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兒……天觀有天觀的紀律，不是妳能乾涉的。”玄澄予試著讓她冷靜。

“我是不能乾涉，但你不能不分青紅皂白就把人抓起來！我說了，是我自己進縛妖羅，與他們三人沒有關係，你要罰就罰我！”蘭若振振有詞。

“妳不是天觀的人，不可能對妳動刑，況且妳入縛妖羅是事實，趙晴霓攜出也是事實，界無為私自出借亦是事實，在孤枒峰從初爻身上掉落眾人皆睹，如何撇清關係？妳可知道，妳這次真闖了大禍，若非……”玄澄予突然留口，“罷了……”

“你要是敢動我姐姐，我跟你沒完！”她下最後通牒。

“若兒，妳彆無理取鬨了！”他嘗試靠近她。

“明天如果不是姐姐送膳來，我一口都不會吃！”

“夠了！”玄澄予嚴道：“我是不該心疼妳在天觀孤苦無依，特許一位小道上我天觀最高聖地，我若不讓趙晴霓過來照顧妳，就不會發生今日之事，所有錯皆因我一己私念而起……”

“大予哥我不是這意思……”她趕緊低頭向他道歉，發現他袖袍上有血跡，驚道：“你……”

“妳是我帶上天觀的人，今天發生這種事，我的罪責不比他們少。”

“這些是你自罰的？”

他摸了摸她受驚嚇的臉，安慰道：“天觀的刑罰對我算不了什麼。”

“大予哥……”蘭若靠在他胸前抽噎起來，“都是我不好……是我好玩……才連累你拖累大家……我真的舍不得大家因我受罰……如果能替他們贖罪，若兒什麼都願意做……”

“天觀不比外麵，妳要收斂自己的貪玩，我雖是天觀之首，所以更不能徇私枉法，今日之事已是滿城風雨，魔界步步進逼，無法時時刻刻守著妳，我的小若兒妳該長大了，不能這麼依賴任性，我會儘快讓妳見到趙晴霓，相信我。”他此刻溫柔的聲音，就跟當初那個貼心儒雅的大予哥一樣。

蘭若吸著鼻涕，點了點頭。

“可……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我會被收進縛妖羅裡……”

“它應是感應到妳身上靈王的氣息而被認作邪靈。”

“你說……這個靈珀……”

“若兒……”他神色猶豫，啟了口卻又吞了回去。

“怎麼了？”蘭若一張純真無邪的臉望著他，正因為這樣，他又更加不能言。

“不要愛上渡槐衣。”

“……”蘭若一怔。

“大予哥是為妳好，不忍心看妳受傷，愛上他是注定悲劇收場，我不想妳經曆這樣的痛苦。”

蘭若垮一半的臉忽然蕩起笑容，瞇著臃腫的眼睛笑道：“我當然知道啊！”

她竟沒有生氣沒有低落沒有反駁，還一派輕鬆。

“我當然知道老爺隻是把我當個小女孩，他跟我是兩個世界的人，他就像天上永遠都采不到的星星，我是地上隻能遙遙望著他的小草，就這樣靜靜望著，就夠了……”她天真說著。

“那妳打算望他多久？”

“……”蘭若一愣，她確實沒想過這個問題，“或許這麼一看，就是一輩子了！”

玄澄予無奈輕輕一歎：“果然還是個小孩子會說出口的話！”

蘭若水汪汪看著他側臉上一道三公分疤痕，“你的臉……這也是自己弄的？”

“現在才發現啊？”玄澄予笑道：“我怎舍得毀了自己這張俊美無雙的容顏？”

“早就看見了！”

“所以現在才心疼？”

“靈王……沒傷著你吧……？”這才關心起他了？

玄澄予矮下身用手指比著臉上的傷疤，像在向她示意是不是該做些什麼。

“你不是神嗎？怎麼不變個法術讓傷口不見？”

想誆她？可沒這麼容易就著了他的道！

“皮肉之傷當然變個法術就沒事了，可神仙打架又不是肉搏戰，這傷疤是傷在元神上，修複需要時間，就跟凡人身上的傷口一樣，會疼！”

蘭若皺了個眉頭吸口氣，湊上去輕輕吹了幾下，柔柔微風猶如春紗拂麵醉心蕩漾，他用眼角餘光欣賞她的溫存，不禁用側臉輕觸一下她的甜唇。

蘭若嚇了一跳，以為是自己不小心輕浮了他。

玄澄予望著她驚愣羞澀的模樣，像含羞草不小心碰了下就瑟縮著，直勾他的魂，他貼近她的唇，目光還在她的神韻中遊走，她的睫毛清晰得能目測長短，就在她嬌唇將被他輕染，這時蘭若肚裡發出一聲咕嚕製止了他差點踰越的舉止。

“沒吃晚飯嗎？”他看上去略顯尷尬，連語氣都有點生硬。

“……”蘭若低著頭搖了搖。

“蓮生！”玄澄予沉沉一喝，神態與剛才的柔情判若兩人。

蘭若一驚，正想製止他，蓮生仙君已躬身在麵前。

“為何沒送晚膳？”

“應是冬青疏忽了……”

“這是理由嗎？妳調教的弟子還能犯疏忽，是誰疏忽？”

“蓮生疏忽！”她知道弟子犯錯，師父同錯，天觀重視身教。

“去五刑司領罰，另外，冬青罰冰鑿刑，革去真人名號褫奪修為。”

“求聖尊三思……”

褫奪真人修為降為道人，對天觀修仙者來說是非常嚴重的懲處，畢竟在天觀要升一個位階至少要等上十年一次的晉升劫，且競爭激烈不見得能一步青雲，百年修為都可能付之一炬。

“三思什麼？再思就逐出天觀！”玄澄予對求情者一向厭煩，如果求情就能得到開恩，那要法律做什麼？

“是……”

蓮生退下後，蘭若抓住他的袖子晃道：“你彆罰冬青道仙……我……我突然想減肥，是我自己不想吃飯……”

“若兒，冬青如何對妳，我會不知情嗎？我讓她服侍妳沐浴，卻推妳下水，讓她送膳，過了時辰才姍姍來遲甚至沒有送，妳雖是任性，終究是天觀的客人，便該以天觀禮數相待，她自恃身分不願委身侍候凡人，這種自居心態如何憐憫蒼生？沒有逐出天觀已經是最大寬容。”

“你……你怎麼都知道……”蘭若瞪大了眼睛。

“天觀每一個角落都在我眼裡。”

“原來……”她抱住胸口，壯起膽質道：“你偷看我洗澡！”

“妳……”玄澄予撇過頭，“我沒有。”

“沒有？”蘭若一步步貼近他，“那你怎麼知道冬青推我下水……？”

他用法術察看隻是想確認蘭若有沒有照實浸泡凊水，自知無法否認，便認道：“我是看了，那要對妳負責嗎？”

他勾起邪魅一笑，用指尖滾過她嫩氣的臉龐，又是一副撩人的痞態，蘭若一羞躲開他的視線。

“下流！誰要你負責！”

“妳不想泡凊水也無妨。”

“真的？”她開心地尖叫起來，每天忍受刺骨的凊水簡直就是噩夢，就是折磨受罪，“不早說……害我白白泡了這麼多次冰水澡！”

“渡槐衣有潔癖不想碰妳，我是無所謂，妳可以從了我。”玄澄予魅惑深情的眼神足以讓無數女子神魂顛倒。

唯有蘭若，差點賞他一巴掌！

玄澄予玩笑的一句話，卻是勾起渡槐衣送了個夥計去要了她的陰影。

蘭若頓時一臉憤懣怒視他，玄澄予才驚覺這玩笑過頭了，趕緊溫聲道歉：“若兒對不起……我是無意的……”

“在你們眼裡，我蘭若就這麼卑賤嗎？”

她誇飾的反應告訴他一定發生了什麼，玄澄予收起神情肅道：“渡槐衣對妳做了什麼？”

她不想去回憶，隻是淡道：“沒有……”

“如果沒有，妳不會有這樣的反應！”

就在冰刀上的氣氛中，門外傳來聲音使凝滯的氣壓開始流動。

“知豫奉蓮生師尊之命，送來蘭姑娘的晚膳。”

玄澄予背過去，雙臂擺在身後，將情緒壓了下來，淡淡一語：“進來。”

知豫真人捧著餐盤的手在顫抖，雞蛋羹上的白瓷蓋晃得鏘鏘作響，“請……請蘭姑娘用膳……”

她早聽聞，服侍過蘭若的人都遭罰了，師妹冬青還被革名，就連師尊也受到刑罰，她是蓮生的愛徒，個性溫婉賢淑善解人意，才被委以這個如履薄冰的重任。

“謝謝知豫道仙！”蘭若給了她一個溫暖的謝意，想緩緩她緊張的心情。

“……知豫先在外麵守著……”她慢慢向後退到門邊。

“本尊準妳離開了嗎？”

知豫一驚，即刻跪下，“請聖尊吩咐……”

“即刻起，未經本尊允許，除了送膳取水，不得離開蘭姑娘寸步。”

“是……”知豫不敢抬起頭。

“我……”蘭若才要開口，玄澄予半聲沒有就消失了。

知豫還跪在原地發楞，像似在適應撿回的一條命。

“人已經走了！知豫道仙快起來吧！”蘭若蹲下身想扶起她，這才讓她回了神。

“蘭姑娘時候已晚，快請用膳！”知豫一旁直挺挺站著。

“一起坐吧！乾嘛怎麼嚴肅！”蘭若拉開椅子邀她同坐。

“讓知豫站著就好。”她不敢動身，像個門神。

“妳這樣杵著我怎咽得下飯！”蘭若端起碗索性也站了起來，“不如我站著吃總行吧？大予哥實在太不近人情了！固執！”

知豫冒了一身冷汗低頭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