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予哥!這裡很危險……我們快離開這裡去找老爺吧……我們凡人就彆摻和神仙跟妖魔的事了……”
蘭若殷切喚著,聲音還在顫抖,但玄澄予的視線從沒在她身上過,自己就像對著木頭說話。
“蓮生,將她帶走。”他冷冷一令。
“是。”
“你真的是……”蘭若後退了幾步,字字咬著,“……天觀聖尊……?”
“蘭若姑娘,冒犯了!”蓮生捉住她。
“老爺在哪?我要見老爺……玄澄予……”她尖叫著被架離現場。
法儼見方才靈王根本不敵聖尊一掌,尋思著:“靈王現已受了重傷不成氣候,這是拿下他的最好機會……”
他怎能錯過千載難逢的格殺時機,向前蔑笑道:“靈王能耐也不過如此,雷聲大雨點小,連坐榻都帶上陣,莫不是睡了一千年癱了身子?”
眾人一聽皆是暗自竊笑。
麵對法儼嘲諷,魔族竟無一人敢出聲反駁,並非忌憚天觀勢力,而是魔族紀律嚴明,無人敢在靈王麵前出言。
隻有玄澄予的臉色越來越沉,思道:“靈王帶領下的魔族忠心堅韌,悍不可動,比起天觀的爾虞我詐私欲貪念,更值得尊敬,小楓,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麼妳要這麼執著守護一個扶不起的人界。”
“你,敢代表天觀,出戰嗎?”
歲兮一指對著法儼,挑釁地勾起。
法儼自是激不得,縱身飛出,氣勢淩駕雲霄,“老身不敢代表天觀,出戰隻為儘一份天責!”
語落,便運起萬年根基,純然正氣儘顯一派宗師的超然氣度,欲一舉就地正法眼前的大魔頭。
天責?聽在歲兮耳裡真是諷刺。
如果說殲滅魔族是天責,那麼,聖道從一開始就沒有想求和過,自己竟還奢望人魔共處,遲遲不願一統人界,自己還在猶豫什麼。
他冷冷一笑,是笑自己。
柒紫月心知靈王傷重,本想代他出戰,才意動,就被看穿了。
歲兮手背輕輕一揮緩緩止道:“你心急了。”
“是。”柒紫月點頭。
“說到底,還是太玄尊深得我心。”
歲兮雙臂一撐,拔身而起,以軀體迎接法儼掌功。
他想以身試掌?還這麼狂妄!
正當法儼見自己的掌勁穿過他的身軀,準備勾起勝利的嘴角,霎時,頭皮一涼,已無退路。
法儼呼嘯而過的掌力,竟與周圍氣流融為一體化為他用,當法儼意識到身陷囹圄,已入了他的殺局。
就在狂流索命之時,一條玄龍疾速俯衝而下,轟然巨響撞破了風旋帶走法儼。
他這一硬撞,臉上破相割了一條疤痕。
法儼重傷不支狼狽的跪在玄澄予腳邊,嘔出的鮮血滾燙著胸口,玄澄予單掌在他百會灌入靈力,才穩住他的心脈。
“謝……謝聖尊……”他虛弱道。
歲兮兩袖一攤,回到座上,完全看不出半點內傷。
柒紫月冷眼觀局,心忖:“靈王要殺法儼根本不需要這樣大費周章,此舉無意昭告天下就算一掌穿身也能毫發無傷,太玄尊仍舊忌憚靈王實力不敢貿然出手,法儼倒是為他作替死鬼,看來太玄尊不會再戀戰了,完美和了一局,靈王這一棋下得真妙。”
“人界這塊土地魔族想分一杯羹,本尊可以退讓,但不得接近所有城鎮方圓十裡之內,違闖者,殺無赦。”這是玄澄予最高限度的容忍。
“本王允了,天阿,立書。”
天阿星來到兩陣中央:“請天觀派一人前來。”
“道學。”玄澄予令語。
“是。”道學仙君扶著長白胡,腳尖一蹬步履輕盈,不像耄耋之態。
雙方施法一同鑄造巨大戰璽,刻上止戰協議,由歲兮代表魔界,玄澄予代表人界,齊力落款於孤枒峰頂,以示見證。
*
子夫庭中,蘭若躲在房裡,被褥已經不知道遭她摧殘幾次了。
“騙子騙子!大予哥是個大騙子!”
蘭若拳頭捶在被子上,都快將裡麵的棉花給打出來了,已是戌時,趙晴霓還沒來,肚子早餓疼了。
這時門邊終於有了動靜,蘭若欣喜轉過身,隨即收回了笑容。
“冬青道仙,怎麼是妳?”蘭若語露失望。
“該沐浴了。”她還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
“我還沒吃飯……”她硬是找了個借口。
“妳不是不想吃飯嗎?三天沒吃也餓不死,一餐沒吃有差嗎?”冬青酸道。
“妳放我出去!我知道聖尊是誰,我要見他!”蘭若用力說著,似乎有許多不滿。
“妳今天在孤枒峰的事早就傳遍天觀,妳還想見聖尊?妳想找死嗎?”
“什麼意思?”
“妳可知道光妳一人,就害死了三個人!妳真是個掃把星!”
“妳……妳彆冤枉我……我什麼都沒做……”她有點害怕,卻又理直氣壯。
“妳私通趙晴霓利用縛妖羅將妳帶出,而出借縛妖羅的界無為當然也是同謀,最倒黴的是撿到縛妖羅的初爻道君,皆因妳受累!真不知道為什麼聖尊要把妳這丫頭留在這裡!”
“晴霓姐姐在哪?”蘭若一聽更加害怕了,難怪今天是冬青過來,原來是被抓了!
“自然是關在五刑司問罪。”
“晴霓姐姐是無辜的!我要見大予……”蘭若自知講錯了話,趕緊改口道:“我要見聖尊……”
“妳還是乖乖去沐浴吧!”冬青拎住她的後領往澡堂拖去,“我大老遠打凊水過來也是不容易,最好老實點!”
有了前幾次三催五請的經驗,她懶得跟她消磨,直接將她推下池,便背過身去候著。
以前她總是嘰哩呱啦鬨不停,今天怎這麼安靜?
冬青轉過頭探一下,見蘭若連頭都沉入池裡。
她上前把她拽出來,斥道:“妳在乾嘛?”
蘭若悶嘔了好幾聲,冬青見狀慌道:“妳竟然喝了凊水?妳當真不要命了?”
沒一會兒,蘭若就昏死過去,臉色白得像霜,冬青先幫她裹上被子保溫,著急地奔門求救。
玄澄予在書房中看著人界疆域圖,他正思索如何分配各派同道維護城鎮邊境安危。
蓮生卻在這時候來了。
“何事?”
“蘭姑娘她……”
“彆浪費本尊的時間,既然決定來了,又為何猶豫?如果還沒做好準備,就出去,這種壞習慣沒有下次。”
玄澄予不喜有人向他彙報事情欲言又止,拖泥帶水。
“蘭姑娘她飲了凊水,現在昏迷不醒……”
玄澄予臉色一凝,身形轉瞬來到蘭若床邊。
他切著她的脈搏,沉道:“她的起居是誰負責?”
“回聖尊,冬青。”蓮生低頭垂語。
“出去。”
“是……”
玄澄予凝氣於指,注入她的胸口,化開凊水之寒,蘭若蒼雪的容顏逐漸浮現霞暈。
她悠悠轉醒,一把坐起抱住玄澄予,像重逢久彆的親人一樣,終於放聲哭著:“大予哥……帶若兒離開好不好……”
“再過一個月我就帶妳下山。”他溫聲道。
“不要……我們現在就下山好嗎……我們一起去找老爺……”
“是渡槐衣帶妳來的,妳中了蠱毒必須留在天觀醫治,現在還不能走。”
蘭若紅脹脹的眼睛望著他,“我身上的蠱蟲還沒解?”
“渡槐衣沒有碰妳。”
“……”
“凊泉之水能壓製妳身上蠱蟲活動,妳必須再撐過一個月待蠱蟲自然凋亡。”
“所以你們才每天要我泡冰水澡……”
“沒錯,若兒妳彆任性,天觀雖不比外麵自由,但這裡很安全。”他輕撫她臉頰的頭發,還是那麼可人的一張臉。
忽然蘭若神情一變,彷佛想起什麼,狠狠撥開他的手,“那為什麼都不告訴我?你把我關在這,從不過來看我,若不是我在孤枒峰撞見你,你是不是打算繼續瞞著我?”
“知道我的身分對妳沒有任何幫助,知不知道並不重要,難道妳會因為我的身分避開我嗎?”
“我隻是……覺得自己很可笑……我以為你隻是個浪跡江湖的俠士,是一個與我一同逍遙一同打鬨的大哥哥,你明知道我打從心底崇拜天觀,我尊敬九天娘娘,敬畏太玄尊,你說九天宮裡的龍神很靈驗,今早我還向龍神祈求,求龍神保佑天觀保佑聖尊,結果都是你自導自演!龍神是你,聖尊也是你!我把我的心事都告訴你,你卻都在騙我!”
她哭地咆哮著,被玄澄予摟進懷裡緊緊護著。
“若兒對不起……”
她用力推開他,質問道:“我姐姐在哪?”
“若兒……”
他想安撫她,可她一點機會都不給他。
“我要見我姐姐!”
“若……”
這次不等他開口,蘭若徑自逼道:“我什麼都不想聽,我隻要見我姐姐!”
蘭若見他沉默不語,心已涼了大半,“……還是……你已經把她給怎麼了?為什麼不說話!”
她奮力推著他的胸膛,幾乎是怒吼著:“她在五刑司對不對?”
“是。”玄澄予簡短回答,或是說,他不知道如何再解釋更多。
“她是無辜的!她沒有犯錯!你放她出來好嗎……”蘭若放下身段低聲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