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斷義 “我不會再把她交給你。”……(1 / 1)

菩提不生花 宮城司 3939 字 7個月前

知豫心知自己絕非妖皇對手,可於心何忍?道義何在?良心何安?明知沒有勝算,她決然開口阻道:“她是天觀聖尊的故人,請妖皇適可而止,彆太過分了!”

“小娃子妳終於開口了!剛才不是才動了真氣,怎麼氣就消了?”

“放開她!”

知豫凝氣於指欲斷鐵鏈,便被禍鬥一個眨眼震飛三丈遠,吐了一滿地血。

“同情隻是讓幸災樂禍的妳沒那麼良心不安,所以妳憐憫她,以為自己能感同身受,來偽裝妳的暗自竊喜。”禍鬥一旁大唱高調。

“看來妖皇對人性參透不少。”渡槐衣往前走了一步,抬起鞋底,那染了血漬的手絹還新添一筆腳印,如同被唾棄的敝履,他繼續徜徉而道:“人之好善厭惡其實是出於人心的懦弱,因為懼怕惡業報應,所以喜歡美德,教人為善,隻不過是害怕遇上惡人,這便是人類最醜陋的天性。”

禍鬥掌心響亮兩三拍,叫好道:“大哉言!大哉言!聽見了嗎?天觀道仙?”

知豫心知明著對衝絕對討不到好處,麵對瘋子就要迎合才是明哲保身,便恭敬道:“二位前輩教訓的是!知豫銘記在心!”

“本皇念妳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所以本皇特彆寬容妳,滾吧!”

禍鬥拖著癱軟成泥人的蘭若一步步逼近知豫。

她害怕,但不敢退不敢視,低著頭鎖眉,像等待被刑罰。

突然,知豫僵硬的手被撈起,禍鬥將鐵鏈壓在她濕冷的掌心中,一臉愚弄得意,卻又讓人頭皮發寒,“把這條狗牽回去!可彆弄丟了!”

她的手在顫抖,隻能靠更用力的握緊鐵鏈來掩飾憤怒。

這時,結界發出轟然巨響之後瞬間爆破,蘭若身上的鐵鏈也應聲斷裂,一股猛烈強勢的氣勁把禍鬥震開,他急運邪功才穩住下盤退了三步。

蘭若已躺在玄澄予懷裡沉沉昏去。

“渡槐衣,本尊給你一句話解釋。”玄澄予直接無視堂堂妖皇在場。

“如你所見。”

隻有短短四個字,他回答地索然無謂。

玄澄予臉色更冷厭了,這一次他壓低了音頻,彷佛已是最後一根稻草,搖搖欲墜在空中,隨時都可能將怒炎一觸即發,“本尊再給你一次回答的機會。”

渡槐衣沒有停頓太久,以完全複製的語態跟神情,重述了一次:“如你所見。”

此時玄澄予扶著她後腦的掌心,隱約中忽覺溫熱濕潤,是懷裡像似睡得很沉的女孩,眼角無聲無息流下了一行淚。

“彆怕……大予哥帶妳回家……”

他指腹輕輕滑過她淚血模糊的臉龐,把她的臉拭乾淨,像一株浸泡過水的石蓮花,“但在這之前,我不能讓妳白白遭人踐踏,你說,本尊該如何對你?妖皇禍鬥?”

“太玄尊是想向妖界宣戰嗎?”禍鬥瞇起邪眼。

“你認為呢?”

“聖魔止戰協議才落款,太玄尊想反悔嗎?”禍鬥不願貿然生事,搬出止戰令來壓他。

“妖皇傷我人族,就這樣了了?”

“此域非屬人界轄管,本皇傷了人類又如何?”

“一方浮藏本不屬六界乾涉,本尊若要在此擒殺妖皇,又如何?”他環身氣息驟結,已然動了格殺之念。

“我準了嗎?”

一直保持緘默的渡槐衣忽然開口,便是驚天一語。

看來他有意阻攔,加上懷裡蘭若身體漸涼不能再延誤治療,玄澄予斂起殺氣。

“妖皇,這一筆本尊來日定來討取,每一分毫。”他抱起蘭若,離前奉上最後一語,“渡槐衣,我不會再把她交給你。”

背身去,腳步沉默了一晌,“我曾以凝絳脂與先生結友,今日便折枝斷義。”

決絕一言撂下,氣勁掃向一旁樹枝割下一截,連同綠葉新芽,兩人從此再無情分。

他以為,把她帶回渡槐衣身邊是成全。

他錯了。

親手交出去的幸福卻是換來她一場痛苦。

那麼,就由他親自守護這份幸福。

*

渡槐衣回到涼亭放下簾幕,掀開覆琴巾,“無跡之淚與靈水之絲本爺會取來,在此之前,本爺不希望在一方浮藏看見妖皇。”

“放肆……”其中一名妖皇隨從喝道。

禍鬥一手示意退下,“瓜田李下本皇明白,本皇靜候先生消息。”

語落,眾人身影一散消失。

忽然琴聲一陣雜亂,渡槐衣一掌撐在弦上,沿著發際線布滿了汗珠。

桑蒲飛快探進亭內,攙扶住他,“老爺……你的傷……”

“無妨,彆讓人知道我受傷了。”他仍舊優雅的挺起身子。

“老爺,這次你傷得非常嚴重,究竟發生什麼事?”他憂道。

他隻是清淡一笑,“遊走六界,廣結六境之友,同時也意味著廣樹六境之敵,想要渡槐衣一命的人多得我不認識,走在路上遭人攔殺不是很正常嗎?”

“所以老爺才需要我這個保鑣啊!下次不許再把桑蒲攆走,老爺上哪桑蒲都要跟著!”

渡槐衣摸摸他的頭,倍感溫暖,“好孩子。”

“老爺……那妖皇根本狼貪虎視,也不是個好東西,剛才為何不讓太玄尊直接收了他?”桑蒲斟了杯七葉茶給他安神。

“他來是為了試探我的立場,以及一點私人恩怨,前者本在我意料之中,至於後者嘛……是個意外。”

渡槐衣啜一口溫茶,內息些微平緩,他完全沒算出蘭若會在這個時候出現,“人魔兩界聖器爭奪中,他一直處於旁觀姿態,自然不希望聖器落入天觀手裡,卻也不希望魔界坐大,他隻是過來對我下個警告。”

“所以老爺你剛才不站在太玄尊這邊,是要向妖皇表明中立立場?”桑蒲替他擦汗。

“不錯,向他宣示中立,於我是明哲保身,於局勢上能藉人魔兩界壓製他的野心,繼續讓他按兵不動,他想利用天觀替自己牽製魔界,所以人魔兩道必須平衡,稍一偏頗都會讓妖界有所動作,屆時就是三界大亂。”他咳了幾聲。

桑蒲抓了抓頭,“怎麼這麼複雜……老爺,你就不能不淌這渾水嗎?安安穩穩的在一方浮藏過日子不好嗎?乾嘛非要把自己往火坑裡推!搞得裡外不是人,連個朋友都沒有,難道你真要打算孤老終身一輩子?不如桑蒲來替老爺作媒,幫你尋些合適的姑娘!”

渡槐衣咳得更激烈,差點把肺給咳出來,桑蒲拍拍他的背,難道自己說錯話了?

“是我這個主子該替你找個好姑娘了!”他喝了幾口茶暖肺。

“桑蒲不要!桑蒲隻想陪著老爺!休想找個姑娘打發我!”桑蒲雙手抱胸賭氣,不給他揉背了。

“一方浮藏的結界破了,你去修補吧。”他閉目休息,不再說話。

“知道了……”桑蒲第一次見他如此虛弱,便輕聲告退。

“慢。”渡槐衣忽然開口叫住他,手上化出一張白紙,“這是一方浮藏的毀損賬目,向太玄尊索取修補費用。”

桑蒲接過一看,打了個噴笑,“五萬兩黃金?”

“一方浮藏有一方浮藏的行情,告訴他,友情價一兩白銀,可惜他已經跟本爺絕交,隻能照原價賠償。”

*

房內,玄澄予掌心覆在蘭若手背上,源源不絕的靈力淌流而下,已經過了兩個時辰。

蘭若是凡人之軀,承受不了傾瀉灌入的靈力,必須像堆砌城牆般一塊一塊慢慢築起,玄澄予用神力一點一滴修補她的傷口,尤其是被踩碎的腕骨,就花了將近一個時辰修複。

他心忖:“妖皇故意折騰她身軀,絲毫不帶任何內功,莫非他知道蘭若身上有靈魄守護,難以用內功傷她,唯有不帶任何內勁才能接近她……渡槐衣連若兒最大致命傷都招了嗎?”

他心疼地看著她脖子上紅腫的勒痕,深鎖眉心,能讓他緒海翻騰,唯有那個人摸不透的心思,“渡槐衣,你究竟是什麼樣的一個人,我越來越猜不透你了。”

*

夜冥墟是一個異空間,入口在人界的古葬崗上,古葬崗骷髏遍地,陰森荒涼,寒風栗骨,多為野鬼漂泊徘徊,戾氣之重,連佛都不想來渡,道不願來收,滋養了數萬妖靈,成了他們的鬼魅天堂。

妖界夜冥墟與魔界舍衛城最大的差彆,便是夜冥墟充滿了七情六欲愛恨瞋癡的雜燴味,在這裡的妖無樂不歡,縱欲自然。

皇座上禍鬥半袒胸脯,懷中坐著一位美人兒依偎在他肩上,紅絨為衣,鳳羽為飾,騷姿撩人顛倒眾生。

“今日本皇去會會渡槐衣了,很快六聖器就會到手。”他愛撫女人的後頸,用指尖輕騷著。

可女人耍了個小脾氣撥開他的手抽離身,嗔道:“我不要六聖器,我隻要渡槐衣這條賤命!還要扒了皮挑了骨喂我的狐子狐孫!”

“六聖器一來是天界軟肋,二來是與靈王談判的籌碼,這東西能牽製三界,本皇誓在必取。”他一手又將她攬進懷裡,滑進她腰間安撫著,“皇後,渡槐衣身分特殊,他是製衡人魔兩界的關鍵人物,我們還得靠他取得聖器,隻要他維持中立,要殺他不急於一時。”

“人可以不殺,但他斷我一尾,我要把他的筋一根一根抽出來,讓他變成一個廢人苟活著!才能解我心頭之恨!”緋鳳用指甲刺進他的大腿調謔。

禍鬥忍不住挑逗,一口咬住她雪白的脖子,激奮吸吮著,“我不會讓他傷害妳!因為妳身上每一寸都是本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