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主管侯府丫鬟買賣的王嬤嬤就送了一大批新買進的小丫鬟們到了霽月閣,讓她任意挑選。
這些丫頭瞧著年紀都並不大,也是十幾歲的模樣,多是家裡窮的活不出了才把女孩賣到大戶人家當丫鬟,以此來給家裡換些吃食衣物的。
阿桃隨意挑了幾個合眼緣的,留在霽月閣。王嬤嬤道:“大小姐既挑好了,老奴就先告退了!”
“哎,王嬤嬤快去忙吧。”阿桃應。
留下一屋子的小丫鬟們站在廊下,都是青澀懵懂的模樣,低垂著頭不敢看阿桃。
“好了,今後你們便留在霽月閣伺候了,你們也不用太緊張,剛剛開始,差事辦不好,不熟悉不要緊。隻要你們把心思擺正,一心一意,做好自己的事,自有你們的好處,若是非要去學那些旁門左道的,茶白便是你們的前車之鑒。”
“我的規矩,今日也都說明了,日後再犯者也彆怨我沒有提醒。總歸就一條,本本分分地做好自己的活,都聽明白了嗎?”
阿桃正色,言語間自若天成,絲毫沒有畏畏縮縮的小家子氣。丫鬟們也對這位傳聞中軟弱的大小姐有了幾分更真實的認知,心底也起了幾分敬畏。
“奴婢明白!”眾丫鬟答。
*
平南侯府,江老太太的翠華居內。
郭氏正正與江老太太一起坐在榻上,拿著手絹擦拭眼淚,跟江老太太訴苦。
江老太太無奈,“好了好了,你也彆哭了,你在我這哭有什麼用?”
郭氏抬眸,哀傷開口:“母親,你要相信我呀母親。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那群丫鬟是這般脾性的呀。”
江老太太抿了一口茶,“哎,是也不是的,你在我這個老婆子這說,我自是信你,又有什麼用呢?”
“兒媳這也是沒辦法了,這才求到母親這裡了呀。”
“喔?你去過他那處了?”江老太太問。
郭氏聞言又歎一口氣,憂愁道:“去了好幾次了,侯爺都找借口推脫不見,這幾日晚上也不去我那處了,倒是去趙姨娘好幾次,兒媳……兒媳也是沒有辦法了!”
“喔?他這次也是真的生氣上火。罷了,改日我去替你說說他。你也是,意丫頭才回來不久,你就該拿出個做母親樣子來,逸卓見了,心裡才會記著你的好,你去搞那些丫頭什麼的,還偷了賀府小姐的東西,他怎麼能不氣你?”
“那便謝謝母親了!母親的教誨,兒媳定當銘記在心。”郭氏喜不自勝。
江老太太一歎氣,神色變得嚴肅起來,“這些都不是什麼大事,最緊要的啊,還是你的肚子,嫁進侯府十幾年了也沒個兒子傍身,這也怨不得逸卓不愛去你那屋了。”
“母親,兒媳……兒媳也不想啊,我心中也是焦急萬分,這些年宮裡什麼太醫禦醫,江湖上的什麼神醫大師,不知看了多少,也沒用啊!”郭氏委屈道,語氣中又帶著一絲不甘。
“哎呦,你再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啊,要我說,還是再給逸卓在納幾房妾室,乘著現在還值壯年,多多開枝散葉才好,免得真讓大房絕了後!”
郭氏抓緊茶杯,心中怨恨無比,偏還要哄著江母,嘴角勾起一抹僵硬的笑,“是,母親教訓的是,兒媳都記住了!”
*
平南侯府,花園。
用了午飯,阿桃正和含雨一起散步消食。
“姑娘,聽說夫人最近給侯爺納了好幾房妾室呢!”含雨頗為八卦道,“聽說那蔣姨娘和朱姨娘因為一匹緞子,還差點乾起來了呢!你說夫人這不是自找麻煩嘛?弄這麼多姨娘在府裡,多少還要分侯爺的寵愛的。”
阿桃聞言一笑,瞥了一眼含雨,“你當是她自願的?若是她能選,那父親後院裡隻怕是一個女人都沒有了。”
含雨撓撓頭,不解道:“那她找那麼多姨娘做什麼,難不成……難不成……”含雨被自己的想法震驚地捂住嘴巴。
“傻丫頭,你想什麼呢!她幫父親納妾,原因有二,一來呢,父親四十多的人了,還沒有兒子,她這麼多年也沒個動靜,多納幾房妾室綿延子嗣,生出了孩子自然是抱去丹華居給她養;二來呢,這穿出去了,外頭也會說她賢良淑德,體貼夫君,多好的名聲,她何樂而不為呢?”
含雨反應過來,“也是吼。”
阿桃扶額,笑道,“含雨,外祖當初是怎麼把你派來了的?”
含雨拍拍胸脯,挺直腰背,十分自豪地說:“那都是因為我差事乾得好啊,吩咐我做的我就沒有做得不好的!太傅說我忠誠可靠,可堪托付,就讓我……”
含雨‘來了’二字還未說出口,就突然被阿桃猛的一下捂住了嘴巴。含雨驚得嗚嗚咽咽,嘴上的力道卻一點不減,此處安靜下來,含雨從終於聽到一陣奇怪的聲音。
阿桃鬆了手,朝她比噤聲的手勢,驚魂未定的含雨趕緊重重點了頭。
阿桃小心翼翼地拉著含雨來到一處假山後,兩人躲在假山後麵,透過岩石縫隙,才發現不遠處一處角落,正站著一對男女,而他們,正是那奇怪聲音的來源。
“姑娘,他們……他們!”含雨小聲說道,聲音裡難掩震驚。
那忘情擁抱親吻的男女,絲毫沒有注意到她們二人的窺視,若無旁人地纏綿相擁。
那女子,正是她的三妹,二房嫡女江知遙,而那男子,則是三房收養的養子,江堯。
堂兄妹□□,對於世家來說絕對是奇恥大辱。
兩人如此大膽行徑,給了阿桃不小的衝擊。
“他們,他們怎麼能?”含雨更是看得臉都皺了。
光天化日之下,阿桃也沒有料想到,兩人的膽子竟然大到這種程度。
雖說地方隱蔽,可也不是沒有被旁人發現的風險,今日若路過的不是她,而是侯府其他的什麼長輩丫鬟,兩人怕是即刻就要被拉去打死作數了。
耳邊全是兩人發出的聲音,聽得人心煩意亂,夏日炎炎日頭正足,可眼下偏偏又不能動。
含雨頂著一張苦瓜臉,求助般喊她:“姑娘。”
阿桃輕輕擦去額上的薄汗,壓低聲音:“先等他們走了再說。”
兩人就這樣僵在假山後麵,直到過了好一會兒,才沒了聲音,從假山縫隙看過去,也不見人影,阿桃和含雨這才小心翼翼地從假山後繞出。
二人準備回霽月閣,沒成想沒走幾步,竟在拐角處又遇到了去而複返的兩人!
兩人以飛快的速度拉開了彼此之間的距離,江堯低垂著頭彆向一邊,江知遙則是抿著唇,尷尬地與她對視了一眼,然後僵硬開口:“好巧,大姐姐也在此處?”
阿桃壓住心中異樣,如往常一般溫柔道:“是呀,我吃了飯想著在園子裡隨便逛逛消消食,剛要準備回去了,在這遇到你們了,誒,你們兩也是才遇到的?”
二人趕緊點頭應是,江知遙笑道:“今日天氣酷熱,我走到這亭中突然口渴難耐,叫丫頭去取些涼飲,沒想到正好遇到了四弟,這不,又遇上姐姐了,姐姐說巧不巧?”
這一番言辭讓阿桃有些疑惑,倒不是因為彆的,隻是她這三妹向來內向羞怯,平日裡話都不多說幾句的,那日她初回侯府她就是一副膽怯模樣。
怎地今日轉了性?這一通話說得流暢自然,語言神態,竟真讓她有些認不清這個三妹了。
阿桃心裡想著,嘴上還是回應:“那可真是巧呀,隻是這日頭實在太熱,我有些受不住,這便要先回去了,三妹四弟也早些回吧,省的等會兒中暑了。”
江知遙:“我也正要回去了呢。”
*
說完這些場麵話,阿桃和含雨主仆二人迅速逃離了現場。
剛到霽月閣,含雲見兩個人奇奇怪怪往裡衝,話也不說,疑惑上前。
阿桃問含雲要了一杯水,咕嚕咕嚕幾下喝下肚。含雨也給自己倒了一杯,也是三兩下喝光了。
見她們這模樣,含雲有些哭笑不得,問:“姑娘,你們這是怎麼了?”
阿桃長舒一口氣,道:“含雨,你說。”
“是!”含雨應她。她講八卦的嘴皮子功夫了得,三兩下就把今日花園的事一五一十地講了出來。
含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驚得合不攏嘴,“怎……怎會如此?”
她抬眼打量了四周無人,又壓低聲音道:“三小姐…和四公子,這!”
含雨又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完,“是吧!膽子未免太大,這白日青天的。”
“這要是被發現了,不單單他們兩個要被釘上恥辱柱,這整個侯府也都會染上汙名,到時候,府裡所有人,包括咱們姑娘,都要被他們平白連累了名聲!以後都說侯府女兒教養不好,姑娘還怎麼選夫家!”含雲驚訝過後,又轉而變得氣憤。
含雨聽了這番話,也變得著急起來,“姑娘,怎麼辦啊,咱們要不要將此事稟報侯爺?”
這確實不是小事,即使民風開放,但對於一個女子,尤其還是世家貴族的女兒來說,名節依舊無比重要。
阿桃正想著這件事,外頭突然來了丫頭稟報:“稟小姐,三小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