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南聽到有人找,心跳加速地從座位上起身,還以為是徐嘉譯找她來了。
但希望落空,一出教室門,站在她眼前的是一個身形健碩的高個子男生,並不是徐嘉譯。
林知南懸在嗓子眼的心跳落到了肚子裡,眼裡的激動欣喜也隨著猜想的落空而熄滅。
居然不是徐嘉譯。她失落地想。
男生微微彎腰,遞給她一個白色的信封。他的手臂修長有力,校服外套的袖口下藏著小麥色的皮膚。
清爽的寸頭,發梢根根分明,俊朗的臉湊近她,眼睛明亮,笑容陽光。
“給你的,記得保密。”
她有些莫名其妙地接過男生的信封,目送他大步流星地離去。
她把信封揣在口袋裡,垂頭喪氣地回了教室。
“林知南,怎麼連柏真鳴也來找你啊?我的同桌什麼時候那麼走桃花運了?”謝鬆然打趣道。
“他叫什麼?”林知南根本不認識這個男生,連名字都沒聽說過。
“柏真鳴啊,你不知道?”謝鬆然拉過一張草稿紙,把名字寫給林知南看,“咱們學校出了名的籃球運動員,體育生,連外校女生都追到學校裡來看他。”
“有那麼誇張嗎?”林知南半信半疑,把口袋裡的信封拿了出來。
“他剛才給你的東西該不會是……”謝鬆然把視線聚焦在林知南手裡的信紙上,“情書吧?”
林知南翻了個白眼,覺得謝鬆然在搞笑:“難道隻要是信封就是情書嗎?怎麼可能嘛。”
謝鬆然嗤之以鼻,冷哼道:“難不成是恐嚇信啊?”而後胳膊肘撞了撞林知南,“打開看看唄。”
林知南不認為會是情書,把柏真鳴走前說的那句“記得保密”完全拋之腦後。
她果斷地扯開信封的封口,拿出裡麵的白色信紙,跟著上麵的文字念出口——
“林知南,我喜歡……”目光定住,發現內容不對,趕緊住了口。
謝鬆然的耳朵像探測儀一樣,精準捕捉到了“喜歡”這兩個字,嘴巴驚訝得能塞下雞蛋,急切地催促林知南念下去:“喜歡什麼?快接著念啊。”
林知南眼珠一轉,胡謅道:“喜歡……喜歡酸辣牛肉麵。”
“什麼玩意兒?”謝鬆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覺得是自己聽錯了,“酸辣牛肉麵???”
林知南把信紙對折起來放在口袋裡,心虛又認真地點點頭,“對啊。”
謝鬆然顯然不相信,半眯著眼睛拷問道:“沒撒謊?”
林知南見瞞不過她,從座位上跳起來,溜到門口,“我去廁所!”
逃跑到衛生間,林知南偷偷拿出信紙又看了一遍,上麵的字歪歪扭扭,小學生的字體赫然寫著:
“林知南,我喜歡你,要不要做我女朋友?如果不願意,下午下課到田徑場找我。
柏真鳴”
林知南揉了揉眼,仔細看了看那句“如果不願意”的不字。
沒看錯吧?頭一次看到有人表白說不答應就得去找他的。
有病。林知南撇撇嘴,小聲嘀咕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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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下課,林知南到食堂吃了飯,準備休息會兒就開始背政治課本。翻開封皮,忽地想起柏真鳴那句莫名其妙的表白詞。
她如果不去,他該不會真以為她答應了吧?
想到這裡她就頭皮發麻,合上書頁就往田徑場去。
下午雨停後又出了太陽,塑膠跑道上散發著柏油路一樣的氣味,林知南踏上跑道,隔老遠就看到穿著運動服的柏真鳴撐著長手長腳做熱身運動。
林知南想了想措辭,準備上前和他說清楚,耳後傳來徐嘉譯的聲音。
“林知南!”
林知南詫異地回頭,徐嘉譯還是老樣子,雙手插兜站在不遠處看她。
她等他過來,他等她過去。
見她沒動靜,徐嘉譯朝她抬抬手。
林知南不情不願地挪動步子過去找他。又不是他的小狗,招手即來揮手即去的。
她麵上不高興,心裡卻還是有點期待他找她想說些什麼。
“你去找他乾什麼?”徐嘉譯的下巴朝柏真鳴的方向揚了揚,問得沒頭沒尾。
“我沒有找他啊,來這裡散步的。”林知南裝糊塗,心底卻詫異,他怎麼知道自己要去找柏真鳴?
難道他暗戀柏真鳴?!
林知南突然瞪圓了眼睛,驚恐地看著徐嘉譯,把徐嘉譯也搞得莫名其妙起來。
他之所以會跟著林知南來到田徑場,是因為他一早知道柏真鳴那混子是什麼目的。
徐嘉譯上午課間時去衛生間,剛好遇到柏真鳴和其他幾個男生勾著身子躲在廁所裡抽煙,進門就聞到嗆鼻的煙味,他從衛生間裡退出來,打算洗個手就走開,正好聽到柏真鳴在廁所隔間裡大放厥詞。
“你們不信?要不要打賭?小爺中午就去找那個林知南,輕鬆拿下這個傻白甜。”
“行不行啊柏總,她恐怕喜歡徐嘉譯那種類型的。”有男生調笑著在一旁煽風點火。
“徐嘉譯?就那個考年級第一的書呆子?”
徐嘉譯扭開水龍頭,陰沉著臉,嘩啦啦的水聲下手指關節緊緊扭在一起。
“不可能不可能,瞧他那文文弱弱的樣子,有我這麼壯實的肌肉麼?”
隔間裡的男生們哈哈笑起來。
“等著啊,下午下課我就讓她來田徑場找我。”柏真鳴聽起來成竹在胸。
嗬。徐嘉譯關了水龍頭,鼻孔裡冷笑一聲,回了教室。
他篤定,就算林知南是傻白甜,也不可能對這貨有意思吧?
回到座位,剛才躲著抽煙的幾個男生從徐嘉譯教室經過,互相談笑推搡。
徐嘉譯用筆尖指著柏真鳴的背影問陳飛周:“這個傻大個是誰?”
陳飛周從財經雜誌裡抬起頭,斜瞟一眼他筆尖的方向,“最高的那個?好像叫柏真鳴吧,打籃球的體育生。”
徐嘉譯半耷拉下眼睛,暗暗記下了這個背影和名字。
結果出乎意料的是,林知南居然真的去田徑場找他。
“你叫我沒什麼事吧?”林知南看徐嘉譯站著發呆,五指在他眼前一晃,“那我走了?”
“他中午去教室找你了?”徐嘉譯冷冷的眼神朝著遠處。
“你……你怎麼知道?”
林知南再次被震驚,心裡暗忖,難道自己沒猜錯,徐嘉譯喜歡柏真鳴,知道他來找她告白所以吃醋了???
“所以你要答應他?”徐嘉譯把目光轉向林知南,眼裡帶著股殺氣。
果然。林知南再一次印證了自己的猜想。
她連忙擺手道:“不不不,我是來跟他說清楚的,我不喜歡他的。”
徐嘉譯得到滿意的答案,不再說什麼,轉頭離去。
林知南走在塑膠跑道上,暗自神傷——為什麼自己喜歡的男孩子偏偏是同性戀呢?糟糕的是,即便認清了這個現實,她還是忍不住喜歡他。
林知南悶著頭走到柏真鳴邊上。
“你來找我了?”柏真鳴看到林知南,臉上露出自信又滿意的笑容。
沒想到這小妞那麼輕鬆就上鉤,他打算釣她一天,等和哥們炫耀完,就隨便找個什麼借口甩掉她。
林知南看他喜笑顏開,搞不懂他是什麼意思,被發好人卡這麼開心的嗎?不是他自己寫的不願意的話就來田徑場找他麼?
林知南掃了眼他身邊圍觀看熱鬨的其他隊員,小聲道:“那個……我們換個地方說話?”
柏真鳴跟著林知南來到體育場活動室的角落。林知南紮著馬尾,雖然五官清秀可愛,但身材瘦瘦小小,胸前一馬平川,說實話,他不太喜歡這種類型的小女生。
在角落裡站定,林知南小鹿一般的圓圓眼睛向他投來疑問:“同學,你……喜歡女生嗎?”
“啊?”柏真鳴被她問傻了,“什麼意思?”
林知南扭扭捏捏,小心試探道:“你喜歡女生,不喜歡男生,對吧?”
這問的什麼話?柏真鳴眉毛一撇,粗著嗓音問道:“我看起來不像直男嗎?”
林知南看他神色不悅,預感自己說錯了話,擺手道:“沒有沒有,我就是隨口問問,你彆生氣哈。”
柏真鳴覺得對麵女生腦子不正常,有點後悔和兄弟們打了這個賭,正色道:“所以你答應我了吧?”
“答應什麼?”林知南沒聽懂,按照柏真鳴信裡說的,她既然來了田徑場找他,答案不是明顯拒絕了嗎?怎麼還問她是不是答應他了。
柏真鳴沒了耐心,皺眉怪道:“你不答應的話來田徑場找我乾嘛?”
“不是……”林知南聽他說到這,終於意識到兩人之間有一個天大的誤會,“你信裡寫的是,不願意的話,來田徑場找你啊。”
她確定一定以及肯定信上願意的前麵有個“不”字。
“怎麼可能啊,”柏真鳴不相信,說著放慢了語速,“我寫的是——如果願意,下午下課到田徑場找我。”
林知南摸了摸口袋,打算拿出那封表白信自證清白,但是沒找到。
林知南較起了真:“我確定你寫的是不願意,那封表白信我放在教室裡了,白紙黑字,拿出來一看就知道。”
柏真鳴突然覺得沒了意思,煩躁地擺手道:“算了算了,就當我什麼都沒給過你。”
說完揚長而去。
等著聽八卦的隊員們一擁而上,“怎麼樣?小柏總?”
“輸了輸了,行了吧?”柏真鳴暗地裡氣得冒火,麵上假裝大方,“願賭服輸,晚上請你們喝奶茶。”
隊員們嬉笑著歡呼,林知南看在眼裡,才驚覺,原來自己被當作柏真鳴的賭注了,什麼表白信,原來都是耍她的。
“無聊。”林知南朝著柏真鳴的背影罵了一句,氣鼓鼓地返回教室。
晚自習,林知南已經學完了徐嘉譯那本數學筆記三分之二的內容,最近一次的數學測驗,已經能拿到五十分了。雖然分數不高,離及格線還遠,但林知南的進步還是讓譚梅刮目相看了一把。
下課鈴聲響起,一群體育生勾肩搭背地從教室門前經過,林知南看到柏真鳴的身影,轉頭問謝鬆然,“話說,他們為什麼叫柏真鳴小柏總啊?”
“好像是因為,他爸爸是個包工頭,還算是個小老板吧。”謝鬆然算是班裡的八卦消息集散地,但對於柏真鳴也隻是略知一二,“具體我也不太清楚,怎麼,突然打聽起他來?”
“沒什麼。”林知南繼續埋頭苦讀,沒有再多問什麼。
晚上放學回到家,劉雪芬因為發了工資,拉上林知南到樓下小吃街吃燒烤,順帶慶祝林知南的數學成績取得突破。
劉雪芬喝著啤酒,林知南喝著飲料,兩人頗有儀式感地喊著“乾杯”喝了一口。
劉雪芬放下杯子,問起來:“最近怎麼不常聽到你提起徐嘉譯了?”
林知南遲疑地擱下筷子,手腕杵著下巴歎道:“媽……我跟你老實交代個事。”
“什麼事?”劉雪芬擼下一口肉串。
“就是……我覺得我好像……”林知南吞吞吐吐,“喜歡上徐嘉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