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初遇越淩(1 / 1)

阿桃猛地回頭,看清了來人。

“幺娘!你怎麼在這?”

幺娘與她同村,家裡有兩個哥哥,日子也不鬆快,以前她教幺娘做針線,兩人經常結伴拿到鎮上去賣,以補貼家用,後來聽說她爹殺了人,一家人便躲了出村,再沒了消息。

“我聽說樓裡新來了個漂亮姑娘,是父親賭錢送來抵債的,便猜是你,說來看看,沒想到……”幺娘蹙著眉。

她渾身打扮,儼然已經成為這裡的姑娘,阿桃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

“幺娘,你還好嗎?我以前來送帕子的時候怎麼從未見過你?”

幺娘聞言,眼眸微垂,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笑容。

“爹娘逃跑時染了病死了,哥哥不想帶著我這個累贅,將我賣了換了些錢財,幾經周轉我又回到雲縣,在鶯歌房裡當苦役,前些日子有個客人看上了我,我才成了姑娘……”

說到此處,她突然眼神一亮,“我資曆太低,本是來不了的,恰好撞見了你送過帕子的花魁肖姑娘,她替我求了情,我這才來了!”

阿桃將幺娘抱入懷中,輕輕撫著她的後背。

幺娘擦乾眼淚,朝阿桃擠出一個微笑,“阿桃,你放心,我一定救你。”說罷便脫下自己的外衣,伸手來扯她的衣服。

阿桃按住幺娘的手,猜出她想要乾什麼,“幺娘?”

“我們身量相近,等會兒你穿我的衣服出去,我最近染了風寒戴了麵紗,他們應該不會注意,我說好今天出去抓藥,你乘機逃走,等他們察覺了也沒辦法了。”

“這怎麼行!幺娘,那你呢?你放走我,他們不會放過你!”

幺娘輕輕拉起她的手,“阿桃,其實我得的不是風寒,我染上了花柳病,活不了幾日了,遲早會被發現,與其病死在這裡被人卷了草席扔出去,還不如換你一命。”

“彆哭,阿桃,你還記得嗎?小時候每次我在家裡挨了打,跑出來找你,你就悄悄拿出自己藏起來的饅頭給我吃,還告訴我彆哭,說以後要帶我掙好多好多錢……可惜以後不能和你一起掙錢了。”

幺娘把衣服遞給她,“阿桃,快換上,沒多少時間了。”

望著她執著的眼睛,阿桃攥緊手裡的衣服,沒有再多說什麼,趕緊換好了衣服。

站在門前,阿桃最後往回看了一眼,幺娘已經穿好她的衣服端坐在鏡前,溫柔地朝她笑,阿桃忍住眼淚,道了一聲保重,然後推門離去。

幺娘望著窗外的天空良久無言。

“去吧,去你想去的地方,彆再回來了……”

……

果然如幺娘所說,阿桃從房間出來,沒幾個人注意她,她小心翼翼地一路向下,終於走出了鶯歌坊的大門。

她不敢鬆懈,越走越快,直到回頭再也看不見鶯歌坊,才稍稍鬆了口氣。

天色漸晚,阿桃沒有錢,隻能在城郊的破廟對付一晚。

稀鬆的幾根稻草並不保暖,她被冷醒,坐起來,雙手抱著自己,想著白天的事情。

不知道幺娘此刻怎麼樣了。

可是如果回去的話,她們兩個都不會有好下場,幺娘的一番心思也白費了。

那老鴇很看重她,讓樓裡最紅的姑娘教她規矩,發現她不見了一定會報官,明天一早她必須儘快出城。

睡意全無,阿桃想著未來的出路,就這樣一直熬到天亮。

早晨,城門口熙熙攘攘,來往人群的交談聲、攤販的叫賣聲,還有牲口的叫聲……

雲縣這樣的小城,管理並不十分嚴格,阿桃擠在出城的人群裡,成功混了出去。

四月江南美如畫,城外不少踏青的人,她一路走了很久,人才逐漸稀疏起來。

不遠處有一條小河,阿桃蹲在岸邊,剛要給自己捧水喝,就聽得旁邊傳來輕挑的聲音。

“喲,這是哪裡來的小娘子啊?生得如此貌美,莫不是天上的仙女下凡?”

兩個有錢人家公子打扮的人正似笑非笑地盯著她,手裡把玩著折扇,越靠越近。

“彆過來。”阿桃警惕地往後退了幾大步,不動聲色地拔下頭上的簪子緊握在手裡。

“小美人,不要緊張嘛,來哥哥疼你。”兩人作勢要來捉住她。

阿桃直接轉身就跑,身後兩人對她窮追不舍,即便她用了十分的力氣,也比不過成年男子的奔跑速度。

墨綠衣裳的男子從後麵抓住阿桃的頭發,阿桃一下子狠狠跌倒在地。

眼看著這男子要欺身上來,阿桃奮力將簪子往他胸口上紮,卻被男人一把擒住手腕,將她的雙手禁錮。

“好啊,還是個烈的?你裝什麼裝?穿這麼少,不就是為了勾引男人嗎?老子成全你!”

說罷便開始撕扯阿桃的衣裳,阿桃絕望地掙紮,眼淚不住往下流,難道她要死在這裡了嗎?

萬念俱灰之際,一支箭矢破空而來,嗖地一聲,射中了綠衣男子,他眼睛瞪的滾圓,還沒有所反應,就一下子倒在了阿桃身邊。

他一旁看熱鬨的同伴見狀,一下慌了神,拔腿就想跑。可箭矢速度更快,下一瞬,他的右小腿就被貫穿,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悲鳴。

“再有下次,要你的命。”

一道清越泠冽的聲音響起,阿桃循聲望去,隻見一匹通身雪白的寶馬,矯健壯美,雄姿英發。

而馬背上的人,則是更加不可忽視的存在。少年膚白極白,鼻梁高挺,高高的馬尾束於腦後,一身黑色暗紋錦袍,身姿修長,手裡拿著弓箭。

他低頭對上阿桃的目光,眸色淡然,氣質疏離,陽光穿過濃蔭,灑在少年清雋的臉上,比江南的四月天還要耀眼奪目,勾人心魄。

隻一眼,他便不自然地移開了目光,耳尖悄悄染上一層薄薄的紅暈。

隻因麵前的少女發髻淩亂,衣裳不整,雪白脖頸處的紅痕鮮豔無比,看的人觸目驚心。

少年越身下馬,走到阿桃跟前,朝她伸出手。

阿桃猶豫片刻,還是握住少年的手,準備起身,卻突然發出一聲痛呼。

“你怎麼了?”少年問她。

阿桃有些不好意思,“抱歉,我,我腳崴了。”

聞言,他脫下自己的外袍,遞給阿桃,待她披好,少年才終於敢用正眼看她。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阿桃不經意打量起眼前之人,這少年氣宇不凡,衣著穿戴皆是上品,若是能得他庇護,自己或可借此離開,躲避官府追查。

“我是孤兒,被人賣到煙花之地,偷跑出來,遇到剛才那兩個登徒子,我已經無處可去了……”

“英雄,你救了我,讓我跟著你吧,我一定做牛做馬報答你!”

“不行。”眼前的少年拒絕的乾脆。

少女哭得梨花帶雨,一雙楚楚可憐的眸子直勾勾盯著他,拒絕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但我可以幫你找個去處。”

“多謝英雄救命之恩!”阿桃頓時展露笑顏。

“我先帶你回去,得罪。”

說罷,一陣天旋地轉,阿桃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少年打橫抱起,他先將阿桃抱上去,隨即自己垮步上馬。

阿桃披著他寬大的袍子,身體朝向他,依偎在他胸前,顯得很小一個。

駿馬開始奔騰,她沒騎過馬,嚇了一跳,重心不穩,一下子條件反射雙手環住少年的腰身。

少年身體不可察覺的一僵,唇角微抿,顯然有些不自在。

而罪魁禍首阿桃渾然不知,他貼在少年胸腹前,呼吸間儘是少年身上清冽氣息,臉不自覺有些發燙,手卻不敢鬆開。

約莫一個時辰的功夫,馬兒終於停了,他們似乎到了此行目的地。

少年依舊抱她下馬,然後將她打橫抱在懷裡,阿桃瞥了一眼,眼前是一座氣派雅致的府邸,比她見過的任何建築都要豪華。

他們往裡走,就有小廝上來行禮牽馬,阿桃不願讓人看到自己現在模樣,將頭埋在他懷裡。

少年察覺到懷中之人的動作,輕聲安慰,“彆怕。”

他們一路穿過典雅的亭台樓閣,前方忽的傳來一道頗為著急的男聲。

“珺岐!你去哪了?”

來人一身湖藍雲紋勁裝,身姿挺拔,周身縈繞著矜貴的氣質,此刻他俊逸清秀的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神色。

“怎麼回事,哪來的姑娘?”宋潮生盯著越淩懷裡的人,一副驚掉下巴的表情。

“你來的正好,幫我找幾個侍女。”

“不是,你還……”

宋潮生話還沒說完,越淩就抱著阿桃徑直跟著前來引路的侍女走了,留下他在原地一臉疑惑。

宋潮生盯著二人遠去的背影,摸著下巴,“這小子開竅了?”

阿桃被帶到了一個古雅的房間,越淩放她坐在榻上,就要走。

感受到衣角處的托拽,越淩回頭,對上一雙秋水瀲灩的眼睛,美人眉心微蹙,看上去很是可憐,甚至能從她的眼裡讀到一絲哀求。

“這裡很安全,不會有人傷害你。”少年說話的語氣不自覺柔了幾分。

“那你呢?”阿桃依舊沒鬆開拽住他衣角的手。

“我?”

“我說過,英雄救了我,我要跟著英雄,報答你的恩德,英雄在哪我就在哪兒。”

少年一愣,“我不走,你先休整好,我再來看你。”

“對了,彆叫我英雄了,我叫越淩。”

“阿桃!”少女笑得燦爛。

少年的臉頰卻驀地紅了,飛也似的離開了房間。

這裡的侍女們都很有規矩,即使麵對她這個莫名其妙被帶回來的人,也沒有多問半句,隻完成好自己的事。

阿桃沐浴完,換了新的裙子,又有醫師來給她扭傷的腳踝上藥,昨天到現在她還未合過眼,很快沉沉睡去。

“哎,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吧,說好春獵,你倒跑去見姑娘了,要是你再不回來,李太守怕是要翻個底朝天了!”

宋潮生攀上越淩的肩,“珺岐,你和我說說唄,那姑娘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啊?”

越淩抿著唇,沒理他。

“那我猜猜,不會是你看上人家了,把人家搶回來了吧!”

宋潮生佯裝吃驚,越淩無語,扶額道,“我無意間救了她,她說自己無處可去。”

“天下無家可歸的多了,我才不信呢!哎,明天就要回京了,你真打算帶人家回去?”

“哎你…我不說了嘛,你等等我,我也要去看看那姑娘究竟什麼樣!”

侍女行禮的聲音響起,阿桃抬起頭,來人正是越淩和今天那位藍衣公子。

而方才還笑意盈盈的宋潮生,在看到阿桃的那一刻,身體猛然一頓,直直盯著阿桃,眼神裡滿是不可置信。

被人直勾勾盯著,阿桃有些懵,摸了摸自己的臉,向越淩投去疑惑的目光。

“怎麼了?”越淩問他。

宋潮生像是沒有聽見一般,癡癡望著阿桃,眼眶微紅。

“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