑地坐上餐桌,五條悟雙手合十,“我開動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