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山賊來勢洶洶,府中帶來的家丁根本無法應對,危機時刻,正好遇到時值青年的侯爺帶兵回京,正好救下了小姐一行人。”
“後來侯爺到府上求親,小姐欣然應允,本是才子佳人,天賜良緣。嫁過去後,如今的江老太太對小姐不鹹不淡,整日以大小姐無所出為由,給侯爺納了好幾個妾,還把她娘家侄女,也就是如今這位侯夫人郭氏接到侯府,天天在侯爺麵前晃。”
“大小姐身體本就不好,後來懷了姑娘,還要操持一府事務,勞心勞神。大小姐心善,從無怨言,更是把郭氏當作妹妹看待,可郭氏竟背地裡與侯爺有了私情,被大小姐撞見,氣得早產生下了姑娘,不久便去了……”
含雲說得聲淚俱下,一旁含雨也早已泣不成聲。
這樣一位溫婉良善的女子,竟落得這般可悲的下場,實在令人歎惋。
也許真的是血脈相連的神奇力量,即使她沒有見過母親,心中那份難以言喻的湧動情愫也久久無法消散。
“郭氏是老太太的娘家侄女?”阿桃問。
“是呀,咱們大小姐剛去不久,侯爺就載老夫人的主持下娶了郭氏當續弦。”
“也難怪了。”如果是真的心疼她的,那今日就該好好訓斥江知禾才是。看來她這個侯府大小姐,確實並不好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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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平南侯府正廳。
郭氏坐在阿桃身側,親昵地給她夾菜,介紹菜品。
“來,知意,嘗嘗這鳳尾魚翅,你小時候最愛吃的。”
阿桃笑,“謝謝母親。”
“這滿侯府都是自家的人,你這孩子,總是這般客氣做甚?”郭氏道。
阿桃不語,吃著自己碗裡的菜品。這裡的人吃飯斯斯文文的,都隻夾自己麵前的菜,而且不會超過三次,和狼吞虎咽的李寶德一家簡直天差地彆。
“就是啊知意,多吃些呀,瞧你瘦的,哎呦呦!”徐氏道。
“雪華呀,知意屋子裡的東西可置辦齊全了?”江老太太問。
郭氏擱下筷子,“知意的事,母親就算不交代,兒媳也記得牢牢的呢,早安置了,一應物件全按照知禾屋裡來置辦!”
“這不,我原不知知意的身量,按知禾的尺寸備了幾套衣物。又請了流雲樓的師傅,給知意好好做幾套像樣的,一會兒用完早膳就來呢!”
“嗯…”江老太太頗為滿意地點點頭。
早膳畢,江知禾挽上阿桃的手,和她有說有笑,郭氏在一旁作欣慰狀,一行人領著丫鬟去了她的霽月閣。
流雲樓的女師傅已經由丫鬟引進來候著,一旁是擺放整齊等待挑選的各式各樣的華貴衣料。
郭氏:“知意,快看看,可有喜歡的?”
江知禾上前挑了一匹湖藍的綢子,“這顏色大氣,姐姐皮膚白,穿深色才壓得住呢,我是想穿都穿不了。”
“知意,我瞧著也不錯呢。”郭氏笑。
一旁流雲閣的師傅芸娘,見阿桃難以抉擇,主動上前推薦起來。
“小姐生得溫婉,年紀又小,不妨試試這兩匹嫩鵝黃和月白的,與小姐很是相稱呢。”
阿桃欣然接受,“如此甚好。”
郭氏有些尷尬,也開口道:“知意長得好,自然穿什麼都是極好看的。”
阿桃又選了幾匹料子,芸娘給她量了尺寸,“夫人小姐,我便先告退了,改日再親自將做好的衣服送到府上。”
“來人,送師傅出府。”郭氏道。
芸娘告謝離開。
“對了,知意,我給你那兩個丫頭,你用的可還順手?有躲懶耍滑的,隻管告訴我,我收拾她們。”郭氏道。
“母親給的,自然都是好的,兩個都是極規矩的,勞煩母親擔心知意了。”
郭氏輕拍她的手,“那就好,不論是其他什麼的,你在府裡受了委屈,一定要告訴母親啊。”
阿桃應是,郭氏叮囑好一會兒才帶著江知禾離開。
含雨不解道:“姑娘,那淺香整日懶懶散散,有些時候見著你還不行禮,你剛才為什麼不說她?”
阿桃抿一口茶,“傻丫頭,不在乎你的人,你說上百遍千遍,又有什麼用呢?況且人家才是真正的主仆,你要我說給誰聽?”
“我們院子裡的人見了她那派行事,愈發沒規矩了,都散慢起來了,就是打量著我們初來乍到,覺著我們好欺負呢!”含雨氣呼呼。
阿桃笑,“且讓他們再散慢幾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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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幾日,倒是沒人來打擾,因著江老太太給她請了位教習嬤嬤,教她世家貴女們的規矩,以免日後出去行為不端,讓人說侯府的閒話。
“行跪拜之禮時,右手置於左手之上,兩肘齊平,掌心朝向自己,體態端正,跪拜時頭不可即刻抬起,需停留片刻……”
教習嬤嬤拿著戒尺來回踱步,看著反複練習的阿桃,動作很是標準。
“做得很好,大小姐請起。”嬤嬤滿意道。
含雲和含雨要來扶她,阿桃擺手示意不用,整理好裙擺,自己撐了起來。
“本是受老太太之托,沒想到不過短短幾日,大小姐便是將大體的禮儀學得有模有樣,真是聰慧過人呀,頗有當年宋小姐風範呀,我看啊,老太太這擔心是不必的了。”
教習嬤嬤連連點頭讚許,一邊的含雲含雨也為自家姑娘高興,一臉崇拜的看著她。
阿桃輕笑,“嬤嬤謬讚了,知意不敢當。這都是嬤嬤資曆深厚,教的好,我資質愚鈍,不過是沾了您的光,還望嬤嬤不要嫌棄才好。”
“今日便到這裡吧,老身也沒什麼可教姑娘的咯。”
“含雨,拿桌上的荷包來,去替我送送嬤嬤。”阿桃道。
阿桃:“小小心意,嬤嬤不要嫌棄才是。”
嬤嬤當即收下,更是笑得燦爛,“回頭老太太侯爺問了老身,老身定將姑娘的勤奮刻苦如實告知!”
“那就謝過嬤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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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春困夏乏,阿桃深有體會,剛用了午膳,她就困得不行,不知再榻上睡了多久,忽的被含雲叫醒。
“姑娘,芸娘來了。”
“流雲樓的那個女師傅。”她問。
“正是呢,說是衣服做好了,送給來給姑娘,看合不合適,還有沒有修改的地方。”含雲邊說邊為她整理著裝。
二人一出去,果然芸娘已經笑意盈盈地在此等候。
“久等了。”阿桃抱歉道。
芸娘笑,“小姐來的正合適,我也並沒有等多久呢。”
她從身後捧出一疊衣服,遞給含雲,“做的都是現下時興的款式,小姐試試可還滿意。”
春夏之交,衣物麵料較薄,阿桃先試了嫩鵝黃襦裙,上身搭配素色上襦,再配一條淺綠團花披帛。阿桃轉了兩圈,裙擺隨風輕輕舞動。
含雨看得癡癡的,“姑娘……你也太好看了吧。”
饒是見過無數京中千金貴婦的芸娘,也忍不住點頭讚許,“果然很稱小姐,這鵝黃色,顯得更加活潑靈動了呢,真好看。”
“姑娘,還有幾套呢,你要不一起試試。”含雲問。
阿桃應:“不必了,早就聽聞流雲樓是京中一絕,這套很合適,其他的也就不必試了。”
“樓中事務繁忙,小姐若是沒有彆的事情,芸娘就先告退了。”
話音剛落,芸娘不經意間瞥到了阿桃手裡的手絹,頗有興致的打量。
“怎麼了?”
“小姐這手絹甚是彆致,不知是從何處買的?”
阿桃低頭看了一眼,“這個啊,是我自己閒暇時刻自己做來打發時間的。”
“不知小姐可否賞臉借我一觀?”
阿桃笑應,“這是自然。”
芸娘小心地接過手絹,放在手裡仔細端詳,驚喜道:“這花樣繡的真好,我們樓裡許多繡娘都比不過呢。而且這繡法,似乎並不是京中流行的呢。”
“我幼時在江南待過幾年。”
芸娘笑,“難怪,以前隻聽聞這平南侯府二小姐秀外慧中,卻不知大小姐也是才貌雙全呢。”
含雨頗有幾分驕傲,“那是呢,我們姑娘很優秀的。”
芸娘又端詳起手絹上的花樣,喃喃道:“若是將這花樣繡到扇麵上,或是裙擺上,肯定很受歡迎……”
芸娘這一句,倒是讓阿桃若有所思,心裡萌生了個主意。
天色漸晚,芸娘走後不久,老太太那邊就叫人來傳話,說今晚在正堂用晚飯,她帶了含雲含雨,也跟著慢慢過去。
用過晚飯,江逸卓突然道:“知意這段時間學習規矩禮儀,頗為辛苦呀,等會兒把那批剛賞下來的藥材送到霽月閣去,給知意好好補補身體。”
“女兒多謝父親關心,日後定會勤加練習。”
江逸卓似乎心情很好,連聲應好。
“隻是女兒終日在家,難免有些無聊,來京城後還沒有見識過都城風光,有些好奇呢。”阿桃又道。
江逸卓開懷大笑,大手一揮,“這有何難?倒是為父疏忽了,小女孩家難免愛看熱鬨新奇,從今天起,你想去哪便去,隻消與馬房知會一聲便是。”
阿桃瞬間喜不自勝的模樣,“多謝父親!隻是知意不敢胡亂走動,出門前還要和父母親知會才是。”
江逸卓滿意地點了點頭,眼神裡流露出讚許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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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侯府一家之主的首肯,這下行動就方便的多了。
含雨以為她是待久了無聊想出去玩,熱情地講起來:“姑娘,你是不是想出去玩了呀?奴婢就是京城長大的呀,我跟你說,千味樓的八寶鴨做的最好吃了,如意居的湖魚那是一絕呀,還有醉仙樓的……。”
含雨巴拉巴拉說個不停,把阿桃和含雲都逗笑了。
“饞貓,你以為姑娘像你?腦子裡儘是吃的了。”
含雨撇撇嘴,“反正這京城就沒有我不知道的地方,姑娘問我就對了!”
阿桃聞言眸光一閃,收拾自己繡品的手頓住。
“真的?”
“那當然了,姑娘相信我。”
阿桃合上木匣子,拍定主意,“明天咱們去一趟流雲樓。”
含雨笑應,“好呀,姑娘可是想買衣服了?”
阿桃笑,“到時候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