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感受到您隱含的意思，作為智腦，我並不能體會“怎麼樣”的真正含義，我隻能告訴您，我的數據運行一切正常。」

曲線把球踢回來了，它密不透風，完全不肯透露一點信息。

但許青不是沒有收獲，從曲線的回答來看，它要比自己想得謹慎和自主。

她吃掉最後一顆餛飩，關閉了麵板，去衝了個澡，渾身的肌肉還殘餘著酸痛，提醒她今天進行了怎樣的運動量。

許青躺上床，沒有急著進入睡眠，她打開了屬於黑鳥的終端，點入暗網。

光屏上先是出現了一個符號，紅黑相間，線條簡約，隨後才是網站。

和她想得不太一樣，暗網的構成和普通網站區彆很大，它更像是一個論壇，頂上是搜索框，底下有一個個熱帖，關鍵詞用紅字標出，有很多是她沒見過的詞彙。

「C區的偷渡點被端了嗎？」

「荒地安全點？」

「兩張座頭的票，可談」

……

許青感覺自己終於碰到這個世界真實的一麵，就像一個巨大的知識儲備庫正在向她招手，但她沒有一股腦紮進去，而是點擊搜索框，輸入了海倫娜劇院，光屏跳轉，出現了一段官方式的介紹。

“海倫娜劇院，簡稱海倫娜，坐落於七咼市五匹區河清路363號，是迄今曆史最悠久的劇院之一，許多名人曾在此地演出…”

許青略過那些無意義的內容，光屏的內容繼續向下挪動，出現一張海報，女郎身著紅裙，寬大的帽簷遮住她半張麵孔，隻露出飽滿的唇形和光潔的下巴。

「粉紅女郎」

是一場演出，時間在7月14號晚八點。

許青一頓，繼續往下看，她想找找關於海倫娜的帖子。

暗網像是信息的集合體，因為不會被政府限製，大部分人都可以在這裡暢所欲言，有好處，也有壞處，信息來源多，但需要你去辨彆真偽。

她翻了翻，關於海倫娜的帖子格外少，這似乎就是一塊和平之地，引不起什麼討論，甚至沒有一個帖子提到海倫娜關閉的那兩個月。

最新的帖子在兩年前，來自一個昵稱為腐爛蘋果的用戶，回複隻有兩條。

樓主：我靠，在劇院接頭怎麼感覺陰森森的。

1｜：衣服穿少了吧。

2｜：劇院空調足。

非常無厘頭的回複，和許青想象裡地下黨神秘寡言的形象毫不相乾，但這個帖子給了她一點思路。

海倫娜一定出現了什麼改變，否則她想不到moonpost的成員怎麼在一個人聲鼎沸的劇院裡接頭。

如果是密室或者地下層，許青不會一點提示都沒收到。

她從物品欄裡取出那個圓柱形的金屬，在手上轉了兩圈，與皮膚接觸後，金屬的溫度由冰冷轉向溫熱。

許青掌心合攏，金屬被回收。

三個物品格已經放滿，一個是玩家手環，一個金屬物，還有一個留給她手上的終端。

許青從當前頁麵退出，在搜索框裡輸入幸福小院，自她擊殺天座一後，沒有再關注此事，更多是擔心留下痕跡，節外生枝。

“幸福小院，地址：七咼市一工區五星街道，均價：83900一平……”

她略過無意義的內容，在密密麻麻的文字裡抓到了關鍵，“本月幸福小院內出現一起自殺事件。”

許青臉色沉了下來，她想找到更多細節，但無論是搜索框跳轉的內容還是帖子，都沒有關於這件事更詳細的描述。

從這稀薄的內容，她得出兩點，楊娜的死被判為了自殺，而天座一的死亡毫無痕跡。

先不論前者，天座一的死沒有掀起一點波瀾是許青沒想到的，可能有兩種，一是政府將信息捂下，以至於暗網上也沒有任何風聲，二是天座一的屍體消失在了603，有人抹去了搏鬥的一切痕跡，所以現場隻留下了“自殺”的楊娜。

不過當時她與天座一對峙時，砸了不少東西，動靜不小，小區裡的其他居民難道沒有透露什麼嗎？

許青現在回想都覺得她當時幸運得過頭了，沒有在離開的路上撞見其他人，否則難道要一路殺出去。

簡直是地獄笑話。

收尾不是曲線直接做的，它當時隻說了提供監控屏蔽，大概率是她在暗處的“戰友”，其他可能存在的遊獵者。

他們的動機是什麼，自發，還是曲線發下的任務。

許青抬手，用力揉了揉太陽穴。

大半個晚上，她把時間用在了瀏覽熱帖上，其中的信息量太大，許青還拿出了紙筆梳理。

首先，帖子喜歡用一些約定俗成的詞句來指代某些事物，這給她的理解造成不小的障礙，必須通過樓裡的回複進行反推，即便這樣，得到的信息也是殘缺的。

許青不會去問JK黃，要是暴露她是個屁都不懂的新人，結果不會太美好。

她認真分析帖子，把可知的信息記錄在紙上。

偷渡點是出現頻率最高的詞彙，樓下的回複都會提及荒地和藍海，大概率就是兩個地區。

許青敏銳地聯想到第二和第三頻道，如果它們指代的是城市，不會隻有這兩個。

順著這個假設思考，偷渡的定義也明晰了，頻道轉移受到政府管控，可還是有人可以躲開監管，以非常規手段轉移。

至於荒地和藍海到底各指代哪個頻道，許青不能確定，但從其它帖子相互印證推測，荒地不是個好地方，似乎有著某種危險，所以出現了安全點，藍海則相反，人們更傾向於選擇它作為目的地。

許青試著搜索第二，三頻道，第二頻道與第一頻道來往最密切，政府並沒有限製其信息，甚至鼓勵居民進行遷移，第二頻道的人口數量隻有本頻道的五十分之一，約為五千萬，其中80%是貧民和黑戶，是由第一頻道強製移民過去。

需要補充的是，不是所有人都可以遷移，就像是水土不服，有些人的症狀會格外嚴重，無法在第二頻道正常生活，以至於死亡。

光屏裡附上了第二頻道七咼市的照片，如果說第一頻道的七咼市是搭建整齊，稍顯怪異的積木，那第二頻道的七咼市就是一堆零件隨機拚成的垃圾場，連霓虹都是霧蒙蒙的狀態。

原因很簡單，一個政府機構想要顧及三層世界是件困難的事，何況還有個第三頻道尚處於封鎖之中，政府並未公開其信息，躍遷通道也不對居民開放，可以說是一團迷霧。

許青在框裡輸入第三頻道，短暫的延遲後，頁麵浮出結果，隻有一片空白。

窗外漆黑一團，她聽見樓上樓下走動的聲音，伴著低低的說話聲，許青無比清晰認識到一個事實，自己還是在格子裡。

暗網錯綜複雜，體量龐大，她拿到的隻是其中一個房間的鑰匙，能看到的依然有限。

片刻的安靜後，許青握著筆，繼續在紙張上書寫。

即使目前的情況很爛，還是得往前走。

除了關於偷渡的帖子，排行第二的關鍵詞是車票，因為寂靜區的存在，通往其他城市最好的方式是乘坐普羅米修斯號列車，它像血管一樣把世界連接，輸送著居民和物資。

當然，如果是在港口城市，還有彆的選擇，比如乘坐輪船，海上的寂靜區相比陸地要少得多，但那能去到的城市範圍很小，最終還是要經由列車中轉。

許青把所有信息歸納為明晰的圖表，接著拿出一張新的紙，理出她近期需要完成的任務。

第一也是最重要的，曲線布下的任務「引爆距控陣」，由此衍生兩個方向，moonpost和深宇科技。

moonpost到底是什麼，她明天大概率能得到答案，問題是深宇，按照一般文學作品的尿性，它絕對不隻明麵上的角色。

“儘可能收集深宇的信息。”許青在紙上寫下。

第二，“查清小說失蹤事件”，筆尖停頓，她抬眸，眼底涼涼的一抹光。

林子婭並沒有說明書名和作者，許青本能從今天與她的對話裡感到了一絲不對勁，這種感覺很微弱，遊魚一般便過去了，片刻，她在目標後麵又補上了兩個問號。

第三，“儘快轉正”，一個警衛隊後備員的份量輕得可憐，許青隻有繼續往上走，才能觸碰到龐大的政府機器的內部。

警衛隊隸屬安全局，由市長部門管理，再往上是州議會，聯邦議會，最後是聯邦政府，米迦勒則參與一切政府事務的處理。

很合理的政治結構，如果A級以上的決策不是由四位智腦獨立完成的話。

許青把手指抵在唇邊，又想了想，寫上最後一個目標，“鍛煉身體，天天向上。”

很明顯，一個弱雞是活不久，她不知道自己下一個敵人在哪裡，隻能抓緊可利用的機會和時間去成長。

她吸了口氣，慢慢地吐出來，把紙又看了兩遍，腦海裡的思緒規整許多，先前那一點焦慮也不複存在。

有目標，就有行動，有行動，就不怕自己在原地打轉，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明天，會是嶄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