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婉道:“可惜媚骨今晚要陪一方先生了,不如我讓素晚陪您,素晚溫柔清麗,老板您一定喜歡!”
她說給他聽,卻句句都戳進蘭若心窩裡。
蘭若望向渡槐衣,盼他能說上一兩句也好,他卻隻是挪開與她對視的眼神。
那一剎酸蝕感將她所有自尊消融,他無動於衷的姿態任她破碎任她墜落。
“我想起我還欠一個人許多債務,隻要韓老板願意給我一百萬兩,不隻一宿,就算七天七夜我蘭若都願意。”她打算一次還清所有錢回水柳村,也不想幫他找什麼兮風之音了,此後兩人打死不相往來。
這句話再次引起渡槐衣注視的目光,卻是更加冰絕。
一百萬兩對於蘇宜城首富自然不是什麼天價數字,“好!本爺就喜歡這種敢要敢求的女人!”
“喂喂喂!我沒同意啊!”玄澄予拽起蘭若手腕扯了過來,“妳腦子進水了?我沒答應妳說什麼都不算數!妳給我回房……”
“你又不是我爹我爺爺,憑什麼要你答應……你放開我……”
“死丫頭妳給我過來……”
玄澄予硬把她拖走。
“喂……等等……我贏來的銀子還沒拿……”
一進門,蘭若就用力掙脫他鐐銬般的虎口,一巴掌緊跟在後,依他的反應閃躲綽綽有餘,但他沒躲。
“對不起……”
她哭了,跑進小房裡。
玄澄予呆在原地,動了動熱熱脹脹的臉頰,居然被一個小娃子搧耳光?
那又如何?他還是隻能厚著臉皮在門外千求萬求,希望裡邊那尊大菩薩網開一麵。
“若兒妹妹……我的好若兒……哥哥跟妳道歉嘛……我剛才不是有意要讓妳難堪……妳也瞧見了,那老色胚緊咬不放,閣主胳膊向內彎,我又不能掀了娑婆閣,被我親一口總比被老色胚親一口好……”
突然一個瓷杯砸向房門乓了聲,玄澄予話到一半差點咬到舌。
“我的意思是……至少我比老色胚好看……”
又一陣碎裂聲破在房門上。
“不是啊!我說丫頭,妳是腦子泡水為了一百萬兩把自己當娼女?”
“老爺都可以去討好閣主,我為什麼不能討好韓老板?”裡麵傳出尖咆聲。
“人家是為兮風之音,妳為啥?為一百萬兩還是為氣渡槐衣?”他這時不得不說出實話,打醒這個還愛作夢的小女孩,“妳看不出來嗎?渡槐衣對妳真的沒意思,妳彆傻了老作賤自己,他又不會心疼妳!”
裡麵開始傳出啜泣聲,玄澄予放下正要敲門的手,靜靜站在門外,直到裡麵安靜了,他才輕輕離開。
露台上,他灌了比平常兩倍多的酒,才闔眼睡去。
早晨,蘭若走在蘇宜城奇形怪狀的街上,手裡緊抓著天觀符咒,穿梭在奇形怪狀的各種人物、怪物、生物之間,她逼著自己不要尖叫,逼著自己不要害怕,她甚至忘了自己在顫抖,寒毛都豎起來築起防衛牆。
“蘭若彆怕!妳一定要找到老爺!”
即使不斷說服自己,但直冒冷汗的手心還是很誠實。
她終究還是擔心渡槐衣的,擔心他被閣主外表魅惑落進她的陷阱裡,成了她的美味大餐,畢竟不是每個狐狸精都是善良多情的聶小倩。
“閣主到底把老爺帶去哪了?”
她獨自瑟縮地走在街上,注意力被一聲聲交頭接耳的雜言雜語牽引過去。
遠處媚骨緊挨渡槐衣身旁像個小鳥依人,兩人徐徐而行,就如同平凡的市井小民。
兩人完美到挑不出任何一點瑕疵的容貌恍若天作之合,吸引了無數欣羨的目光及耳語。
“這不是娑婆閣的閣主嗎?不愧是六界第一美人……”
“他身旁的男人是誰?蘇宜城竟有如此絕世容顏的男人……”
“也隻有這男人的顏值配得上娑婆閣閣主了……匹配!匹配!”
路過者無不多一眼驚歎。
“什麼匹配?”
嘀咕的女人突然被尖細的音波給刺破了粉紅泡泡,她悻悻然瞪向來語者,是蘭若。
“怎麼?妳看不順眼啊?”女人五官也算標致,是個年歲約莫十八的年輕樣貌。
“是啊!我橫看豎看都覺得很不相配!”蘭若拽起臉不屑道。
“那妳倒說說第一美人閣主配不上,誰配得上?”她打量了眼蘭若,見她衣著樸實乏味,一張嬰兒肥的圓臉像含著包子,嗤了聲,“難不成是妳啊?”
“我……”
蘭若轉念一想,天底下能配上這麼完美的老爺,隻有她心中的女神九天娘娘了,但蘇宜城畢竟人妖雜聚,在這裡提天神似乎不妥,遂道:“我是不配,但總比什麼閣主好一點!”
“土包子!妳怎麼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什麼貨色?就憑……”
女子伸出手想拽拽她膨潤的臉蛋給她難堪,卻才輕觸到肌膚就被彈了回來,一股冷勁從指尖灌入,女子不禁打了個哆嗦,眼神轉厲身子退縮一步,諷道:“妳要是比閣主好,那怎麼男人身旁的女人不是妳是閣主呢?”
是啊!為何不是自己?逞了一兩句自欺欺人的話,隻是讓自己更顯得愚不可及。
蘭若在遠處的人群裡透過小隙縫愣愣望向他們,媚骨正挑選著飾品。
“好看嗎?”媚骨揀了一條花瑀項鏈,露出清新的笑容,“替我戴上吧!”
看著渡槐衣為她掛上項墜,同樣的動作如同在水柳村那晚他替自己圍上項鏈,記憶的湧現連同淚水一起翻滾。
“每個女子你都送她項鏈嗎……”
蘭若卸下脖子上的靈珀,握在滾燙的掌心裡,淚水嘩啦啦衝出眼瞼,她反方向跑離,一直奔一直奔,不成節奏的腳步如同眼淚肆意奔流。
這時一個駝子拉著推車飛馳而來,心神恍惚的蘭若根本沒察覺到,直接與推車迎麵撞上,她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不知轉了幾個東西南北後才撲街在地。
說也奇怪,街道並不狹窄,駝子偏偏挨著邊走,像似故意往蘭若身上招呼。
這一撞,精準的將蘭若手中的墜子撞飛,由於市集喧聲吵雜,並未有人因此而注目,渡槐衣與媚骨的一舉一動反而更吸引他們,紛紛穿過蘭若往另一邊湧去。
蘭若雙手撐著地,撞上自己的駝子也不見蹤跡,她發現墜子噴飛到一丈之外,她奮力爬起身朝墜子移去。
突然一隻大手從她身後伸出摀住她的嘴巴。
“唔——”
她驚恐的眼神望向那群一叢又一叢如草堆的朝聖背影,卻沒人願意為她回頭。
曾經,當她最危急的時候第一個出現的那人。
曾經,當她最害怕的時候第一眼看見的那人。
不論開心的,悲傷的,那個總是第一個出現在她腦海裡的身影,明明隻有隔著幾條街,卻彷佛相隔一片天與地的距離。
她嘗試過掙紮,大聲吶喊求救,在心裡上演了好幾遍,卻止於他為她係上項鏈的那一幕,而鬆開了反抗的雙手。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剛才與蘭若搭話的標致女子露出帶有甲殼的詭異原貌,無數蛆蟲在臉上的氣孔鑽進鑽出以此為宿,她發出低沉的咯咯笑聲,“沒有了項鏈作護生符,就如同無殼蝸牛,輕輕一捏,不堪一擊!”
那推著車的駝子走向來,對著甲殼怪道:“四六分!”
“人是我發現的!三七!”她將蘭若裝進麻布袋裡丟上推車。
“哼!回鬼魍獄!”駝子拉起車柄一溜煙便消失了。
而落在塵埃上的靈珀,與無數雙來來往往的腳步擦身而過,有時遇見幾個人彎下身想拾起它,每個都觸了電一樣打退堂鼓,這些小妖們不認得靈王的氣息,靈珀便落得被視而不見的存在。
*
娑婆閣露台上,玄澄予這時才悠悠轉醒,滿地的酒壇子杯盤狼藉,不知昨夜是灌了幾缸。
“我昨晚是喝了多少……”他按了按腦袋,還有點宿醉,“丫頭……”
他往房內走去,安靜得毫無生息,腦袋頓時醒了七八成了。
“若兒?不會又下樓猜拳了?真是沒被老子訓過不知道爺爺怎麼寫!”
他破門而出,直接從三樓中庭翻身躍下一樓。
“蘭若呢?”他拉住青發。
“唉呦!輕點兒!弄疼我了!”青發嬌道:“怎麼?爺丟了女人?”
“不想挨疼就說。”他沒打算先放手。
“我怎會知道?爺可以問問茉莉,早上她當得班!”
“在哪?”
“這時候她在接客,不方便!”青發露出猥笑的臉。
“看來是不覺得疼了?”
“二樓左邊第一間!”他話才剛落青發就趕緊接上,“當然怕疼了!”
玄澄予一抽手,轉眼已來到房門口,直劈而入。
床榻上正翻雲覆雨的兩人同時錯愕地望向他,正沸騰的溫度霎時掉到常溫,玄澄予徑自跨步來到床前,一把拎起赤條條的男人丟了出去。
“蘭若去哪?”
他緊盯著茉莉雙眼,沒什麼耐心消磨。
“沒看見奴家在辦事嗎?娑婆閣有規矩的不是爺家大院,先來後到,門在那,不送!”茉莉甚是不悅。
“說很困難嗎?”他上前抵住她喉嚨,毫不避諱她的胴體。
“我現在可是衣不蔽體,爺不懂禮節嗎?”她被製住無法動彈。
“妖的身體有什麼需要避諱?老子百看已厭。”他扣住她頸動脈,“妳沒多少時間浪費了。”
“奴家不知道她去哪,但她一早來問我她家老爺在哪,奴家隻是告訴她跟閣主上街去了!你也倒奇怪,人去哪了都不知道,自己人都還管不住嗎?”
“這丫頭膽子真大!不是怕鬼……”
玄澄予劍眉一鎖,身形眨眼消失。