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枒峰上,天觀和舍衛城還沒來到,各仙派與妖族已廝殺得如火如荼。
就在場麵陷入失控,天觀眾道仙帶著一束擎天光輝自天際劈擘開來,白熾得讓人無法直視,當聖光臨幸大地,人心終得依靠,草木得以芳華,人們以卑躬的姿態瞻望,如神一樣的尊崇,迎接心中至死不渝的信仰。
可在另一處天邊,卻宛如闇夜將至,魔軍千萬猶似一片漆黑的簾幕覆天而來,陰影眷顧之下的無形壓力,竟使人喘不過氣,彷佛身上壓著千斤石,隻能臣服。
混沌的半空中,他仍是側臥在石榻上,輕闔著雙眸,以蔑視群雄的從容,向天觀行禮。
那個如雪的男人,靈王歲兮。
他微微抬起手腕,便是天地色變,向天觀一方渲染開來。
玄澄予漠然佇立在雲之上,袖一揚,一條玄黑龍影奔騰而出,在陣陣低吟中吞噬彌天的八方洪流,他的霸氣是含蓄內斂的,他是一個守護者,所以習慣韜光養晦。
地上眾人這時就像庸庸碌碌的螞蟻,完全沒有主宰自己命運的權利。
當一明一晦相遇,兩股勢力交織剎那,壯烈絢爛如同爆發的維蘇威火山,如同萬噸煙火齊放,華麗絕美的異相讓地上眾人霎然定格住,不論是正是邪,都同時望向天空,讚歎千古絕倫的兩大傳說交鋒,不知是三生有幸,還是不幸。
法儼收起傲然的神態,在玄澄予身後的他不禁心中一凜暗驚:“這時的靈王歲兮竟比千年前還更強了……這種破壞力怕是六界無人能擋……聖尊雖能牽製他,也絕非能輕易拿下這魔頭……若九天玄女還在,必能連手敗他,我一定要讓九天玄女複生……不知六聖器下落聖尊收獲多少……”
不遠處的草叢堆中,忽然冒出了一顆頭,頭頂上戴著一頂樹葉編成的環,她的臉抹上了泥巴,像一株會移動的小灌木。
“……太帥了……這就是傳說中的靈王……”
李允娘雙手合在胸前,用愛慕又崇拜的眼神深情地凝視著天上那尊靠在石榻上的男人。
“小姐……妳為了看聖魔開戰,趕在天觀封山前上山,這幾日隻靠著幾片大餅充饑,還睡在山洞裡,要是這孤枒峰被轟成平地,咱們也逃不了……我看還是彆湊熱鬨趕緊下山了……”
小青自知小命一條,保命要緊!這種神人等級的事,就算三缺一,凡胎還是不要摻一腳了!
“聖魔開戰千年一遇,要是錯過了我可要等上十輩子!”
小青翻了一個眼珠子,徑自看向天觀那處。
她揉了揉眼睛,再仔細看著玄澄予的臉,漸漸的,她的嘴巴越張越大,下巴都快掉到脖子下麵了!
“小……小姐……”
“噓……我正在用瞳孔紀錄這驚心動魄的畫麵……”
“不……不是……”
“不是什麼?”李允娘隨口敷衍她,眼睛仍盯著靈王。
“天觀聖尊……怎麼長得好像一個人……?”
“妳做春夢啊?妳怎麼可能見過天觀聖尊?”
“是真的!好像在哪見過……那個什麼來著?”小青抓了抓頭,聲音尖了起來有點激動,“百宴樓!對!就是我們在百宴樓遇到的那位紅衣先生……”
“一方先生?”
“……旁邊那個看起來像乞丐的……”小青的聲音越來越小,像泄氣的氣球。
“什麼?”這次換李允娘用超出一般頻率的聲音奏出吃驚的指數。
她看向玄龍盤身的男人,腦子裡頓然浮現百宴樓的情景……
可一回生二回熟,誰天生下來就熟了?
老子沒想跟妳熟!
本小姐也沒想跟你這個下人熟!
李允娘準備赴死般的一閉眼,五官僵得什麼一樣。
她竟然當他是下人!還對他吐舌頭?真的去投胎比較快了!
“小姐……妳怎麼冒這麼多冷汗啊?”
“彆多話!遮好了!”李允娘壓低了身子。
這時,一聲捶雷般震耳欲聾低沉厚實的音波自天際綻開,為孤枒會戰拉開序幕。
“千年闊彆,竟是如此光景,與當時又有何差彆?曆史的重演,正說明了魔邪一日不滅,悲劇的輪回便永無止境,犧牲了九楓,這次,你想犧牲誰?靈王,你一統魔界,為何不渡千萬魔靈?卻甘與聖道為敵?”玄澄予淡然肅冷。
歲兮緩緩開眼,冰藍色的瞳孔凜冽刺骨,像剜目一樣讓人恐懼。
“本王安於舍衛城,得天觀邀戰,今日前來赴約,何來為敵之說?始作俑者是誰,太玄尊應該明白。”
法儼一聽,更是低頭不敢語,可拳頭硬得欲將孤枒峰劈成兩半。
“既是如此,魔靈屢屢犯我人界又為何意?何來安?”玄澄予仍舊泰然不讓。
“人魔本處於重迭空間,何不言,你們人類侵我魔族之域?太玄尊是要我魔族子民毫無立錐之地嗎?”
“一城二山三海足矣。”
“本王拒絕。”
“靈王是執意不願意退了?”玄澄予也挑明他的底線。
“本王不讓,太玄尊又能如何?要戰嗎?”他挑起尋釁的意味。
“聽聞靈王愛民如子,兩界開戰死傷無數,你就舍得嗎?或是你隻想滿足自己的好戰心?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你想一統六界嗎?先是合理化了人魔共存,下一步該不會正盤算著如何讓魔靈跨入天界,再找一個天魔共存的理由吧?”玄澄予攻其矛盾,一針見血。
“貪婪的人類寄蜉蝣於天地,本王早想一統人間,施舍給你們的生存空間就該飲水思源,再不懂得感念莫讓本王要了人界。”
“你還是說出了你的野心!你想開疆拓土,就領兵來討吧!”玄澄予撂下狠話,宣示談判破局。
“戰,何須魔軍千萬,兵卒因將帥勝而勝,因將帥亡而亡,本王隻要你單獨一戰,勝者定疆域。”歲兮強勢釣他上鉤,他要武取太玄尊。
玄澄予深知他自恃無人奈何得了他,他在逼自己出手,如果不戰,便是畏戰。
“那就戰吧!你想踏進人間半步,就取本尊的元神來鋪路吧!”玄澄予雖是輕描淡寫,他深知要勝靈王是不可能的,但要取自己性命,也不是容易的事。
“甚好。”
歲兮低沉一語,湃然掌風應聲襲卷而出,洶湧狂狠,疾速得讓人不及應對,玄澄予隻在剎那間便單手祭起神力抗衡,猶如從靜止加速到時速二百千米隻用了一眨眼的功夫,爆發力驚人,硬扛下歲兮萬鈞之力。
玄澄予雖擋下九成,一成的餘勁便將天觀眾人掃得滿目瘡痍,除了三仙君還能運功穩住腳步,其他人則像一盤散沙一吹即散。
餘勁受到玄澄予紮實的氣盾牽引,又將一波強流勾回,眾人像被惡浪一推一拉般七橫八豎,這一卷,一位女道君摔了身,袖裡的縛妖羅被拖了出去,飛進兩股氣流旋裡。
沒想到縛妖羅受到如此強勁的狂流,直接化成細沙,蘭若就在半空中被放了出來,夾在兩人掌陣之中,肉身的她本該瞬間灰飛煙滅,是脖子上的靈珀感應到危機而自生護罩,才扛住一須臾的掌風,但也支撐不了再多一秒。
一直毫無半分神情的歲兮霎時眼神微爍,環身暴流在頃刻間全數一斂,排山倒海的氣勢以時光倒流的速度納回自身,歲兮這一猛收,力道之巨,竟連同玄澄予的掌勁一並吸去,混沌的天際轉瞬清明,無風無雲。
歲兮同時重創軀體,雖仍以穩然的姿態倚著石榻,強大內勁在體內翻騰,忽然他周圍魔氣大盛,隨即又掩去。
一旁柒紫月心道:“他在壓製魔源,看來這一記傷得不輕,太玄尊不可能有這種能力,除非……”
看似是玄澄予的攻勢潰擊了歲兮,隻有當局者的兩人清楚,究竟是誰撤了手。
突來的發展讓蘭若以為是夢,直到她感覺自己正無重力的往下墜,才放聲驚喊。
玄澄予身形一滅,一條透明的龍影環住蘭若,將她帶上雲頂。
蘭若貼在他胸前,抬頭歪了一眼玄澄予,用力眨了眨墨珠。
“大予哥?你怎麼在這裡?”
她上下掃視著他一身傲挺嚴峻的服裝,“你今天……穿得真體麵……”
她與生俱來的低智眼色,明明早就習慣,可還是讓人怒氣飆升。
玄澄予冷冷站著,沒有看她一眼,置若罔聞。
“大予哥……?”
蘭若再湊近嘴巴喊道。
“大膽!哪來的凡人!聖尊豈容妳褻瀆!”法儼斥喝。
“聖尊?”蘭若聽到這兩個關鍵詞眼睛都亮了,“我正想見聖尊!聖尊在哪?”
“蘭姑娘,現在聖魔兩道正在交鋒,這裡不是妳該來的地方,識相一點。”蓮生肅道,她知道聖尊不語,比起怒喝還更可怕。
“……”蘭若這才驚覺自己居然誤闖入了孤枒會戰,轉身看向對麵如蜂巢的魔界大軍,中間坐在榻上的男子應是靈王了,一股義氣衝破腦門,竟對靈王嚷道:“喂!你這個老妖魔!彆仗著自己萬年不死就以為我們人間好欺負!我們也不是吃素的!勸你現在趕緊滾回舍衛城,我幫你向天觀聖尊求情減個緩刑,彆到時被咱們聖尊打得屁滾尿流,燒上一百炷香都來不及了……”
玄澄予一驚,這丫頭是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